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崇高的，偉大的，無所不能的，只要向其叩求，在得到回應(yīng)的那刻就可以實現(xiàn)所有的愿望?！?p> 齊休的語氣微冷，但他的面孔卻顯得無比的嚴肅。
那是再尋常不過的話語，是哪怕尋常的小民都會那么認為的言論，就連阿羅約也不由的點點頭。
沒錯，如果做不到那些，又怎么可能被稱作神。
“然而，實際上，大多數(shù)被稱作神的生靈是做不到那種事的?！?p> 齊休無聲的搖搖頭。
那份語氣變得無比冷淡，仿佛寒流般的氣息在脊背之上流竄著，阿羅約的瞳孔不由瞪大，頓時打了個冷顫。
“那么..........”
“在你所在的這片大陸....不，應(yīng)該這么說，在大多數(shù)的人類界域中，在時序的輪轉(zhuǎn)中也總會有那么一兩項節(jié)日吧?！饼R休看著對方，而后語氣清淡的問道。
“.............是有這回事，比如在不遠處的薩格里拉邊境中就有著‘汐花祭’、‘歲末典儀’、‘迎圣會’等一系列的節(jié)日，雖然大多由神殿承辦，但那些貴族也會從旁幫忙。”
阿羅約一邊回憶著，一邊述說著在自己記憶中較為清晰的幾個節(jié)日。
“具體是做什么？”齊休眼波淡淡，只是平靜的詢問著。
“從各地的村鎮(zhèn)中找出只在各個時節(jié)才綻放的花束，在商隊們的流通中，普通的民眾購買貨物，以鮮花來支付報酬，而商人們則將花束帶到主城。”
“清理街道，潑灑水花，自黎明之前便起床，在神殿騎士們的帶領(lǐng)中進入‘花壇’，在響起的圣歌中，感恩著新的時節(jié)的到來?！?p> “這便是時節(jié)初的汐花祭，然后是歲末——”
“大體流程想必也差不多，都是在神殿們的帶領(lǐng)下完成某種行動，然后，宣布結(jié)束，對吧。”齊休打斷了對方的話語，他的眼中帶著絲絲了然，注視著對方。
“..........確實如此，大多的節(jié)日只有說辭上的變化，但總體的流程.......”阿羅約閉上了嘴，心中再細細的想了想，頓時明白那本質(zhì)上是同一種關(guān)系。
“祭祀的儀式，本質(zhì)是一種較為溫和的鎮(zhèn)壓之法?！?p> 就在這時，她的心一顫，不由聽到了師傅那略帶幾分冷漠的說辭，她不由抬頭望去。
“我之前曾跟你說過一個故事，雖然結(jié)果是帝華鳥鎮(zhèn)壓了陰無龍，但是，在帝華鳥尚未出現(xiàn)之前的一些細節(jié)，我卻并沒有多講。”
“既然今天說到了這一項，那我就簡單的補充一下?！?p> 師傅眉頭微皺，他的手按著胸口位置，表情看上去有些異常。
“師傅，你......”
“不要緊，繼續(xù)聽我說?！饼R休打斷對方的話語，無視那擔憂的眼神，他喘出一口粗氣，心念再起，將一切的雜念再度鎮(zhèn)壓下去。
最起碼不能讓那種無趣的情緒在此刻干擾他的行為，否則.........
