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老遠(yuǎn),秦浩就看到自家對面的商院,正有伙計往開間的房檐上掛燈籠。
這臨街的開間里早早點起了燈火,里面人景綽綽,好些個伙計進進出出地忙碌。
秦浩走近一看,這里面家具桌椅已是一應(yīng)俱全,用的都是上等的紅木;地面水磨的石板鏤著祥云福紋,擦得锃亮。
開間正中一排四柱,都用錦帛裹著,上面畫著花鳥魚荷;三面墻上杉木襯底,黃漆著色,間或掛著字畫祥飾。
細(xì)看那些字畫的款,喔喲,莫無紙出品。
莫無紙昨天才破了王境,等消息傳到坊間,這文王親筆可是一大波熱度,這廣告做得妙極。
秦浩感慨這商鋪的主人真是手眼通天、心思玲瓏,合作的心思越發(fā)活絡(luò)了。
回頭正準(zhǔn)備進門,一看,破門洞、床板都木有了,秦浩左右反復(fù)看了,確認(rèn)自己沒走錯啊,這誰發(fā)的善心做的好事?
床板換了扇紅木的大門不說,門洞也用紅木條重新工整地包了,左右還掛了嶄新的空白桃符。
八成是這對面的老板看對面這落魄戶的破門寒酸,給換了新的……
嘖嘖,這位老板,格局挺大。
正想著,“玄種”陡然一震,家里有人!
秦浩微凜,凝神隔著房門用“玄種”一看,房內(nèi)之人頭頂五色霞光招展,霞光之上托著一顆碩大的黑星……除了那小貂還能是誰!
秦浩倒吸一口涼氣。
怪不得刑場副本刷完開獎,一連五個“下次再來”!
怪不得“玄種”自觀,來了個“衰神附體”!
原來是后院起火,災(zāi)星進門……
秦浩這個郁悶,得,惹不起躲得起。正想著離開,找個僻靜處換了身份,去那客棧躲了得了,反正手里有銀心里不慌。
這朝著家門踏出去的腳剛收回來一半——
“吱呀”,門開了……
“我知道你回來了!”小貂頂著黑星從屋里給他開了門,兩只眼睛笑成細(xì)瞇的彎月,“上次給門踹壞了,我讓管家給你換了個新的!”
然后一臉快夸我的表情,側(cè)了身子,那意思是“請進”。
“你這屋子太破,我?guī)Я斯芗襾砜纯?,是好好修繕一下或是干脆換了它……”看著他沒進來的意思,小貂自伸了手,去拉他衣袖。
秦浩下意識往后一躲,必須敬而遠(yuǎn)之,心想你賠我的大好福袋……
小貂見他躲了,眼神一黯:“好哇,你現(xiàn)在是學(xué)宮的紅人了,說好做我的護衛(wèi),怎的,反悔了?”
“小貂姑娘,當(dāng)時情況你也知道啊,一時權(quán)宜,當(dāng)不得真。我一介草民,還是個撈陰門的劊子手,哪里做得仙子的護衛(wèi)?!鼻睾平忉尩?。
“一介草民?”小貂撅起嘴,昂起國色天香的一張俏臉,拿玉足往地上一頓,玉體如波輕顫,看得秦浩眼睛一直。
“這大乾朝有哪個一介草民,能執(zhí)刀闖學(xué)宮,還在學(xué)宮法壇搶了三千學(xué)子浩然文氣?還有哪個一介草民,能得大祭酒親奉學(xué)宮博士頭銜的?”
小貂忿忿:“又有哪個一介草民能一天內(nèi)讓莫文王破境,讓大祭酒開悟的?”
