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黑白
又過了幾天后，雨停了，也沒有任何人再發(fā)生異變。所有人都回到了那看似正常且安全的生活，依然有糾紛，有意外，有文明社會中不存在的一幕幕在高墻之中上演。
張欣然的病情更加嚴(yán)重了些，奇怪的是，她并沒有像粟子坪那樣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發(fā)作，除了日漸虛弱的身體之外，也沒有任何明顯的不適，再加上一直穿著長袖的衣服，并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可這天早晨起來，卻發(fā)現(xiàn)黑線已經(jīng)蔓延到幾乎脖頸的根部，她的高領(lǐng)衣服已經(jīng)無法再完全遮擋。手背上也出現(xiàn)了黑色的紋路，她有些害怕，粟子坪異變的時候她也在場，如果變成這個樣子——
馬擇維選擇了為她隱瞞，她這時有些慶幸那次棚屋倒塌，目前還是自己住在這個小帳篷里面。
這樣想著，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離開這里了，來到這高墻里她很不幸，看過有人慘死，有人被喪尸啃食，有女人淪為發(fā)泄的工具被活活折磨致死，可她又是幸運的遇到了聚集點的這五十多人，食物充足，沒有生命危險。
可這唯一的希望，早在半個月她發(fā)現(xiàn)自己腳腕處的黑線時就破滅了。她這半個月一直穿著長袖的衣物，高墻內(nèi)的溫度不斷下降的期間，最高僅有二十度左右，而晚上七八度且濕冷的氣溫。幾乎每個人都身著長袖衣物，再加上不斷連綿的陰雨天氣，使得聚集點除了狩獵隊之外很少外出。
即使是這樣，半個月內(nèi)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癥狀，也算幸運了。
黑色的靜脈，在昏暗的火光下似乎在跳動，那里面流淌著異變后喪尸的血液。
忽然，她聽到聚集點內(nèi)似乎傳過一陣騷動，她不敢走出棚屋，只是隔著擋門板的縫隙向外張望。
她突然看到馬擇維表情嚴(yán)肅向自己的棚屋走來，不由得心頭一緊。
“外面發(fā)生什么了？”她拿開擋板。
馬擇維看到她的脖頸處的黑色血管，表情微變，但很快就平復(fù)下情緒。幫她仔細(xì)地翻起領(lǐng)口，又將扣字系好。
“外面的喪尸發(fā)生了一點變化，昨天守夜的哥們說今天一早，看見成群的喪尸從北部叢林里奔向城區(qū)，有少部分離聚集點比較近，好在前幾天咱們對圍墻和氣味都進(jìn)行了偽裝，喪尸并沒有注意到聚集點人的行蹤，直接繞道走了?！?p> 張欣然攥緊雙手，“這是你們之前在筆記上看到關(guān)于喪尸變化的記載嗎？”
“很有可能，而且按照筆記中所說，喪尸的這種更加活躍的行為可能會持續(xù)一周之久，這幾天如果發(fā)生什么事的話——”
“你就待在這里，我給你送食物和水，不要離開?！?p> 說罷馬擇維便走出棚屋，將木板擋好，回去取出消防斧，聚集點現(xiàn)在正在準(zhǔn)備木柴，如果有大量喪尸圍過來，首先要面對的是密度極高的柵欄。
投擲木材后，再用燃燒瓶點燃，隔絕并殺死喪尸，再趁機(jī)突圍。
在來到聚集點一個月后，他們就大致摸清了喪尸的習(xí)性，這種只靠本能驅(qū)使的動物有著遠(yuǎn)超常人的嗅覺和嚴(yán)重退化過的視力，聽覺并不靈敏。
聚集點在使用點燃的綠色蒿草熏過建筑之后，成功混淆了喪尸的嗅覺，最近的喪尸在聚集點十幾米開外一閃而過，并沒有發(fā)現(xiàn)聚集點內(nèi)部的行蹤和人類活動的跡象。
這時凱叔開始慶幸自己沒有選擇某個廢棄工廠或者高樓作為聚集地，那樣就會被越積越多的喪尸完全困住，無法突圍，也沒有這么充足的火源進(jìn)行抵抗。
就在眾人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原本在前天就已經(jīng)停下的雨，再次出現(xiàn)，在眾人反應(yīng)過來搶救木材之前，把外面的柴火堆完全淋濕。