銀白色的光芒在眼底化開，其中隱隱帶著一絲亮銀，只是呼吸之間，齊休的思維便再度恢復(fù)了理智，不再被‘他人’的情緒所驅(qū)動。
冷酷而無情的眸光在阿羅約的面上掃過，讓后者的臉上不由露出局促的表情。
“若是您身體不適，就下次再說吧，我不急的。”
齊休靜靜的看著對方說完，這才神色冷淡的繼續(xù)說道。
“三日后，我們就會出發(fā)，到那時，我很難抽出空理你，所以，在那之前你必須掌握這些，不要讓我失望。”
“.............是?！庇秋@得格外冰冷的視線，阿羅約語氣低落的說道。
“在太古的記載中，那條吞盡同族，令無數(shù)幼龍四處逃竄，站在頂點的暴虐之龍，是個不通人性，任性傲慢，有極大的毀滅欲，同時能笑著凌虐弱者的至強存在?！?p> “據(jù)后世記載，在面對一道即將被它吞噬的世界時，它曾說過一句話。”
“崇拜我，膜拜我，敬仰我，贊美我，然后，給予你們死亡?！?p> “然后，無視阻撓，求饒，怒罵，它一口吞下了那個世界，隨后高聲道，這是無上的恩賜?！?p> 在齊休冷靜的講述中，阿羅約的身體不由開始顫抖。
“它不在意種族，無論是昔日的同胞，還是曾與古龍斗爭的敵人，是只能卑躬屈膝的弱者，還是那一個個義憤填膺的強者，在它的眼中，只是用來填腹的食物?！?p> “清掃著一切，毀滅著全部，不在意他人，只為了自己而活，那樣肆意妄為的霸主在世間肆虐著，然后，無人可以制止?！?p> “絕望的生靈被吃掉，痛哭的生靈被咬下，死去的亡者被吞掉........在那無止境的胃口中，一片片昔日還殘存著生機的世界變成了空白的界域。”
“再這么下去，遲早連這個宇宙也會被它吃掉的，僅存的生靈這樣想著?！?p> “為，為什么那位帝華鳥在這時并沒有出手呢，明明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那么多的傷亡..........”阿羅約的聲音中帶著絲絲顫抖，她的眼中浮現(xiàn)出絲絲茫然。
在之前師傅的講述中，她只知道是那位帝華鳥最終出手，制止了那個惡龍的行為，可是，在聽到那尚未出手之前那個惡龍的行為之后，她的心中反而出現(xiàn)了一種疑惑。
為什么，不是在一開始就出手，而是在那么久后才出手？
并非她不知道感恩，只是，她下意識的覺得，這其中定然有種她此刻還無法理解的東西。
“什么是浡論？”齊休轉(zhuǎn)頭問道。
“與現(xiàn)有的不一樣，反轉(zhuǎn)后的世界，或者是..........”阿羅約的臉上閃過絲絲為難，她將即將涌到嘴巴的那個猜測吞下，那一定是不可能的。
“是并不存在的時代?！?p> 齊休平靜而冷酷的語調(diào)瞬間將她心中的僥幸擊潰，她的眼瞳一震，竟然真是那種可能。
“一個與此世有著相同的過去，但在太古時代分出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在那個太古年代，古龍種依舊存在，只是沒有出現(xiàn)如‘陰無’這樣的特異存在?！?p>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尊同樣無敵世間，被稱為太古霸主的存在，那便是帝華鳥，于是，在那位的帶領(lǐng)下，鳥禽取代了龍種的地位。”
“您的意思是，那位本是.....虛幻的存在嗎？”阿羅約壓低聲音，她左右看了看，這才小聲的說道。
“............據(jù)記載，在陰無毀滅世界的中期，陸續(xù)出現(xiàn)一些渴求速死的生靈，它們不同于那些避諱對方名姓的求生者，反而會站在明顯的地點，呼喚著自世間游走的陰無?！?p> 師傅并沒有回答，只是繼續(xù)講起那只惡龍的后續(xù)。
阿羅約的心中有些失落，同時，她也在想，也許師傅是讓我自主思考，不要什么事都問？
“陰無感應(yīng)到呼喚，而后無比欣然的毀滅了那顆星球，不過，它心中暗自決定，要之后再出現(xiàn)那種有趣的玩意，假如不太餓，就略微放過一二個吧。”
“所以，在那之后，僅存的生靈驚愕的發(fā)現(xiàn)，有時候，在陰無毀滅的世界中會留存著一兩個生靈，它們大多神情狂熱的呼喚著陰無的尊名?！?p> “那便是最早的‘祭祀’，原本是為了求死，卻反而衍生出一條活路?！?p> 齊休瞥了對方一眼，看著那逐漸復(fù)雜的表情，心念一掃，便明白了對方在想什么。
“僅存的生靈們陷入了兩難局面，如果呼喚陰無，就會招致毀滅，但如果不呼喚對方，那么，它們的世界也遲早被對方發(fā)現(xiàn)，從而走向毀滅?！?p> “迫于對方帶來的威脅，最終，大多數(shù)生靈還是選擇了‘祭祀’的方法。”
