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公子自然是有本事的人,沒過兩日,顧煙的病就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而顧府素來交游廣闊,得知消息前來慶賀的友人更是車馬盈門,更有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提親的打算。
一時間,顧府上下如同過年一般熱鬧。
兩天內,秦墨這個名字被頻繁提及,往往還伴隨著顧老爺?shù)囊痪湟粋€神醫(yī),或是妙手回春之類的溢美之詞。
東城熱鬧了,但給顧煙治過病的大夫們卻不高興了。
這什么都不懂的書呆子秀才搗什么亂啊,隨便倒騰幾下治好了貴人就敢打著神醫(yī)的招牌,這不是砸場子嗎?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這下連那群大醫(yī)館的大夫也坐不住了,紛紛前往顧府說要上門診斷。
非要親眼見到顧家小姐病情好轉才肯相信,一個個對著顧老爺陳詞利害,嚷嚷著要揭穿那秀才騙子的把戲。
顧老爺也是個妙人,任憑那些大夫七嘴八舌,仍舊是和顏悅色的奉茶聽著,仿佛是在看猴戲似的。
但一提起給顧家小姐看病,便是用各種理由搪塞。說來說去就是一句話,討論病情可以,診治沒門。
那群名醫(yī)們在顧府吃了癟,于是調轉矛頭對準了秦墨。
顧老爺心善,可秦墨卻并非善茬,直接大門緊閉,連門都不讓進。后面實在被那群老頭煩的受不了,秦墨一咬牙來了一招狠的。
讓二青從家里拿來了淘汰的殺豬刀,再把兇神惡煞的趙二牛握著刀往門口一站。
效果異常顯著,當場就有兩個老頭被嚇暈了過去。
若是普通人家,哪里敢用殺豬刀門口鎮(zhèn)煞。也只有秦大公子百無禁忌,各種花招一起上。
本就兇惡的趙二牛,握著不知道多少年血跡的殺豬刀杵在門口,就算是閻王來了高低也得挨頓打再走。
池塘邊,特意定制的大型油紙傘下,秦墨睡在躺椅里瞇著眼睛打盹。
趙清雪站在一旁扇風,偶爾給秦墨喂一顆葡萄。
葡萄自宋朝開始不再是皇帝桌前的限定供品,也不再是王公貴族的專享,而是隨著商人之手開始慢慢的走入民間。
“那群該死的庸醫(yī)走了嗎?”秦墨問道。
“都走了。”趙清雪說道,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公子,最近許多人散播謠言說你找托。”
“說你沒有真才實學,根本不懂醫(yī)術,只是誤打誤撞隨意開藥,草菅人命?!?p> “知道了。”秦墨翻了個身,懶洋洋的應道。
“公子,要不要報官?”趙清雪問道。
“不用,報官是沒有用的。這里是南曹,貴胄之地,那群人認識的權貴比我們多得多?!?p> “公子不是與顧老爺相識嗎?”
“拿錢治病,本就是兩清?!鼻啬従徴f道,“交朋友不是這樣交的,若是為了這點小事求上門,顧府反而會輕視我們?!?p> “況且公子我要考取功名的,神醫(yī)這個名頭過盛也不是好事?!鼻啬D了頓,接著說道,“這件事我有辦法處理,你不用管了?!?p> “讓二牛去車行租一輛馬車,晚些我去顧府復診?!?p> “是,公子?!?p> 趙清雪得了令,緩緩退下。
躺在搖椅上的秦墨也沒了睡覺的心思,眼睛微微瞇起。想不到那群名聲在外的大夫也會如此小氣,竟然干出造謠如此下作的手段。
“既然你們齷齪在先,就別怪我歹毒了。”秦墨喃喃自語道,“生活好難,我只想活下去而已?!?p> “非要我當小人,那就讓你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骯臟?!?p> 這樣想著,秦墨再次閉上了眼睛。
“公子,顧府到了?!?p> 馬車穩(wěn)穩(wěn)停住,車夫隔著簾子輕聲喚道。
下了馬車,門子見是秦墨,連忙讓人去通知顧老爺。
“秦公子這邊請,老爺說公子來了不用等,直接請進花廳奉茶?!毙P微彎著腰,極力顯著尊敬。
最近幾天府上的人都說一個秀才治好了小姐,起初還沒幾個相信。
直到從不出院子的小姐昨天竟然出府了,所有人才意識到小姐的病真的好了。聽碎嘴的丫鬟說,那秀才在小姐院子里待了半天小姐的病便好了。
而秦墨又是那般眉清目秀,走路自帶氣場,難免有些閑言碎語在府中傳播。
花廳坐了一會,顧老爺還是那般熱情。
唯一不同的是,秦墨前去顧煙院子里復診的時候,身后跟著三個丫鬟。
秦墨倒也不在意,面色自若的仔細復診。對藥方進行了一些改動,又添了幾條醫(yī)囑。
顧煙看上去精神了不少,病癥確實已經(jīng)減輕了。整個人顯得開朗了不少,纏著秦墨看她寫字。
平日里顧煙病重時,全靠讀書寫字轉移痛苦。秦墨注意到顧煙的房間里全是字畫和一些詩本,不由在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代醫(yī)術尚不發(fā)達,顧煙這等貴人尚且要被折磨,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就死在庸醫(yī)的偏方之下。
想要改變一個時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秦墨能做的十分有限。
“這是我們詩社新作的詩,怎么樣?”顧煙遞過一張抄寫好的信筏。
“嗯,不錯。”秦墨壓根沒看,敷衍說道。
“你根本就沒看。”顧煙搶了過來,氣呼呼的說道。
生了一會悶氣,顧煙見秦墨想起身,不由皺眉打斷道。
“要走?”
“要走?!?p> “看不起我們女子詩社?”顧煙的思路過于跳躍,秦墨都差點跟不上。
“什么女子詩社?何來看不起一說?”秦墨哭笑不得。
“我們幾個女子姐妹組成的詩社,我病重時時常能收到她們寫的詩信?!鳖櫉熃忉尩?,“你看都不看一眼就要走,不是看不起是什么?”
“女子就不配作詩了嗎?”
秦墨抬起眸子,靜靜的盯了顧煙一瞬。
“你的病好了,多保重。”
不知為何,秦墨這句話一出,顧煙莫名的想哭??粗贿h處的四個丫鬟,她其實什么都知道。
知道秦墨給自己治病惹上了麻煩,也知道自家父親只想著保全自己的閨名清譽,而她也做不了什么。
那些麻煩秦墨承受不住,或許此生無法行醫(yī),又或許會要了性命。
“不來了?”
“沒病自然不來?!?p> “有病呢?”
“沒必要這樣吧?”秦墨有些不會了,無奈的看著顧煙。
“那你必須留下點什么!”顧煙說道。
聞言,秦墨眉頭微皺。
他對顧老爺撇清關系的舉動并非沒有怨言,相反他很生氣。
秦墨自認為不是圣人,也不是什么壞人。救了顧煙的命現(xiàn)在卻要搭上自己的職業(yè)生涯乃至性命,這到哪說理去?
即使秦墨有能力自己處理,但是顧府不能知道了卻半句話也不提,過了河就拆橋。
顧家是南京城東城那一小戳戳,隨隨便便調節(jié)一下哪怕做出一點努力也好,唯一能治你女兒病的醫(yī)生你不保,以后再給你女兒治病就是傻子了。
他可以不要,但顧府不能不給。
提筆,秦墨在紙上落下了半句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