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治國方略，兄弟間的競爭
“咱多殺一個貪官，就能活數(shù)千百姓，為何不殺下去？”
“咱不管這法子能不能禁絕貪腐，總之貪官見一個殺一個，絕不手軟！”
說到這里，李世民殺氣凜然地看向李泰：“怎么，你對治理貪腐，有更好的辦法？”
治貪廉政，是一個很大的課題。
涉及到官員俸祿和待遇的分級，考核制度的制定，獎懲措施和監(jiān)察的設(shè)立等等，絕不是三言兩語能講清楚的。
李泰現(xiàn)在不欲和李世民討論如何治貪，沉默了一下，淡笑道：“就依父皇的便是，商州官員自龐相壽往下，凡觸死罪者，一律斬首?！?p> “商州官員全部換一批?！?p> 當(dāng)然，要杜絕商州乃至天下稅賦貪腐，絕不是殺一批貪官這么簡單。
大唐稅賦制度必須改革！
這一點，和老李說沒用，必然會反對。
直接去做，等做出效果，自然叫老李服氣。
而聽到李泰妥協(xié)式的答復(fù)，李世民滿意點頭。
繼續(xù)翻看手中文書。
漸漸地，他的表情凝重起來。
看到最后，老李的神色變得十分陰沉。
“砰！”
他重重地將手中文書拍在餐桌上。
這一次拍的尤為用力，盤子、碗筷都跳了起來。
李泰猜測老李定然是看到了勛貴兼并民田這個消息。
擺手讓侍者收走餐具，同時故意問道：“何事令父皇怒氣又增三分？”
李世民面色陰沉如水，雙目如猛虎欲噬人，冷聲道：“永興縣公虞世南，真是好大的膽子！”
“怎么就不知道滿足呢？”
“咱對他們不薄啊！”李世民不解地看著李泰，“虞世南，咱賜他隴右良田四十傾，設(shè)置守墳戶八十家，賜給佃戶一千家，儀仗士二十家。”
……
李世民的封賞不可謂不厚。
對于一起打天下的故將勛臣，李世民還是很舍得的。
不像對文官，連俸祿都十分吝嗇。
“他們有這么多的土地，有上千家佃戶，為什么就不滿足，還要去兼并民田，還要去欺壓百姓？”
李世民望著李泰：“你給父皇說說，這是為啥？”
李泰淡淡道：“人心不知足，還能有什么原因。”
李世民點頭，沉聲道：“不錯，就是不知足！”
“可恨商州郡九成的民田，都被他們兼并！”
說到義憤處，李世民氣的連連拍桌：“堂堂公侯，如此行徑，真該活剮了他們！”
“一群不爭氣的東西！”
……
胡亂罵了一通，發(fā)完脾氣。
李世民情緒平復(fù)下來。
他抬頭望向李泰，忽然道：“你給父皇說說，這次準(zhǔn)備如何處置虞世南等人？”
李泰聞言，精神一振。
老李問這話，分明是存了考校的心思啊。
折服老李的時刻，到了！
李泰正準(zhǔn)備表達(dá)看法，一名忠心李泰的西廠太監(jiān)走進(jìn)偏殿，恭聲道：“殿下，晉王李治在宣政殿外，要求覲見陛下?！?p> “哦，有沒有問什么事？”
李泰若有所思，問道。
餐桌對面的李世民，聽說李治來了，不由坐直身體，豎起了耳朵。
太監(jiān)答道：“問過了，李治說有要事上奏，要親自面見陛下。奴婢一再追問，他只說與商州秋稅案有關(guān)?！?p> “呵呵，秋稅案？”
李泰聞言，不由笑了。
果然讓他猜中了！
李治此前被他一通忽悠，也派人去查商州秋稅案。
現(xiàn)在看來，是有結(jié)果了。
“父皇，還記得兒臣上次和你說的嗎？”李泰笑著對李世民道，“讓您老看看我和李治，誰能把商州的案子辦好?！?p> 李世民自然記得這事。
李治仁厚、孝順、勤奮好學(xué)，且有大儒郝處俊和一眾國子監(jiān)士人輔佐；李泰現(xiàn)在也展露崢嶸，善隱忍，有天分和機(jī)遇，得異士追隨。
當(dāng)時得知李治被李泰所激，也在查商州案后，他確實動了讓兩人比一比的心思。
而且口頭上應(yīng)允了李泰“比一次”的提議。
“父皇，咱們把李治的奏章留下，看看他和大儒郝處俊等人，關(guān)于商州秋稅案，都查到了什么，又有哪些處置建議?！?p> “然后，兒臣再說自己的看法，你放在一起好生比較，”李泰自信笑道，“看看是李治處置得體，還是兒臣見解高明！”
李世民倒也痛快。
點頭道：“好！你現(xiàn)在讓人把治的奏章拿過來，咱看看他是怎么處理秋稅案的?！?p> 李泰于是吩咐太監(jiān)，讓其去告訴李治，陛下還在靜養(yǎng)，不欲見他，把奏章留下即可。
太監(jiān)領(lǐng)命而出。
