馬擇維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喪尸,廢墟,殺人!這些事情在現(xiàn)實生活中幾乎一輩子都不可能遇到的,現(xiàn)在短短的二十分鐘之內已經(jīng)全部體會了一邊。喪尸猙獰的面孔,邊樹雨臨死前的慘叫聲?!斑@不可能!”馬擇維有些茫然的環(huán)顧四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不知道此處是否安全。
沒錯,作為一個從小到大生活在文明社會的人來說,怎么可能一下子會適應過來。
一個普通人即使一下子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里,都會缺乏安全感。這就是為什么人是社會性動物,一舉一動都會盡可能的融入他人之中,一旦被剝離,就會產(chǎn)生恐懼與不安。
馬擇維是正常人,甚至沒有參加過任何所謂的荒野求生訓練,在203幾年的時候,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剩下多少未開化的土地。
即使是生活在戰(zhàn)亂年代,保和海等地的大規(guī)模沖突也離他很遠,以至于他覺得這種災難一輩子不會發(fā)生到自己頭上。
他不由得環(huán)顧四周,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理清思路,“我現(xiàn)在,究竟該做些什么?我到底能否安全的到某個地方,哪怕不是家?!?p> 十幾分鐘后,一旁的張欣然停止了抽泣,只是眼圈通紅地坐在原地。
“你沒事吧——”鄭隆邊喘氣邊問道,說完之后他只覺得自己是個傻子,這特么明顯看著是有事啊。鄭隆這人心事沒那么重,他最擅長的就是,遇到困難,擺就完事了!現(xiàn)在反而要比馬擇維更加平靜。
“我沒事,過一會就好了。”張欣然把頭埋進胳膊里。
馬擇維暗自有些佩服這個小姑娘的勇氣,如果換成自己平時認識的,估計這個時候已經(jīng)在哭暈過去了,遇到這種事被嚇哭也正常,如果能夠快速從悲傷走出來,就說明她很清楚現(xiàn)狀,而且保持著應該有的理智。
當然,也有可能她和死去的邊樹雨關系并不是那么親近。不過就目前來看,帶上她應該不是個累贅。
讓我思考一下,馬擇維深吸幾口氣試圖強行冷靜下來。很顯然,自己現(xiàn)在沒有任何的通訊設備,而且看馬路旁的電線桿都倒了一個,估計有手機都不可能有信號了。
固然,那種谷歌,百度地圖也無法使用。沒有電子設備,沒有電力,人生地不熟,那就純屬路癡一個。
目前來說,最好的辦法是能夠找到當?shù)氐募堎|地圖。現(xiàn)在紙質地圖可以說是非常少見,電子設備的極大普及下,幾乎沒有人會再買紙質地圖了。不過要了解重要的建筑物,還有一個東西可以,就是公交車站。
2032年的公交車或者是有軌電車站上會表明重要的地表建筑,順著一個個的站臺,也能找到對應的方向。
原地休息了十幾分鐘后,馬擇維見張欣然的情緒已經(jīng)基本平穩(wěn)下來。便向他們兩個講述了自己的計劃:“目前來說,我們先找公交車站,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有軌電車,路標。
看看從哪個地方能夠走出這座城市,也就是走到郊區(qū)。接著,我們在大路上看看能不能攔到路過的車輛,能夠載我們一程。如果攔不到,那就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就是沿著公路的方向一直走,不知道走到下一個服務區(qū)需要多久?!?p> 鄭隆點了點頭,就目前來說,城鎮(zhèn)里過于危險,每一棟建筑都有可能隱藏著大量的喪尸。這樣一看,郊區(qū)還是要更安全一些。
“然后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區(qū)尋找通訊工具,能看到的,能開機能用的。盡快聯(lián)系到救援,幫助我們逃離這座廢棄的城市?!瘪R擇維心里沒有底,他總覺得出于某種特定的原因,他和其他人來到了這里。
不可能是什么喪尸末日爆發(fā),畢竟就算爆發(fā)再多的亂七八糟的病毒,自己也不可能從公寓跨過這么遠的距離瞬移到這個鬼地方。
這一切,包括背包,包括為什么這里會有自己認識的鄭隆,同樣還有為什么張欣然能夠遇到和自己相識的邊樹雨。一切都是個謎團,包括這座城市,很有可能就是一場騙局。但是見到剛剛邊樹雨的慘狀之后,馬擇維也不敢用生命去試探虛實。只能沿路去找一些線索。
于是三人開始出發(fā),走運的是整個沿途并沒有看到多余的喪尸或者是其他什么怪物,三人找到了一個殘破的公交車站,由于車站前的玻璃還完好無損,而且自從2032年公共交通工具革新之后,所有的公共標識為了長期保持清晰可見,全部采用了一種叫做噴涂刻板的技術,所以即使這塊公交車牌看樣子已經(jīng)在這里放置了幾十年的樣子,上面標注的地點依然清晰。
“一號城?”馬擇維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有哪個城鎮(zhèn)會用這種編號當做名字,也許是哪個不知名的小縣城?