“齊聲呼喚著陰無，祈禱著至少有一兩個人能夠活下去，僅僅如此，便是一件幸事，人們心懷決意，再無對死亡的恐懼?！?p> “然后，陰無一口吞掉了所有生靈，口中則嘲諷著，送上門的獵物真是美味啊?！?p> “....................”阿羅約的思維靜止了，對于那純粹的惡意，她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我說過了，它毫無人性，只會為了自己而活，所以，它可以毫不猶豫的推翻自己曾做出的決定?！?p> “更何況，它從未說過，自己會放那些呼喚的生靈一命，一切的一切都任憑自己的心意決定，解釋的權(quán)力歸屬于它?！?p> “經(jīng)此一事，世間生靈幾乎滅絕，只剩零星半點，不過，在陰無的掃蕩下，想必也會很快盡數(shù)落入它的腹中，而太古的時代也就從此斷絕，只剩下一道獨一無二的惡龍?！?p> “所以，帝華鳥才會出現(xiàn)?！?p> 齊休輕吐一口氣，神情變得肅然，他的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絲飄渺。
“有人說，帝華鳥為世間所重的祭祀之主，所以才會在惡龍褻瀆那份神圣性時，從遙遠的彼方降臨，從而壓制了對方。”
“有人卻說，是因為世間死去的生靈太多，那份怨氣甚至撼動了往日堅固不已的世界壁壘，因此，那源自浡論世界的帝華鳥才會從虛幻中誕生，進而對上了惡龍?！?p> “還有人說，帝華鳥本身便是俯瞰世間一切的超脫者，哪怕惡龍在池塘中再怎么翻滾，在它的眼中也只是孩童的嬉戲，只是因為做的太過，危及到后世的往續(xù)，才會出手制止。”
“無論如何，帝華鳥都成功的擊潰了對方。”齊休做出總結(jié)。
“擊潰？”阿羅約不由念著那個詞匯。
“對，只是一瞬之間，陰無就被擊潰，徹底隕落了，而在那之后，帝華鳥也無視了生靈們的挽留，徑直進入了虛空的縫隙之中，在往后的歲月中再也不見了蹤跡。”
“那真相是？”阿羅約小聲問道。
“.................沒人清楚，只是有一些幼龍記下了當時交戰(zhàn)的結(jié)果?！饼R休緩緩搖頭，這是哪怕在聯(lián)邦內(nèi)部也無人知曉的情報。
甚至于它們能了解到這種程度，還是多虧了聯(lián)邦史上那幾位曾經(jīng)容納了古龍血脈的強者們。
“...............總覺得離我有些遙遠?！卑⒘_約底氣不足的說著。
“并非如此?！饼R休卻看著對方搖搖頭。
“呃......”阿羅約一臉驚悚的看著自己的師傅，不要告訴她，那只惡龍還活著吧？！
“就像你之前所說的曾擊潰這個世界的正面象征的魔龍，我就可以判定，那個就是在過去逃竄的幼龍之一，因此，在心生膽怯之下，它才會在強大后奪走了正面的地位?！?p> “想必也是受夠了四處奔逃的苦吧。”齊休陳述著。
“..............”阿羅約的表情變得微妙。
因為受苦太過，就看上了我們的世界，該說是太過倒霉嗎，阿羅約不禁猶豫起來。
“還有，陰無確實是隕落了，但之后，在那道殘軀中又誕生出一道新的意志，并與其他的強者一并形成了某個勢力，對了，之前就是投靠在你們這個世界中的?！饼R休補充道。
“...........................呃?！卑⒘_約表情泛苦，一副想吐的樣子。
為什么還在說這個話題，而且，不是已經(jīng)完了嗎，為何又活了，簡直難以理解！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那個勢力在曾經(jīng)的氏族時代就覆滅了?！饼R休語氣淡淡的說道。
“...............您有時也挺討人厭的?！卑⒘_約嘴角抽搐，她難得的吐槽著，眼中則帶上一絲喜意。
真是一個美好的結(jié)局，比起什么貴族間的爭斗，世界內(nèi)部的紛爭，真是平凡到讓人感動——
“不過，那道新意志倒是應(yīng)該還活著?！饼R休眼露思索，再度說道。
“..........我已經(jīng)習慣您的這種說話方式了?！卑⒘_約露出僵硬的微笑，只是眼神就像死了一樣。
今日的師傅，是很毒的師傅。
“還有，你覺得我為什么要再度跟你提起這個故事？”齊休凝眉望來，眼中帶著一絲審視。
“..............”一連串的情報在腦內(nèi)閃過，阿羅約開始了思考。
祭祀是一種鎮(zhèn)壓法。
被驅(qū)趕的魔龍吞噬了代表正面的神鳥。
負責調(diào)和世界秩序的負面之海徹底破滅。
反復(fù)死去又活過來，總之簡稱為惡龍意志的東西。
以及，曾是三柱神之一，現(xiàn)在成為了創(chuàng)世女神的那位。
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壞，然后，僅存的秩序也在一日日的走向失衡，甚至曾被當作毀滅之神的白女此刻卻登上了至高的寶座。
那么，舍去多余的猜測，只遵從最貼合直覺的答案，于是，那個話語便脫口而出。
“..................是毀滅的先兆嗎？”
無數(shù)思維的火花在大腦中閃過，阿羅約口中輕聲道。
“是的，就是如此?！饼R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