片刻后，太監(jiān)回來，將一份奏章遞到李泰手上。
李泰也不拆看，直接轉(zhuǎn)手遞給李世民：“父皇，為示公允，我就不看了?！?p> 李世民冷笑一聲，接過奏章，打開翻閱。
整份奏章一共三折。
看了第一折，李世民微微點頭。
似乎對內(nèi)容比較滿意。
看到第二折，李世民面色凝重，似乎發(fā)現(xiàn)了問題。
等看完第三折，李世民直接拍手叫好：“很好，不錯！”
“李治的處置，嚴(yán)謹(jǐn)有度又顧全大局，很合咱的意思?！?p> 李世民隨即望向李泰，笑道：“李治的意見咱已經(jīng)看了，現(xiàn)在朕想聽聽你的?！?p> 一件秋稅案，或許試不出兩個兒臣的水平高低。
但也是一個重要參考。
李泰淡然笑道：“父皇似乎對李治的處置意見非常滿意?！?p> “兒臣的意見說出來，恐怕就要讓父皇震驚了。”
李世民將手一擺，催促道：“你別賣弄關(guān)子，直接說正題?！?p> “好?！?p> 李泰微微沉吟，說道：“商州龐相壽等首腦官員，自然是斬立決！其余從屬，依律懲處。”
“商州的官員要換，但為了杜絕兩稅的貪污，必須對現(xiàn)有稅賦制度進(jìn)行改革……”
“改革稅制？”李世民一聽這話，直接炸了，打斷李泰道，“大唐兩稅制是咱借鑒歷朝稅賦體制，以及大唐實際的民生情況，精心制定的！”
“你才監(jiān)國幾日，就想著改革稅賦？”
“不行，絕對不行！”
李世民連連搖頭，告誡李泰：“現(xiàn)行兩稅制度是大唐的根本，輕易改不得！若是強(qiáng)行去改，不僅戕害百姓；而且容易令朝局陷入動蕩。”
“你不要做糊涂事！”
李泰不欲和李世民爭論，輕笑道：“父皇，容兒臣將話說完。”
“兒臣方才的主張，是針對商州官吏貪污兩稅，同時肆意攤派徭役和雜稅一事的。”
“而對于勛貴不法，吉安侯、延安侯、平?jīng)龊畹热饲终忌讨菘ぞ懦梢陨厦裉镞@個案子，兒臣的主張是：責(zé)令虞世南等人，無償退還百姓田地?！?p> “無論是正常購買的，還是強(qiáng)買賤買的，一律無償退還！勛貴們當(dāng)初得朝廷賜了許多地，不應(yīng)再增田產(chǎn)！”
“若是在兼并民田過程中，發(fā)生了百姓重傷或命案，則以刑律追究不法勛貴之責(zé)！”
“誰不服從，就殺！”
李泰故意說道：“就像父皇對付貪官一樣，殺到他們膽寒?！?p> 李世民聽了李泰這一番話，眉頭微皺。
貪官可以見一個殺一個。
但虞世南等人，都是開國功臣，若是也一通亂殺，勢必引起武將陣營的動蕩。
公侯們鬧起來，并不好對付。
一味殺戮，會留下很大隱患。
“你對商州郡這些勛貴的處置，不妥當(dāng)！”
李世民直接搖頭：“你讓他們無償退還買賣的土地，只保留朝廷最初的賞賜，這些武夫性子驕狂，不會聽命的。”
“難道你還真能將他們都?xì)⒘?？?p> 李世民語重心長道：“你有沒有想過，他們都是和咱一起打天下過來的，都是大唐功臣！咱若真因為侵占民田就將他們通通殺了，會不會讓其他功臣寒心，進(jìn)而人人自危？”
“一旦人人自危，朝廷必生亂??！”
李泰聞言，不由腹誹。
他直接反駁道：“父皇，兒臣若真要殺盡商州不法勛貴，自然不會以侵占民田做罪名。定他們一個謀逆大罪，便是夷其三族，也不會有人反對吧？”
“你這娃子！”
李世民聞言震驚，罵道：“這樣做太莽撞了！”
“商州一案沒必要鬧的這么大。”
“來，你看看李治的奏章，”李世民將奏章推到李泰面前的桌面上，“看看李治，思慮多么周全，處置多么得體?！?p> 李泰把奏章翻開，首先看到李治建議嚴(yán)懲龐相壽等商州官員，換一批新的官員就任。
這種處置只能說中規(guī)中矩，解決不了稅賦貪腐的根源問題。
隨后，李泰看到李治關(guān)于勛貴兼并民田的處置建議：由朝廷出面，說服勛貴們將侵占所得的田地，以買入時的價格退還給相應(yīng)百姓；而百姓若是付不起錢，則兼并的土地永久成為勛貴產(chǎn)業(yè)，勛貴只需要按市價補(bǔ)足差額給百姓。
這里面，可供勛貴和地方豪強(qiáng)操作的空間太多了。
而且，似乎更偏向勛貴。
李泰當(dāng)即大笑，罵道：“說服勛貴退地，給失地百姓補(bǔ)差價，簡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