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給你們聊聊一位故人
月色當(dāng)空，天上一縷云彩都見不著，月光如輕紗帳般朦朧，照耀在大地上騰起霧一般的氤氳之相。
周玄背負(fù)雙手，立于前方。
實際上，他早已計劃好了要怎么教導(dǎo)這兩只妖怪。
首先教做人的道理，沒有什么比圣人經(jīng)更好用。
也就是君子之道以及道德經(jīng)。
像‘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之類的道理。
別的不說，逼格管夠。
再加上這些道理周玄從小耳濡目染，記憶猶新，比網(wǎng)文記得更牢固，完全可以信手拈來。
之前一個月才講一次課，那是因為周玄看的網(wǎng)文太少了，只讀過被譽(yù)為玄幻下水道的幾本基礎(chǔ)網(wǎng)文，閱讀量不夠，腹里墨水就那么多，自然得省著點(diǎn)講。
但這些圣人之道，一是其中確有真諦，二是量大管飽，內(nèi)容完全可以支撐他多講幾堂課。
至于最重要的一點(diǎn)，便是妖怪存在著野性，如狼一般，哪怕草原里的養(yǎng)狼人，和狼混熟了，也要十分警惕狼的獸性，防止被狼所傷。
周玄有著自知之明，別看自己身為師長，在妖怪面前德高望重，被妖怪尊敬。
但他充其量也只是個軟弱書生。
和那位講君子道的圣人不同，人家老爺子可是文武雙全的大儒，力拔山兮氣蓋世，學(xué)生安敢不服？
講道理講不通，還有武力作為后手。
而若是他底下的妖怪學(xué)生造反，要欺師滅祖，他可是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
因此周玄想得很清楚，當(dāng)務(wù)之急，應(yīng)該給妖怪傳圣人法，教君子道，講禮義廉恥，克己復(fù)禮！
削弱妖怪的獸性，強(qiáng)化人的一面，這樣才能避免悲劇的發(fā)生。
如此想著，便聽到后方有兩道聲音傳來，知道是兩只妖怪來了。
周玄沉下心神，和之前設(shè)想的那樣，擺好姿態(tài)，輕聲嘆道：
“天道酬勤，大道無情啊！”
天道酬勤，大道無情！
簡短的八個字，卻蘊(yùn)含無窮哲理。
棕熊怪和猴子立時頓住，心中泛起了思緒。
天道酬勤，越是勤奮者，越是能修成天道大業(yè)。
然而大道無情，任憑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勞。
要知道，盡管猴子天生地養(yǎng)，不懂規(guī)矩，卻跨越了南贍部州，來到這太虛天，期間和人打過不少交道，也知道一些做人的道理，很快就分析出了一些淺顯易懂的道理。
此時猴子心中在忖度周玄的用意，他覺得師父的話并沒有那么簡單。
結(jié)合師父讓他先學(xué)會做人再來修道的話，猴子想了許多。
“先做人，再修道。
天道酬勤，大道無情！
師父一定在暗示什么，修道與做人，想來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
世間的妖怪，成仙者寥寥無幾，但人成仙者數(shù)不勝數(shù)。哪怕妖怪成仙，也人模人樣，摒棄了妖怪的惡習(xí)。
也就是說，若想成仙問道，學(xué)會做人的道理乃是關(guān)鍵中的關(guān)鍵！”
猴子眼前一亮，覺得自己的思路沒有錯誤。
何況他現(xiàn)在合道后期，正值問道成仙之際，師父突然不問神通，而是講做人之道，顯然做人之余成仙，乃是雞生蛋蛋生雞的關(guān)系。
這做人之道，其實是成仙之道！
想到這些，猴子心中忍不住雀躍起來。
相較于猴子思緒紛飛，棕熊怪的想法就簡單多了。
大道無情，師父這是說自己資質(zhì)太差，不管如何勤奮修煉，也修不成大道？所以要他提前有心理準(zhǔn)備……
“師父在上，難道說弟子的資質(zhì)實在是太差了，所以……”
棕熊怪胡思亂想著，還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的跟腳遠(yuǎn)遠(yuǎn)不如猴哥，同樣是修煉，速度相差太多了。
聽到這話，周玄沉默了一會。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露出溫和的笑容問道：“你既然來拜師，先說說你是何跟腳？”
“回師父，弟子本體是一只棕熊。”
棕熊怪回答道。
“棕熊？”
周玄愣了下。
按道理來說，棕熊怪要比人類強(qiáng)太多才是，但這只妖怪竟然沒觸發(fā)系統(tǒng)的警報，說明連他這個人類也打不過，簡直弱爆了。
難道說這只棕熊身體比較虛？
“棕熊本體……”周玄微微點(diǎn)頭，“既如此，我先給你取個名字?！?p> 棕熊妖怪的話，周玄腦海閃過諸多名字，比如什么熊大熊二，什么不滅狂雷提伯斯等等。