雖然環(huán)顧四周都是高樓平地而起,望上去起碼要有個二十層。但其實這種住宅樓都是小縣城的人才會去住的。樓雖高但每一塊劃分出來的空間甚至可能連三十平都沒有。
在2030年的優(yōu)化人口結構法典頒布之后,甚至房地產(chǎn)有了一波蠻大的回暖。
大都市的人有四分之三的住在那種公寓中,另外的那些則住在兩三層的獨棟樓里。通常來說大都市在2032年后大都呈現(xiàn)一個半圓型或者是月牙型,將獨棟樓的富人區(qū)和平民區(qū)徹底分隔開來。
不過在這種以制造業(yè)為主的小縣城,沒有什么區(qū)別,都是同樣的高樓,里面都是同樣分隔開來的小空間,在十幾年前這些小房間就被稱為“鴿子籠”。房屋宣傳時都寫著“40平米,空間充足?!睂崉t,二十平公攤,翻個身都費勁,部分戶型甚至窗戶都沒——
仔細地看了下上面標記地兩列電動公交車的軌跡,大致可以斷定。向這條路東方向一直走出城最快,往西邊走的話,上面標注的什么商貿大廈這種標識顯然是市中心才會有的。
確定好方向后,三人便不停向東邊走去,其中有幾次路過岔路口,還得靠其他的路標,或者是告示牌來確定位置,其中路過了幾次便利店,便利店的貨架幾乎是被洗劫一空,殘破的零件到處都是。
地上,墻壁上甚至還能看到血跡,不過顯然這些來拿東西的人走的比較匆忙。
馬擇維還是找到了幾瓶礦泉水,本來是想看看生產(chǎn)日期的,可能找到的兩瓶礦泉水商標全被撕下去了,同樣,商店里還有一些沒有被帶走的調味品,竟然全部都是透明包裝!上面連一個生產(chǎn)日期都沒有!
馬擇維有些難以置信,都2032年了,怎么可能有商品連一個最簡單的商標和配料表都沒有。這所有的,包括這座城市,還有這些東西,那些喪尸,難道都是假的?或者是,有人壓根就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想讓自己知道現(xiàn)在的時間!
打開礦泉水聞了聞,沒有任何異味,這個水還是可以喝的,但是礦泉水的保質期太長了,根本無法判斷出時間。這一次,他們沒有在這些滿片狼藉的便利店逗留,而是以最快的行走速度向城外走去。
四十分鐘過去了,建筑物的密度越來越少。氣溫逐漸升高,馬擇維和鄭隆還能挺得住,但是張欣然由于本身身體比較瘦弱,再加上吃的東西也不是很多。
時間長了體能逐漸下降,她的眼前有些模糊,但目前的狀況嚴峻,她不能喊上馬擇維二人一起等他。只能咬咬牙往前接著走,又過了十分鐘,她感覺自己撞到了什么東西。一個踉蹌,差點直接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看到馬擇維呆呆地站在那里。張欣然盡量站直,前面筆直地大道,舉目望去。
“啊——”她驚呼一聲。遠處地平線上,拔地而起的是一面巨壁,從荒郊野嶺森林中屹立,以至于這么遠的距離,他們需要仰視,而從估算的角度看,這面巨壁足足有百米,三十層樓高。仿佛是一道天譴,化作了生與死的分割線。
如果說馬擇維覺得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處心積慮的游戲,是拿生與死去參與的一場角逐,那么現(xiàn)在來看,這種想法并不瘋狂。
被封閉的空間,被別人拿走的物資,每個人發(fā)的工具包——這一切都指向了他們被安排在這里的方式。
而他們的目的,很可能是通過合作,在生存的前提下,逃出這個百米高墻。但是這個目的不一定,如果這面墻壁沒有缺口的話,想逃出去基本上就是癡人說夢。那么這面墻的很有可能只是把他們困在這里,其他的原因不知。
這么想著好像有一點小白鼠的感覺,被別人當作實驗品的感覺可糟透了,他轉頭看向身后的城市,相對于記憶中的城市而言,這就是廢墟。
甚至從剛才復雜的電車路線上看來,這明顯是一座經(jīng)濟相對落后的城市。像是馬擇維以前居住的北平半城區(qū),即使是經(jīng)濟最差的倫明區(qū),主要的城市通行手段也是高空電車,和地鐵高速軌道。
拿這么大的一個城市當作自己的試驗田。他想不出有哪個公司能夠干出這么瘋狂的事情,確實有一些掌握了高端技術的所謂科技公司有著優(yōu)先于其他人的豁免權,并且草菅人命的事情年年都有報道。
不過馬擇維覺得這種事情既然能夠上新聞,那也就意味著這是極少數(shù)狀況。畢竟新聞為了收視率服務,他們也不會閑的沒事報道什么學生安全上學,關注點往往在哪個家伙又從十幾樓,卸下金屬護欄一躍而下。
