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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沉默一萬

第四十九章:歲月在墻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10000:沉默一萬 言之句 1435 2022-07-19 20:13:56

  我家的老屋,是藕池河畔一座五間房的茅草房,土木結構,坐西朝東。厚重結實的木門,古樸典雅的窗戶,木結構的雕刻及整體布局都在講述著主人曾經的派頭、排場、闊氣。

  門前是一個很大的菜園,幾畦綠油油的菠菜、辣椒、茼蒿……就像魯迅先生所描述的百草園一樣,每到夏天,油蛉在這里低唱,蟋蟀在這里彈琴。

  后來,隨著兄長們相繼成家立業(yè),住上了新房。老屋也不停地被分拆,而且越來越小,越來越簡陋,漸漸的失去了它的古典與大氣。

  四哥與五哥分家的時候,他們索性將老屋徹底的卸解。

  再后來,四哥把老屋的廢墟改造成了菜園,雖然四哥經營起他的菜園來樂此不疲,可我卻不喜歡它。他哪里知道,沒了老屋,我的靈魂只能浪跡天涯。

  隨著年齡的增大,我的這種老屋情結越來越強烈。

  去年四月,我回老家拜謁父母。我默默地到老屋的廢墟上呆了一會兒,那些遺留的磚頭、石塊、瓷片,似乎隨便觸碰一下,都會有一段鮮活的往事在瞬間復活,每走一步,仿佛都可彎腰拾起一段兒時的記憶……

  老屋是父親耗盡心血的杰作。小時候,常聽父親說起,他一個人在北風呼嘯的嚴冬揮鍬鏟土,或頭頂滿天繁星趕運木材,直至赤日炎炎的酷暑才上梁園垛。像燕子銜泥般,幾經周折,終于蓋起了這個屬于他自己的窩。那時候,每當親友上門,父親總是喜形于色地拍拍門窗,或指指房上的屋檁、中梁,夸他這房子大氣新派,一臉自豪,仿佛他老人家就是一個改天換地的英雄。

  父親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個英雄,當人們你一言他一語地把幾十多年前的那些記憶碎片連綴起來的時候。我仿佛看到當年的父親,背著碩大的青石板,蹣跚地行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父親的背影都被石板遮蓋住了,從后面看,只能看到石板在挪動,父親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那厚重的石板,壓彎了父親的背脊。我輕輕地撫摸著廢墟上遺留下來的石板,石板依然溫溫暖暖的,仿佛父親的體溫還在。

  突然,一片樹葉飄落在我的衣襟,我猛地打了一個冷顫,想起五十多年前的一樁往事。那天上午,父親上老屋的閣樓取東西,他剛爬上去,一根木頭掉下來,正巧落在三姐頭上,只聽“啊喲”一聲慘叫,鮮血便從三姐的手指縫里冒出來。父親聽到女兒地叫聲,知道是自已也粗心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幾乎是從三四米高的閣樓上跳下來的,抱著他的女兒,眼里噙滿了淚水,不停地自責:“我這就該死了!我這就該死了……”那場景、那氣氛,驚天地,泣鬼神,那一刻,讓我感覺到他身上的親情產生的能量正源源不斷地流過我的身體,而他那不顧生死從閣樓上跳下來的動作成了他留在我心中最偉岸的形象。

  也是在這樣的傍晚,太陽漸漸西沉,屋檐下飄蕩起母親長一聲短一聲催我回家的呼喚。我,還有雞們,鴨們,牛們,朝同一個方向——炊煙裊裊升騰的老屋,踏碎了一路殘陽。我難以自控地抬眼望望,屋頂的炊煙仿佛還在,柴火飯的香味仿佛還在,飄飄蕩蕩,落到我的鼻尖上,那熟悉的味道穿越歲月的滄桑來到我的面前。此刻,我真想再像孩提時那樣,一路飛跑進屋,火燎猴急地拿起一塊香噴噴的鍋巴塞進嘴里,摟著母親,親昵地叫一聲“媽,我回來了!”

  天上的弦月,瘦瘦的。也許是它與我分別太久,對我已經有些生份,剛剛露出半張臉,一轉身,又躲進了薄薄的云層。我突然想起,兒時老屋的月亮似乎不是這樣的。那時候,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夏夜,母親把在池塘邊納涼的我抱上床,它也悄悄地從窗口跟進來輕撫我的臉,柔和而又恬靜,縹緲而又多情。我至今記得媽媽一直坐在床沿,邊給我打扇邊哼著童謠:“月亮粑粑,狗咬嗲嗲,咬噠何嗨……”我迷迷糊糊地入睡了,母親的歌聲還在繼續(xù),像溫婉的明月,落在我的枕上,落在我的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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