本就不充裕的陽光被烏云遮擋，樹林中水汽飽和起了大霧，能見度降得極低，從瞭望臺向外看去僅僅有不到五十米的視野。
聚集點的所有人，無論男女，此時都變得緊張起來，樹林里其實并不安靜，此刻卻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伴隨著時不時從遠(yuǎn)處傳來的喪尸嘶吼，愈發(fā)加速。
馬擇維套上了自己找到的，質(zhì)量還算不錯的風(fēng)衣，將袖口和褲腳系緊，換了雙雨靴，將外面的塑料雨衣披上后又做了同樣的操作，這樣在擋雨的同時能夠最大限度的避免喪尸的咬傷。
此時他也很緊張，尤其是相比于其他人，他看見的筆記中關(guān)于喪尸發(fā)狂后的記錄，那樣的攻擊性，成群結(jié)隊出現(xiàn)，他發(fā)誓這輩子絕對不想遇到一次，可如今就要與他們正面交鋒。
凱叔等人正在分發(fā)彈藥和燃燒瓶，無論男女至少都分發(fā)到了一把冷兵器。
“凱叔！遠(yuǎn)處好像有手電燈光，正朝我們這邊來！”
凱叔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登上有二層高靠樹而建的“瞭望臺”，向那人說的方向看去，遠(yuǎn)處有兩三束手電筒的燈光，胡亂的照射著，沒有固定的方向?？雌饋硎潜嘲械哪欠N手電的強(qiáng)度，和他們一樣都是幸存者。
忽然，遠(yuǎn)處的光線劇烈抖動了下，同時所有人都聽到了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钡暮艚新?。
聚集點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隨后，凱叔見到了從到高墻以來最令他絕望的一幕，那幾束光似乎離聚集點越來越近，，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離他六十米遠(yuǎn)的位置，后面瞬間飛撲過來幾只喪尸，瞬間將男人圍住，尖叫聲，嘶吼聲瞬間響做一團(tuán)。
血液從喪尸堆中噴射出來，他看見了，那似乎是幾百只，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三百？四百？的喪尸群，離他們只有幾十米的距離。
突然，一只原本低頭的喪尸，它似乎比其他的喪尸更強(qiáng)壯一些，猛地抬起頭，凱叔看見他血紅的雙眼，與其他的黑色眼球的喪尸有明顯的不同。
而那雙代表著恐懼的雙眼，此刻與他四目相對。更加令凱叔震驚的是，他似乎在那張不完全腐爛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笑容，讓他不寒而栗的笑容——
一人，一喪尸幾乎是同時發(fā)出聲音，凱叔大喊道：“準(zhǔn)備防御！”而遠(yuǎn)處的喪尸群隨著更加激烈的嘶吼聲，迅速向兩米高的柵欄建筑沖過來。
前排的幸存者雖然害怕但是早有準(zhǔn)備，面對這末日般的情景，拔掉燃燒瓶的瓶塞朝席卷而來的喪尸群扔去，即使是雨天，燃燒瓶中的燃料依然可以對喪尸產(chǎn)生殺傷，但是沒有辦法引燃提前布置好的柴火垛。面前頓時爆出十幾團(tuán)火焰。
與此同時，幾名手持獵槍的幸存者開始朝大霧中迅速移動的黑影進(jìn)行射擊。各種各樣的槍支噴射著火力。從瞭望臺看去，喪尸的步伐減慢了些，但是從大霧中并不能夠看到后面壓過來的到底有多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彈藥儲備絕對無法對付數(shù)量如此之多的喪尸。
“該死！它們越來越近了！”前面的幸存者已經(jīng)能夠看清喪尸猙獰的面孔。身體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恐懼就如同病毒一般席卷聚集點的所有人。
“燃燒瓶！”剩下的燃燒瓶被一次性投擲出，巨大的爆炸和火焰瞬間布滿所有視線，和浸濕的木材碰撞后升起大量煙霧。
喪尸群似乎一頓，突然，從濃密的煙霧中。一道黑影迅速閃過，那雙血紅的眼睛，強(qiáng)壯的身軀隨著它的彈跳，破開煙霧，如同炮彈一般撞擊到柵欄上。
