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斜斜半挎在遠處的山窩里,濃烈的紅色照不亮地面和柳中河水。駱璇儀到達武丘附近,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傳音聯(lián)絡(luò)郝飛,將兩艘樓船一起放入河水中連同自己一起傳送到付稷鎮(zhèn)渡口。
由于山脈的遮擋,付稷鎮(zhèn)早早陷入了黑暗,街道上燈火絢麗,但是越過密林來到渡口處,卻只有一盞提燈。
提燈放在地上,照亮了兩個人的腳面。一個人挽著褲管坐在石頭上默默喝酒,淌下的酒液從巨石側(cè)面的青苔上滑過;另一個人滿面憂愁的凝望著柳中河,時不時嘆息一聲。
魚米和魚澄的剪影從彩色轉(zhuǎn)變?yōu)楹谏?,其他打漁人們已經(jīng)結(jié)伴前去參加響鐘會。
沉默良久,魚澄終于艱澀地開口道:“他們,還會回來嗎?”
船是王老爺?shù)募耶a(chǎn)。雖然王老爺慈善,不會在意這些,卻不是他能夠放下的理由。畢竟他和妹妹魚米都是江湖出身,講得就是一個義字。
正道并不直接管制凡間,所以除了凡世王朝,也會有江湖存在。所謂江湖人士,其實就是一些人因為機緣巧合得到仙人指點卻沒有仙緣,頂多是修煉外功,達到練氣期的水準,稱為內(nèi)力。他們又將自己的經(jīng)驗記載下來,編撰成書,傳授給其他人,因此形成了門派。
但是少有人知道,江湖門派實際上是為皇家服務(wù)。
魚米和魚澄是武林世家出身,本來作為門主培養(yǎng)的魚米學得八九成功力,卻不愿失了自由,干脆自己去四處闖蕩。她的哥哥魚澄學藝不精卻也因為派系爭奪要被強行推上門主之位,干脆追隨妹妹而去。
卻沒想到遇上了天災。
這么些年下來,他們的想法早就有了改變,只是一時之間沒有地方施展抱負,便在付稷鎮(zhèn)渾渾噩噩,做個漁夫度日。
“王老爺是個好人,來這里之前,我們很久沒過過這樣輕松的日子了吧?”魚澄有些感嘆。
“嗯,你也不用老被人攆著跑。”魚米晃晃空了的酒囊,隨口接道,“老哥你的輕功真的差的可以。”
“那還不是你總是愛去招惹人?”想起那段江湖上混的時光,魚澄頓時又頭疼起來。魚米是個非常講江湖義氣的人,其實他也是,但是他并不愛承認,因為自己沒有什么資本去像魚米一樣拔刀相助。
不過他倒是很爽快地接受了魚米比自己強,而且總是頗為得意地到處炫耀妹妹,然后被魚米暴打。畢竟他的夢想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當個茶樓的賬房,打打算盤喝點小酒過日子就好。再不濟,就像現(xiàn)在這樣,當個漁夫,每年響鐘會看著那些熟悉或陌生的人捕著黃魚,綻放笑臉也好。
魚米語氣卻難得的有些正經(jīng)。她看向魚澄:“我說真的,我們再在這里呆下去好嗎?”
“當然,我不是說要逃避,如果樓船沒回來,我們就把當年埋起來的那匣金子挖出來還給王老爺賠罪。我想的是,我們什么時候會為了一艘船提心吊膽了?”
那倒是,以前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是沒有過。不過魚澄還是想說:“那是你,一直大大咧咧半點不害怕,殺了人連埋都不埋上樹就睡,我總是被嚇個夠嗆?!?p> 魚澄其實知道魚米想說什么,畢竟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妹。但是他只能打著哈哈,裝作不知道。
魚米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態(tài)度,遂也不再說了。不過魚澄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絕不會得過且過下去。
“老哥,你看?!濒~米一瞬瞇起眼,魚澄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兩座龐然大物一前一后,晃晃悠悠的游進山的陰影中。他一喜,心中懸著的石頭猛地放下,他連腳步都變得輕快。
船靠岸了,從上面下來一個女子,依稀見著穿得是離開的女修士的藍裙。魚澄拿起提燈和魚米一同走近,還沒看清面容便先抱拳低頭一拜:“勞煩仙師大人將船送回,我魚澄感激不盡!”
“不必如此,我不過順手罷了?!迸薜穆曇糇屗汇?,他不由抬頭仔細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不是屈棄桃而是駱璇儀,不知為何駱璇儀穿了屈棄桃的衣服。
就在他怔愣時,魚米道:“無論如何,對仙師是小事,對我等還是重要。若仙師有什么事,盡可差遣我等?!?p> “不過,其他幾位仙師不曾回來嗎?”
駱璇儀聞言,自動忽略了前面一段話,畢竟她對這兩人實在沒什么可圖的,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鬼使神差把船都拿回來了:“他們完成任務(wù),抓捕了妖道先去復命了。我回來鎮(zhèn)守付稷鎮(zhèn)一段時間,等確認無事了就走?!?p> 原來是這樣。魚澄再次一番感謝,駱璇儀卻擺擺手,說還有事在身,起身往王府飛去。
“……我去將船拴好,等等一起去響鐘會吧?”眼看駱璇儀遠去,魚澄急忙忙往樓船跑。魚米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舍,但是很快被堅毅斬斷。
“嗯?!?p> 駱璇儀并不管后頭那兩個人復雜的心理活動,畢竟在她眼里這種只能算不入眼的小人物。她在回來的路上一點一點復盤這次的經(jīng)歷,總覺得有很多東西可以深究,還有身上這身衣服要趕快換了處理掉,總之有一大堆事情等著處理,未免有疏漏,她直接毫不遮掩的架起遁光落進王府王泰源的院子里。
“!仙師大人?!痹鹤永飫傄x開的管弦被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收攏好情緒,有些緊張的上前悄聲問道:“成了?”
“成了?!瘪樿瘍x點頭,管弦立即眼光一亮。駱璇儀一邊抬腳往里走,一邊吩咐他,儼然已經(jīng)是主人做派,“你去準備幾套我可以穿的衣服,不要太花里胡哨的,送到我先前住的院子里就好?!?p> “是。”管弦急匆匆走了,看他離開的方向似乎是要先去一趟王展科的院子報喜。見到這一幕的下人覺得有點奇怪,又說不上什么地方奇怪,只好繼續(xù)低頭做自己的事。
月庭一盞酒
第一更~這幾章要收尾和鋪墊,是比較平緩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