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再見
今天是個清涼的陰天。
夏天戶外開集會最喜歡的天氣，不下雨，沒有太陽。
畢業(yè)生們坐在臺下，緊盯十幾米長的大舞臺，期待看到陳然的身影。
舞臺上的大屏幕亮了。
“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會來嗎？”
一個溫柔的獨白在黑暗的畫面中響起。
“??？會呀。”一個白白凈凈的男生出現(xiàn)在屏幕上，臺下某片區(qū)域響起調笑的歡呼聲，看來是他們班的熟人。
“因為我在這里遇到了她?！闭f著，男生從鏡頭外牽起一只小手，一個滿臉羞澀的女孩兒被他拽進鏡頭里。
起哄的聲音更大，這感覺就像走在路上的單身狗無緣無故被人踹了一腳。
“當然會！”畫面再次變動，另一個女生出現(xiàn)，“這四年，我過得很開心?！?p> “會！”
“會呀......”
越來越多的鏡頭閃過，每一個被采訪者都堅定地回答這個問題，假如人生可以重來，他們還會再見。
畢業(yè)生們的情緒被調動起來。
忽然，鏡頭一轉，開頭那個聲音第二次響起。
“畢業(yè)了，還有什么遺憾沒有實現(xiàn)嗎？”
“那當然有！”一個男生闖入鏡頭，手指禮儀廣場上那個高高的鐘樓，“我還沒上觀光臺耍過呢！”
臺下的學生異口同聲地跟隨他喊，俺也一樣！
那個鐘樓是學校標志性建筑，不過聽聞有學生跳過樓，所以大家戲稱為跳樓塔，學校也封鎖不讓學生上去。
“最大的遺憾是沒有勇氣考研，沒有繼續(xù)留在學校?！币粋€女孩兒站在宿舍陽臺，畫面的背景是遠處云山繚繞的秦嶺。
“我？”畫面忽然變得模糊，一看就是視頻電話，而不是之前那樣的現(xiàn)場錄制。
畫面里是埃菲爾鐵塔，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站在鐵塔下，眼睛滿滿的悵然。
為了讓大家了解背景，字幕貼心地添加了女孩子的情況：中外合作交流，五月份提前入學。
“最大的遺憾，是我還沒有和朝夕相處四年的舍友說聲再見。”她抬起手，抿著嘴，眼睛里有晶瑩流轉，“小楓，玲玲，彩兒，畢業(yè)快樂，再見?！?p> “紫玉潔學姐，再見。”
“劉青峰學長，雖然你拒絕了我，但我還會一直喜歡你，再見?！?p> 這兩字，或許意味著一生。
“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清唱從舞臺幕后傳來，白衫黑褲，干凈清爽的少年，手里拿著吉他，從幕后走來。
他朝著臺下幾千人微微欠身。
輕撥吉他，悠揚的伴奏響起。
“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
“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明天我要離開，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離，我眼淚就掉下去......”
干凈的嗓音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背后的大屏幕，開始輪播這一屆畢業(yè)生從入校到現(xiàn)在，四年來的各種活動照片。
軍訓...互聯(lián)網(wǎng)大賽...運動會...踏青......
還有學校春夏秋冬的美景，萬物復蘇，百花爭艷，秋楓紅遍，銀裝素裹。
一幕幕都是大家每天都能看到，卻有可能忽視的美景。
要離開了，看慣的風景將成為永遠的回憶，或許此生，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我會珍惜你給的思念......”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畢業(yè)啦。
再也沒有關燈后的鬼故事和戀愛小會，再也沒有四人月下開黑，連輸一晚。
食堂的阿姨再也沒辦法給你多加一塊雞腿肉。
籃球場邊，那個會為你進球歡呼雀躍的女生再也不見。
再也見不到，熟悉的人，熟悉的事。
熟悉的你我。
觀眾席上，畢業(yè)生們紅了眼眶。
坐在第一排的幾位校領導，都默默且認真聽著陳然深情的演唱。
“我不能答應你，我是否會再回來…..”
“不回頭，不回頭地走下去……”
觀眾席全員起身，大家摘掉頭上的學士帽，朝著陳然的方向揮舞。
而畢業(yè)典禮的同時線上直播平臺。
彈幕的數(shù)量明顯比之前多了不知幾倍，好多人都在發(fā)鮮花和大拇指的表情包。
“真的難受啊。”
“這首歌把我唱哭了，畢業(yè)六年，好想母校啊。”
“我有個舍友因為車禍去世了，真的...真的是陰陽兩隔，再也見不到了?！?p> 直播間的熱度突破數(shù)十萬，并且轉發(fā)和分享直線上升。
而在現(xiàn)場，表演繼續(xù)進行著。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我會珍惜你給的思念......”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陳然的獨唱，很快變成全場畢業(yè)生的大合唱，大家跟著陳然的吉他聲，手牽著手，不管是不是在調上，全都熱淚盈眶地高歌。
“我不能答應你，我是否會再回來。”
“不回頭，不回頭地走下去。”
歌曲接近尾聲，而大屏幕上的視頻，也有了新的變化。
“那是...H樓！”有眼尖的學生瞬間認出了畫面的建筑。
入學那年，學校門口還有一棟大樓，是一家名叫漢庭酒店的賓館。
因為學校附近只有這一家賓館，而學生情侶年輕精力旺盛，大家給這家賓館命名為“H樓”，正好對應學校里ABCD的教學樓排列順序。
只不過，在這一屆畢業(yè)生入學那年下半學期，因為城區(qū)改造，賓館被拆除。
但現(xiàn)場每一個畢業(yè)生，都認識這個地方，沒去過的也認識，也算是他們這一屆最獨特的回憶吧。
視頻里，一位少女拉著行李箱，背著書包，站在學校東門門口。
攝像機只給到一半的臉，看不清她的全貌。
她站在校門口，看向那塊雕刻著校名的大石頭，然后拉著行李箱，朝學校內(nèi)走去，留下一個嬌小的背影......
畫面的最后，屏幕黑下來。
“相識不僅僅是為一時的相知，而是為一世的友誼，短暫的分離，是為下次更美好的相聚?！?p> 視頻停留在這段話里。
陳然雙手離開吉他，深鞠躬，頭也不回地走下臺。
這也是提前設計好的，實際上陳然不知道視頻里那個女孩兒是誰，但那確實是學校提供的四年前的一段視頻。
陳然離開的背影，和視頻里那個女孩兒進入學校的背影遙相呼應。
有的人要離開，有的人會來。
二人仿佛在進行著一段跨越時空對話。
你好，我的朋友，歡迎到來。
再見，我的朋友，一路順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