兩米多高的，插在地里的木樁圍欄居然劇烈的顫抖起來，這個有著紅色瞳孔的喪尸，有著遠(yuǎn)遠(yuǎn)大于正常人的力量。
隨著一陣大風(fēng)刮過，高墻內(nèi)的天氣變幻莫測，雨就像戲弄所有人一般的停了，霧氣也跟著散去了幾分。
撞擊聲再次傳來，整個木樁被撞地傾斜了幾度，隨著能見度的提高，站在大約二層高的凱叔，絕望地看見了，圍堵在聚集點外面的，數(shù)量足足上千的喪尸！
彭！第三次的撞擊過后，聚集點的火力再也抵擋不住喪尸的腳步，無數(shù)的喪尸開始扒著木樁的上沿，向上攀爬，試圖越過這些形同虛設(shè)的圍欄。前面幾個壯年男子手持長矛，砍刀等各種武器不斷向下?lián)]砍。
“它們實在是太多了！”喪尸可不會排隊等著那些人一個個殺，它們的力量僅僅遜色于一般成年男子，可體力卻似乎是無窮無盡的，砍刀能夠延緩它們的腳步，卻很難能夠?qū)⑺鼈冎苯託⑺馈?p> 更加離譜的是，后面的喪尸似乎更加興奮，直接踩著前一個喪尸軀體向上爬，喪尸瞬間疊高。
馬擇維用力揮動手中的消防斧，“去死吧！”斧刃直接劈入喪尸的頭骨，此刻他站在圍欄內(nèi)部的墊腳石上面，一時間斧子竟然拔不出來，那個喪尸的尸體就吊在半空中，另一側(cè)忽然一沉，一個瘦小的喪尸踩著它的肩膀直接爬到了圍欄上，沖著馬銘澤張開近乎脫臼般的嘴。
馬銘澤只能脫手，可這喪尸卻扒住了圍欄的上沿，正要猛然向前撲去！
從半空中輪下一柄大錘，是鄭隆！此時他也全身貼滿各種金屬，木材，和馬銘澤一樣只露出半張臉。
鄭隆體格大，力氣也大，在丟給馬銘澤一把自制的長矛后，這邊的喪尸被一一清理。
可很快局勢就失控了，喪尸的尸體在圍欄外面越堆越高，它們進(jìn)攻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有一些喪尸竟然繞道聚集點的后面開始攀爬墻壁。
彭！這一次的聲響比以往都大，那個血紅眼睛的“喪尸頭領(lǐng)”竟然直接撞塌了用木樁打入地下的圍欄，連帶著兩米寬的部分，木頭結(jié)構(gòu)被一并撞飛。隨著喪尸頭領(lǐng)響亮的嘶吼聲喪尸第一時間找到突破口，十幾只喪尸瞬間從這被撞開的部分沖入聚集點內(nèi)部，一時間尖叫聲，打斗聲，槍聲亂做一團(tuán)。
幾只喪尸發(fā)現(xiàn)了張欣然的木屋，圍在外面將棚屋敲的彭彭響。張欣然手持著短刀，蜷縮在角落里，眼中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馬擇維和鄭隆飛奔到棚屋面前，一錘將面前的喪尸腦袋砸得凹陷下去另外幾只喪尸剛想沖過來卻被另一個女人更加尖銳的聲音吸引得飛撲過去。
馬擇維打開棚屋門，見張欣然癱倒在地上，沒有反應(yīng)，連忙跪在地上查看情況，“醒醒！你怎么樣了！”
張欣然此刻的面部已經(jīng)毫無血色，灰白色的嘴唇緊閉著。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涌上馬擇維心頭，他手指顫抖著將張欣然的眼睛睜開，赫然是完全黑色的瞳孔，沒有眼白，說明異變即將發(fā)生。
這一刻，他似乎聽不到外界的聲音，看不見外界的喪尸，心中滿是憎恨！他憎恨這高墻，憎恨這喪尸！他要找到這場實驗的始作俑者，讓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但他又知道這一切并不可能，自己很難從尸潮活下來，很難走出高墻，更無法找到這場陰謀的幕后黑手。
張欣然的身體開始顫抖，此刻的她已經(jīng)完全失去意識，不在是那個張欣然了。
“希望來生你仍然是那個堅強(qiáng)樂觀的女孩。”馬擇維胳膊從環(huán)抱，轉(zhuǎn)而落在她纖細(xì)的脖頸上，瞬間用力，感受著她的身軀從不斷掙扎到停止呼吸，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似乎是聚集了來到高墻內(nèi)所有的痛苦。
鄭隆還在與喪尸搏斗，費力地一只只斬殺著喪尸。聚集點內(nèi)的人在一個個倒下，死在喪尸的口中。很快，喪尸就會把他們?nèi)垦蜎]。
很抱歉，沒辦法和你一起逃出高墻了，馬擇維抹掉臉上的淚水，臟兮兮的手在臉上留下黑印，他抄起身邊的砍刀，走向不斷涌來的喪尸——