言罷,小貂轉(zhuǎn)過身,無限委屈地低下頭,凄凄說道:“我就是想有個朋友?!?p> “從小,周圍的人要么害怕我、躲著我,要么是差事在身,不得不跟著我,要么就是看著父親的權(quán)勢來接近我……”
那翠鈴般的聲音帶了些哭腔,“我就是想有個朋友……那天得你回護,我心里好開心……”
秦浩苦著臉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姑娘,不是怕你、躲你,是你頭頂上的那玩意辣媽大,太嚇人……
小貂香肩微顫云鬢哀,如泣如訴惹人憐。
伊人背著身子,影子被門框里進來的月光斜斜拉長……
秦浩有些兩難。
這丫頭心地善良,那天見自己被妖印附體,好心來救。雖是知道祭酒做了布置,但也算承了她的人情。
按說本不該拒人千里之外……
正想著,背對他的小貂身體突然一僵,頭頂五色霞光一顫,托著的那顆黑星滴溜溜轉(zhuǎn)了個方向,現(xiàn)出一張青面血牙,黑氣繚繞的面孔,直盯著秦浩看來。
秦浩被這目光一定,心下一驚,真元一炸,就待疾退……
那頭顱目光一緊,秦浩頓時猶如身陷入泥沼,動彈不得。這泥沼中仿佛還有無數(shù)小蟲,在他身上爬行蠕動著,欲從他的皮膚噬咬鉆入……
要知道,小貂只是士級,和他差了一個等階,這頭顱的目光居然能把他困住,實在匪夷所思。
秦浩不死經(jīng)一展,催動真元,抵抗著頭顱目光的侵蝕。
他正待掙扎,懷里突然一熱,胸口貼身收著的那赦神符,在他神念感知下,竟然放出淡淡金芒
那顆黑星所化頭顱的目光,被這光芒一觸,冰雪消融般憑空化去,緊接著,這面孔如見了大敵般,居然給秦浩一種極度恐懼這些光芒的感覺。
而赦神符,發(fā)出光芒籠罩秦浩的同時,“赦”字左右兩邊的八條龍紋也蠢蠢欲動。
赦神符和秦浩相連的那絲魂念,居然傳遞出饑渴之意。自己懷中這赦神符居然、竟然……
竟然想吞了那顆黑星所化頭顱!
這可不行,那玩意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咱能不瞎開胃口不?秦浩有些駭然,不敢貿(mào)然輕動,用神念制止了赦神符的異樣。
青面血牙黑氣繚繞的頭顱,仿佛感受到赦神符的惡意,忙不迭地轉(zhuǎn)過臉去,依舊化為一顆黑星。
小貂身子一軟,神情木然地轉(zhuǎn)過身來,搖搖欲墜。那一張俏臉慘白得嚇人,一雙秋水眸子,居然滲出點滴血紅來!
秦浩下意識地伸手去扶,沒想人小貂身上一道符箓一亮,黃光一盛,把秦浩的手掌給彈了回去。
小貂一震,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看著秦浩凄然一笑:“嚇著你了吧,我體內(nèi)有些東西,時不時會出來嚇人,我……我也不想的……只是我越來越控制不住它,時時還受了它的反噬……”
說著,便拿絲帕輕拭血淚,然后聲音漸低,細(xì)如蚊蚋:“現(xiàn)在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有朋友了吧……”
秦浩不知如何安慰這小丫頭,這種事情向來不是他擅長的范圍。但推己及彼,誰頭上頂了這么大顆災(zāi)星,想來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正搜腸刮肚,尋思著安慰幾句。這丫頭一臉的陰霾忽地又云開霧散,那大眼睛眨了幾下,兩片紅唇一碰,又開始叮叮當(dāng)當(dāng)起來。
“不過大祭酒說了,你是個好人,讓我多來找你。他說我體內(nèi)嚇人的東西你不怕!”
莫無筆?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這就給我安排上了?
秦浩明白了,這大祭酒肯定是覺得自己身上有“仙師”印記護身,不怕這小貂的災(zāi)星……這特么誤會大了啊!
以后,要是這災(zāi)星天天纏著,這“衰神”一直附著……我這砍頭開獎的偉大事業(yè)何以為繼?我是個好人沒錯,遇到你整個人可就不好了……
這腦子還沒轉(zhuǎn)過來,小貂又掀起裙擺在里面掏啊掏……
“大祭酒還說了,你要不當(dāng)我的護衛(wèi),就讓我用這個!”
一塊上刻“如朕親臨”四個篆字的金色令牌……
杵在了秦浩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