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源惡趣味似的學了喬海倫的口氣，“走的公賬。”
“啊？”
劉慧芬有些害怕了，“公款買的？兒砸，是不是你以權謀私了？這不違法了嗎？”
說著便蹲下去劃拉那堆化妝品，“媽媽不要你的禮物，你趕緊把東西給喬老板送回去！”
嗯，這是親媽啊。
楊思甜在一邊也被嚇到了，望著那堆化妝品不敢動了。
楊思源趕緊把媽媽扶起來，“媽，這公款不是國家的錢，是公司的錢，公司是我的，公司的錢也就是我的，我可以隨便花，不違法?！?p> 劉慧芬還是沒從傳統(tǒng)思維里繞出來，“這，這，這不對吧？”
雖然楊思源說的也不是完全合理，但老爸聽明白了，也過來拉著老婆坐了回去。
“你別急，和你想的不是一碼事。咱兒子開公司了，公司是兒子和喬家一起合作開的，咱兒子是股東。
也就是說，公司也是咱兒子的，他們這趟去港城，應該算是公干，既然是公干，就有公司出錢，不犯法的?！?p> 劉慧芬想了想，還是指著化妝品懷疑道，“買電腦我能懂，這東西辦公用的上，買電腦屬于合情合理。
可化妝品也走公賬，這怎么回事？我怎么想都覺得不對呢？”
楊國梁和王鐵錠對視一眼，似是有什么話，又不好當著孩子面前直說。
無非是身邊或聽說過某些人也這樣，他們見識多了。
某些人出去公干，哪個回來不是帶回來大包小包的東西？
這些東西憑他們的收入，顯然是買不起的。
那解釋只有兩種可能，要么走的公賬，要么是拿工價的利益交換來的個人利益，那些都是外頭人送的禮物。
這年頭不少企業(yè)借著所謂開會或考察的借口，公款吃喝，公款旅游，老百姓對此類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
黑沙灘鎮(zhèn)上東邊一大片干部療養(yǎng)所，都是那些外省的企業(yè)弄的。
一開始是真讓廠里的勞模過來療養(yǎng)的，后來就變了味了。
老百姓思維里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大問題。
某些人嘛，自然應該有些某些人的樣子，某些人和廠里選出來的勞動標兵去海邊療養(yǎng)，誰也說不出不對來。
而私企這么搞，要么是花錢維系客戶關系，要么是私營企業(yè)主自己享受。
這更無可厚非，自己的公司自己的錢，自己花，更沒什么問題。
錢芳坐到劉慧芬身邊去說悄悄話了，楊國梁也起身來到兒子身邊。
“你創(chuàng)業(yè)才剛開始，雖說公司的錢你有權花，但用在買化妝品當禮物上，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喬家那邊，會不會有意見？”
楊思源偷偷在老爸耳邊說，“爸，這么說吧，這趟去港城，我要是給公司賺了一千萬，我個人才花了幾萬，你覺得喬老板會怎么想？”
楊國梁立即明白這句話里的邏輯了。
合作的雙方簡稱甲方乙方吧，甲方出錢，好比喬老板，乙方出技術，好比楊思源，或者某個研發(fā)機構或高校。
私企出差公干，目的是開展業(yè)務，有了業(yè)務好賺錢。
假設這一趟賺了一千萬吧，雙方按協(xié)議分配利益之外，乙方在開戰(zhàn)業(yè)務期間的成本和私人花銷，自然有公司承擔。
乙方有了一些個人的消費，和業(yè)務本身無關，算是開拓業(yè)務成功后的慶祝吧。
如果花的太多，走公賬的錢多到不合理了，甲方顯然不會太高興，在將來的合作中，會提醒乙方注意某些做法的尺度。
很正常吧？
但反過來，如果乙方完全沒有類似的個人消費或數(shù)額很少，甲方該怎么看？
甲方不會單純的覺得乙方高風亮節(jié)，反而會有擔憂的想法。
這邏輯不復雜，但如果沒有足夠的閱歷，一般也理解不了。
楊國梁雖然鏟了一輩子煤，但在三礦機這樣的企業(yè)里干了二十多年，此類的事情，他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這不是什么準則或者潛規(guī)則，只是一種不易被察覺的生意場或社會上的某種現(xiàn)象。
叫它心理博弈也可以，人機關系中的微妙技巧也可以。
舉個類似的例子，皇帝派個將軍去打仗，將軍大勝而歸，戰(zhàn)利品一分不貪，皇帝明里暗里的獎賞一分不要。
皇帝會覺得這將軍忠誠呢還是會擔憂？
反正縱觀歷史，那些真這么做的忠臣貌似都沒有好下場。
這么說可能比較容易理解。
平常不過的情節(jié)里蘊藏著重大的人生道理啊。
別扯什么高大上的道德情操，宣傳教育是一碼事，現(xiàn)實生活是另一碼事。
想生存，就得尊重生存法則。
楊國梁回去又在劉慧芬耳朵邊一陣嘀咕，劉慧芬神情怪異，不一定立即就能理解，但也學著慢慢接受這些她以前接觸不到的東西。
楊思甜在一旁癟著嘴，“媽，那這些禮物，我們還能要嗎？”
劉慧芬換了一副笑模樣，“要，當然要，你弟給你買的，怎么就不能要了？”
楊思甜笑了，趕緊去挑她喜歡的東西。
王飛鴻在一邊傻樂呵，剛才發(fā)生的事他很懵，不過看著楊思甜開心，他也就覺得開心。
一夜無話。
第二天是二十五號，正好是高考出成績的日子。
九九年還沒有網(wǎng)上查分，但有電話熱線查分服務。
要是早幾年，電話還沒普及的時候，電話查分也沒有，高考生都是到了時候去學?？窗?。
還有那么點古代科舉放榜的意思。
一中現(xiàn)在也還保留著放榜的慣例，畢竟還是有些同學家里沒有安裝電話的。
而且那個熱線，最開始的兩三天，太特碼難打了，要么打不通，要么打通了輸錯準考證號碼或直接聽岔了分數(shù)。
別覺得是開玩笑，這年頭真有學生糊里糊涂犯過這樣的錯誤。
遠的不說，一中去年就有個學生，電話查分的時候弄錯了，以為自己發(fā)揮失常，沒考上。
結果他去學校辦復讀，給學校搞懵逼了。
老師納悶啊，一個分數(shù)夠上一本的孩子，咋還要回來復讀？難道你志向遠大，非青華燕大這樣的不去？
等搞明白是這學生弄錯了自己的成績，也耽誤報名了，弄的他后悔得差點跳海，最后不得已真的去復讀一年。
這孩子在十三班，就在楊思源他們班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