這種事情怎么也想不到能夠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轉頭一看,鄭隆已經(jīng)癱坐在地上了。
“你在干什么?”馬擇維有些無語,鄭隆這家伙,到不能說他是個那么游手好閑的家伙,但遇到什么困難,絕對是畏難情緒上頭最快的那一個。
和他當了三年同學,這一點特性可以說是了解甚深。要不是靠著他那對他要求還算嚴格的父母以及私立學校變態(tài)的管理制度,八九成的概率這貨會成為一個社會上的窮屌絲。雖然馬擇維現(xiàn)在也這樣覺得。
“不是我說,哥們,你看這個樣子,咱們還有可能出去嗎?”鄭隆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你們還沒看出來嗎?這就是世界末日,喪尸,高墻,活著也是朝不保夕,沒準還得被哪些生物當成飯吃了————總之老子是不走了,有人來救算我命大,沒人來救我至少也沒啥遺憾——”
馬擇維聽的氣不打一處來,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鄭隆說的沒錯,只不過他想的沒有那么深層,作為自己,馬擇維遇到的困難向來比鄭隆更加多,每一次沒有人可以倚仗,憑借自身的實力一步步能走到現(xiàn)在,與鄭隆不同的是,他不怕毀于一旦,因為自己或許就未曾擁有過。
他轉頭看向張欣然,眼神中帶著質疑:“你呢?”
“我跟著你?!睆埿廊粨炱疣嵚∩⒙湓诘厣系陌谴T大的背包緊壓著張欣然的背部,顯得她的身軀更加渺小了些,“在這地方等死也不是個辦法,至少我覺得現(xiàn)在的情況,獲得救援的可能性很小。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也要活著出去?!?p> 馬擇維點了點頭,鄭隆這個樣子,他不可能帶著這樣一個累贅,因為保不準會遇到什么樣的危險。亦或是再遇到那樣的喪尸。
馬擇維接過張欣然的背包,只留給她一把武器去防身。轉頭向巨壁的方向走過去,那一刻,馬擇維忽然覺得身上的包無比沉重,其實里面放的武器只有二三十斤的樣子,但好像是背了一包沉重的鐵塊一般。
“那個家伙,被喪尸啃干凈的時候肯定后悔!”馬擇維眉頭緊皺,握著背包的手都有一些顫抖。
“算了,被吃了也是他活該?!?p> 走出十幾米后,馬擇維突然瘋一般的沖回去,看到已經(jīng)躺在地上閉目養(yǎng)神的鄭隆,飛起一腳踢在他屁股上。
鄭隆吃痛后大叫一聲,剛想反駁點什么,可耳邊傳來馬擇維的怒吼聲,“你個蠢貨!你想讓我自己拎兩個包嗎?我家養(yǎng)的狗都比你有骨氣,媽的!起來!”
鄭隆有些慌了,他也確實是個怕死的人,只不過這一路來,鄭隆受到的打擊太大了。相當于硬生生把他從花天酒地的生活拖出來后又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這種永遠回不去地痛苦比戒煙戒酒要痛苦一百倍。這才讓他有了原地等死的想法。實則,如果能夠生存下來,誰又想那么窩囊的死在這荒郊野嶺。沒準被烏鴉啃完了都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
現(xiàn)代人物質上穩(wěn)定了,可精神上卻脆弱不堪,以至于面對絕望時,意志會比身體率先崩潰。
之間馬擇維打開他的那個大包,往里面懟上半塊巧克力和一瓶礦泉水,狠狠甩在鄭隆身上,“現(xiàn)在我給你十秒鐘,你他媽再給我好好想想!看在同學的情分上我不想丟下你,但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我現(xiàn)在就要去尋找出口,再也不會回來?!?p> 那一刻無比寂靜,他看著鄭隆慢慢撿起自己的背包,低頭跨在肩上,又緊跑兩步跟上馬擇維和張欣然的步伐,走在三人的末尾。
此時此刻,來自森林方向濕冷的風,吹得馬擇維脊背有些發(fā)涼。在鄭隆的印象中,當然也包括他自己,從來都沒有過這樣大的火氣。他知道剛才的這些話,都是對自己的想法,只不過剛剛對鄭隆所述。
他不清楚他此刻的選擇是否正確,在他的印象中,也許帶著鄭隆會拖累自己,但是如果拋棄他,也許對于一個生活在文明世界的人來說也是道難以跨越的高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