外面，人們驚恐的想從圍欄里逃出去，保護(hù)他們的圍欄此刻成了喪尸的屠宰場，人間地獄！
巨大的鳴笛聲！這是車按下喇叭的聲音！只不過比那大了好多倍。這一刻，所有的喪尸都停下了手中的攻擊，它們的注意力被這聲音吸引，通過它們異變后的聽力放大，震得它們動作遲緩下來。
一輛越野車，前面改裝的帶刺的保險杠，后面的車廂內(nèi)堆滿了金屬桶。此刻在潮濕的泥土地中借著下坡開出了將近八十邁的速度，瞬間巨大的重量和沖擊力直接撞進(jìn)喪尸群中，車體劇烈的顫抖，車卻沒有停下。還在外面的喪尸集體向這輛越野車撲過去。
越野車在掛了幾個喪尸之后速度越來越慢，最后在撞進(jìn)了最密集的區(qū)域后，恰好停在了圍欄的豁口處，將豁口堵死。
被聲音吸引到的外側(cè)的喪尸開始不停沖擊這輛越野車，趁著喪尸被吸引的空擋，聚集點的人又殺掉幾只喪尸。
車門被猛地推開，黑衣男子掏出手槍連開三槍精準(zhǔn)命中三只撲過來的喪尸的頭部。
“是江程！”有人看到了江程的臉，話還沒說完，卻突然失去了聲音。那只紅眼強(qiáng)壯的喪尸，竟然捏住他的脖子，徒手掐斷了他的頸椎。
紅眼喪尸的出現(xiàn)讓場面變得更加瘋狂，而外面喪尸還在不斷向里爬進(jìn)，不知道從哪一槍襲來，在紅眼喪尸停下的瞬間正中它的胸膛，可這僅僅是減緩了它的一點速度。心臟對于喪尸來說并不是要害部位。
這一槍卻激怒了它，它以極快的速度轉(zhuǎn)身，利用地上的建筑向著子彈襲來的地方飛撲而去。一路直接撞飛了兩個喪尸，而它撲向的地方，正是手持長槍的凱叔。
這柄長槍是使用7.62毫米的正規(guī)彈藥，而且槍的來源是最初始他們每個人來的時候分配到的。如果這一槍挨到人的胸口上，以聚集點的醫(yī)療條件十條命都拉不回來。
可這紅眼喪尸僅僅是踉蹌了一下，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撲過去。
“去死吧！”凱叔丟下已經(jīng)沒有子彈的長槍，抽出長矛，對著紅眼喪尸來的方向。
紅眼喪尸好不躲避的徑直撞向凱叔，它不知道疼痛，不知道畏懼，甚至不像其他喪尸那樣富有食欲，它只存在最原始的攻擊欲望。長矛直接穿透它的身體，而凱叔也被這股巨力直接掀飛出去，像一顆炮彈一樣撞在了沖進(jìn)來皮卡的圍欄旁。
而就在狂暴喪尸馬上要結(jié)果凱叔性命的時候。
“住手！”
喪尸本不應(yīng)該受聲音的影響，可當(dāng)江程離紅眼喪尸僅有五六米距離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它竟然真的停了下來，轉(zhuǎn)身看去。
剛剛被江程沖撞進(jìn)來的皮卡后方載了六個滿是銹跡的鐵桶，其中有一個已經(jīng)從上面破損，刺鼻的汽油從這道縫隙中流出來。
江程右手持槍，槍口對準(zhǔn)汽油桶，“要么離開，要么一起死！”
他的話是如此的平靜，紅眼喪尸瞇起了眼睛，只流出一條縫隙，不斷的看向江程和汽油桶。江程不知道它能否聽懂這句話，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和引燃汽油桶有關(guān)。
幾秒之后，它竟然像人一般直起腰，似乎回憶起了什么一般，于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江程一眼，隨后沖著天空發(fā)出極其刺耳的咆哮。所有的喪尸，無論聚集點內(nèi)外，此刻全部停止進(jìn)攻。向著來時的反方向，也正是那個未探明化工廠的方向前去。
此時聚集點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望向那只還在原地不動的紅眼喪尸，人們手中攥緊武器，槍支，自制的弓箭對準(zhǔn)它，仿佛下一秒它就會被打成篩子。
但此刻，剩下的二十幾人卻沒有一個人有攻擊它的想法，緊握武器的手也冒出冷汗。
紅眼喪尸轉(zhuǎn)頭看了眼滿地的尸體，眾人的腳步下意識的往后退去，隨后它縱身一躍，直接跳出兩米多高的圍墻，向化工廠奔去，瞬間便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