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善有善道，惡有惡行（2）

　　噠、噠、噠。

　　奇怪的聲音規(guī)律地響著，像是液體滴落的聲音，但是又有著不同于液體的重量感。

　　人的筋絡(luò)也可以像木屑一般飄灑。

　　郝飛坐在山洞外頭，堅決的拒絕了駱璇儀的參觀邀請。他嫌棄至極的用腳將地上的東西撥開，正好一陣風(fēng)吹來，將那張薄薄的皮鼓起一個人形。

　　然后是一個，兩個，三個，一眼看不見盡頭。被一陣一陣風(fēng)卷得滿山跑的皮囊此起彼伏的鼓起，滾動，然后干癟停下，等待下一陣風(fēng)吹來，就像是漫山遍野玩捉迷藏的孩子。

　　不要招惹會用藥的修士。郝飛想起自己的師傅在很早之前說的話。你不知道她是在治療你，還是在折磨你。

　　滴落的聲音停下了，再接著響起了令人磨牙的奇怪聲音，好像用什么東西正在用力磋磨某個堅硬事物的表面，簌簌的白色粉末被山洞風(fēng)倒卷出來。

　　接下來，又是灌藥的聲音。第幾次了？

　　但是這一次駱璇儀沒有再繼續(xù)她那精湛的刀工。山洞里響起拖動物體的聲音，逐漸向外靠攏。

　　郝飛立刻從石頭上彈起來一般立好姿態(tài)，視線下垂。他等了一會兒，才看見那一雙仍舊沒有沾上一滴血液的靴子，然后是靴子后面拖著的人形。

　　那是商潛，只是比起進(jìn)去之前，商潛幾乎縮水了一整圈，奇怪的是骨頭還完好的貼合著。

　　應(yīng)該是打磨過了，畢竟駱璇儀在這方面詭異的很講究。

　　“幾時了？”沒想到駱璇儀一出來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郝飛愣了一下才回答：“看天色剛剛申時，最熱的日頭過去了?！?p>　　駱璇儀有點不滿地皺眉，旋即放松下來：“花了整整一個時辰，該說不愧是正道弟子嗎？竟然愿意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說出話，光是動搖心智就花了大半個時辰。道妄宗是怎么拷問的？”

　　話頭一轉(zhuǎn)落在自己身上，郝飛想了想，卻發(fā)現(xiàn)自己想不出什么來，只好勉強道：“我畢竟是道妄宗隕落后才被師傅收徒，不是很清楚。但是看我?guī)煾档哪欠N脾性，也不像是會用腦子思考的人?！?p>　　“是嗎。”駱璇儀也不是很在乎郝飛的回答，她終于回歸正題，“謹(jǐn)慎點還是有用的，正道那邊確實有東西可以查弟子的下落，好像還可以查詢生死等等，太細(xì)致的查不出來。用來錨定位置的就是這個，叫做福篆的東西?！?p>　　她手上把玩著福篆，眼里露出些許驚嘆。本來駱璇儀來到玄承州后，總覺得這邊的事物道法發(fā)展似乎很慢，沒想到還是有一些精巧的東西的。

　　這福篆看起來不過普普通通一個木牌，但是由輸入的靈氣不同，有不同的用法。福篆可以用來和人溝通，哪怕自己沒有靈力，只要空間定位不出差錯就能聯(lián)絡(luò)。當(dāng)然，必須要先和擁有福篆的道友互相保存靈力符在福篆中才能生效。

　　比起個人與個人之間的交流，福篆更讓駱璇儀震驚的是對于整個正道進(jìn)行的統(tǒng)籌。福篆的持有人會被記錄在六大盟的福文塔中，有點類似于魂燈，可以觀察對象的生死，但是福篆能夠操作的更多。比如在持有人死后發(fā)送尸體定位回到福文塔，又比如記錄修士開始修道以來所做的善行與惡舉，還可以粗略通過幾十年來的修行估算出修士的潛力和瓶頸，從而使仙盟對于資源進(jìn)行統(tǒng)籌管理。

　　六大盟作為天道正統(tǒng)，其下修士和臧爻宗很不同，不說道德方面，尤其在渡劫上。魔道修士渡劫金丹都算險之又險，心魔環(huán)繞不說，越是往上，天雷越是恐怖。突破元嬰的天雷劫，幾乎等同于正道普通修士的煉虛期天雷。

　　但是即使正道天雷劫這樣輕松，他們還可以更加獲得優(yōu)待。

　　福篆的另一個功能，就是儲存“氣運”。這并非是真正的人之氣運，只能算是某種類似的東西。商潛也不知為何會有氣運這樣?xùn)|西，只知道氣運是天道對正道修士的獎賞。一旦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去做，六大盟會在福文塔里發(fā)布任務(wù)并標(biāo)出任務(wù)可得的氣運數(shù)目，所有人都能在福篆上看見。想要接任務(wù)的修士前去福文塔辦理，福文塔就會暫停此任務(wù)，等到修士做完回到福文塔提交福篆核實，完成證明后就會將氣運輸入福篆作為報酬。

　　當(dāng)然，如果沒有按照任務(wù)要求完成，氣運會被倒扣，甚至有出現(xiàn)負(fù)數(shù)氣運的存在。

　　氣運只能在渡天雷劫時被消耗，每個境界的消耗量都不同。比如若是渡劫金丹，福篆中有一百道氣運就能夠?qū)⑷齻€雷劫減弱為一個，如是有五百道氣運，那么你結(jié)丹就如沖境界一般靈氣夠了就行，連雷劫云都不會出現(xiàn)，所以所有正道修士都很樂意外出接任務(wù)，少有常年閉關(guān)者。

　　這樣一聽，駱璇儀立刻想到為何臧爻宗不會來掠奪這份資源給宗門里被看好的苗子沖境界？但是細(xì)問之下就明白，氣運似乎是由個人綁定的，沒法轉(zhuǎn)讓或者丟棄，更沒辦法強行奪取。只有福文塔能夠?qū)膺\進(jìn)行操作，但是福文塔的運轉(zhuǎn)原理也是一個迷。

　　看起來任誰都會覺得這是上天給的恩賜，是正道應(yīng)得的。但是駱璇儀見到過上古，也見過人性的獸云之災(zāi)，龍?zhí)?。天道根本就是一只飼養(yǎng)天地的天獸，怎么會如此好意？

　　加上六大盟對于飛升一事的態(tài)度，更是讓事情撲朔迷離。

　　六大盟聲稱，大道探索至今，之所以沒有人能夠飛升，是因為遠(yuǎn)在上古時期的魔修將成神之路斬斷。因此，六大盟弟子要將探索重新鏈接神橋、得道飛升一事作為己任。這也根本是胡說。駱璇儀不相信，從古至今一脈相承的正道沒有一個人觸碰到天道的真相。

　　這樣轉(zhuǎn)換視角，只覺得六大盟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蹊蹺。

　　駱璇儀呼出一口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雖然這些看似與現(xiàn)在的她無關(guān)，但是知道總比無知強。也許她可以利用這里面的奇怪之處，給自己牟利。

　　不過，現(xiàn)在要做的是只有一個——怎么將剩下兩人引出付稷鎮(zhèn)，在外面撇開關(guān)系，解決剩下的兩人。

　　駱璇儀將福篆在手心輕輕一拋又抓住，心中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