最后，周玄拍板決定：“與你取個法名，叫‘熊霸’好了，希望你今后能雄霸天下?！?p> 棕熊怪也不挑剔，納頭便拜：“謝師父賜名！”
賜下姓名之后，周玄才道：“你確實天資不行，但也莫要難受，畢竟這世上人無完人，妖無完妖，說不定你在修道之上平平無奇，卻在其他方面頗有造詣，也不是不可能?！?p> 這頭熊確實比較弱，不過正遂了周玄的心意，要是太厲害的妖怪他反而不敢收下。
所以出聲安慰道。
“弟子明白了。”此話一出，棕熊怪重拾信心。
他決定不管自己天賦再差，也要好好學(xué)習(xí)，不能辜負(fù)了師尊的一片好心。
隨后，就著夜色，周玄開始講課了。
“你們知道為何為師會責(zé)備你二人？”
兩只妖怪面面相覷，思考著老師這句話中的深意。
猴子試探性說了句：“是因為我們錯的太離譜，本不該如此張揚(yáng)。”
“這只是一點(diǎn)?！?p> 周玄開口，思緒似乎飄到了極其遙遠(yuǎn)和古老的記憶之中，“遙想當(dāng)年，為師有一位故友，也是靈猴成仙，他天資過人，吸收天地日月之精華而誕生，神通無限，道法高強(qiáng)，仙佛神圣皆畏懼之，尊稱其為齊天大圣。
然而，他為逞一時之快，打翻地府，踏碎凌霄，縱情桀驁，可謂無法無天，最終被佛宗大能鎮(zhèn)壓于神山之下，不得翻身。”
就算做微商，也要編一個感人肺腑的小故事，才能把茶葉賣出去，何況還是有些門檻的君子之道。
所以周玄無中生友，在講課之前，先講故事。
卻說西游原著，那位齊天大圣被天庭和佛門算計，入了西游劫數(shù)，說好聽點(diǎn)齊天大圣是性情中人，心中有萬丈豪氣，要打碎天地的種種規(guī)矩和禁錮，謂之凌霄寶殿非他久，歷代人王有分傳，欲奪玉帝尊位。
但說難聽點(diǎn)，便是太過莽撞，根本不顧后果。
天庭里各種勢力盤根交錯，維持著秩序的相對穩(wěn)定，是各勢力相互妥協(xié)后的結(jié)果。
圣人都插手其中，布置了諸多眼線和化身，連玉皇大帝都身不由己，何況是一只初來乍到的猴頭？
想要打破天庭各大勢力的均衡，幾乎可以說得罪了任何一方，之后被鎮(zhèn)壓五指山也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恕?p> 當(dāng)然了，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周玄也是站在旁觀者的視角上，才會做出如此判斷，倘若他自身入局，能不能做到更好還是兩說。
越是通俗易懂的故事，越是容易打動他人。
尤其是故事中的主角同為猴子，更是深入猴心。
周玄隨即問道，“……從這件事，你們領(lǐng)悟到了什么？”
隨著周玄提問，座下的二人都是努力思索了起來。
“痛，太痛了。”
“師父，若那神猴兄實力比佛宗大能還強(qiáng)，豈不是已經(jīng)穩(wěn)坐神仙寶座？”
兩人分別答道。
“？？？”
周玄一頭黑線，這兩只妖怪，好像完全沒有領(lǐng)悟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
“你二人，看來是不知何為修行的真諦！”
呃……
猴子撓撓頭，他完全不能從這個故事感悟修行的真諦。
他想的是若非技不如人，而是戰(zhàn)勝了佛宗大能，大圣豈不是已經(jīng)成了神王仙帝，更不可能被鎮(zhèn)壓于神山之下了？
周玄深吸一口氣，嘆道：“你們啊，遲早也會似這猴頭被人鎮(zhèn)壓，知道這天地間的至強(qiáng)者都有什么共性么？
那就是茍！
或者說，猥瑣！
此為天地間修行的真諦！”
“猥瑣？”猴子一臉不解，畢竟這個詞，在人類口中可不是個好詞。
而棕熊怪則是兩眼放光，想到了什么。
猥瑣，他最懂什么是猥瑣了。
幾乎每個第一次見到他的人或妖怪，都會驚呼一聲，這熊妖長得好生猥瑣！
可這和修行有什么關(guān)系么？
“茍？”
“猥瑣？”
這是什么修行的真諦？
孫悟空撓頭不解，完全無法明悟這三個字的含義，畢竟像是老師這等神仙高人，是完全無法與茍和猥瑣這三個字掛鉤的。
思來想去，猴子只好問道：“還請師父解惑?！?p> 周玄就等猴子這番話，順著他的問題答曰：“猥瑣這個詞，你或許不懂，為師便換一種說法，便是‘穩(wěn)健’二字。
正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眾生為芻狗。
在天道和圣人眼中，萬物歸一，皆為螻蟻。
因此螻蟻無論怎么折騰，只要沒有對抗天道的手段，哪怕將眾仙佛陀全部消滅，你也成不了仙帝，畢竟誰是仙帝，天道早有論調(diào)，螻蟻豈可改之！
所以作為天道之下的蕓蕓眾生，逆天不可取，而是順天而行，穩(wěn)健而行，此為茍道！
那齊天大圣，若是穩(wěn)健一點(diǎn)，茍到成圣，莫說天帝寶座歸他，連天道也能一并打碎，這才是修煉的真諦，是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