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黃蓁愛不釋手的模樣，難得能有物件能讓她看入了眼，紅姑也來了興致，說起苗族的趣聞。
“據(jù)傳說苗族是個非常傳奇的民族，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還有自己的醫(yī)者，據(jù)說養(yǎng)只蟲子就能給人醫(yī)病，尤其是她們的圣女，權力相當于我朝的丞相，聽說養(yǎng)了蠱蟲放在人身上，就可以掌握這人一生的喜怒哀樂?！?p> 黃蓁一聽也來了興致：“姑姑博聞，書上說苗女生下來個個會養(yǎng)蠱，能治病也能害人，成親時把養(yǎng)的同心蠱種在新郎身體里，兩人便能同心偕老相看兩不厭?！?p> 被黃蓁稚言稚語給逗笑了，道：“姑娘又信那些奇聞異志，當個消遣就好，莫要當真看進去?！?p> “怎么會呢？，就是看個熱鬧而已，姑姑放心。”
紅姑見姑娘一副小大人模樣，失笑的搖搖頭指著說道：“既然姑娘喜歡，明日戴了它出去，頭回在人前露面馬虎不得。”
黃蓁愛不釋手擺弄著固定花冠的簪子，又拿起來對著光細看去，聽紅姑說話只管隨口應允。
紅姑好笑地起身出去，自去吩咐紅瘦和綠肥準備。
接下來的日子，便按部就班地忙起來，馮管事和晁管事兩人配合默契，按著合同上的日期經(jīng)營商定的綢緞布匹都按期付貨。
帶有烏泥涇標識棉布一入市場就引起了轟動，又有槽幫與商會，還有官府的推波助瀾，黃蓁瞬時就成了松江府百姓口中奇女子。
錦繡布行的生意也跟著又上了一臺階，有人就為了買個尋常物件，也隔了好遠也跑來黃蓁的鋪子，還有些百姓感念黃蓁恩德，來送些自家養(yǎng)的雞鴨蛋這類的東西。
弄得李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雀兒無奈說道：“這些人放下東西就跑，還說是給姑娘的，伙計追出去給銀子也不要，還說是自家養(yǎng)的不值什么錢?！?p> 黃蓁聽了頭痛地不知怎樣好，道是：“百姓的日子過的都不寬裕，哪能白吃人家的東西，外人看著也不像話，天長日久下來不知要傳出什么荒唐話。”
雀兒也跟著頭大，苦著臉問道：“那能怎么辦？還有那討厭的街坊每日見到，都特地跑過來問今日又收了什么?！?p> 黃蓁聽了暗忖不好，不制止早晚會有麻煩，捧殺這句戲詞里的話其實放在人群里更合適，決不能在這樣聽之任之下去。
見黃蓁臉色不虞，阿婆一旁勸慰的說道：“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既然不好拒絕就先收著，日后想辦法還回去，只是家里吃不完浪費了可惜?！?p> 連阿婆都這樣說，黃蓁更是坐不住了。
“來娣進來?！笔卦陂T口的來娣聞聲進來。
“去商會和與會長招呼一聲，讓他和各個下轄鎮(zhèn)長打聲招呼，告訴百姓不必如此，就說好意心領了，可是每日看著鄉(xiāng)親送來的東西白白爛掉太可惜?！?p> 來娣看了眼日晷約莫這個時辰賈會長在，點頭道：“屬下這就去?！?p> 這時馮管事進來找黃蓁說：“庫里暈染好的綢緞和布匹攢夠了臨安府要的數(shù)量，隨時可以出貨，問接貨的地址怎么寫？”
黃蓁一聽明白馮掌柜要建立客戶檔案，便讓他找紅姑去問?！?p> 馮掌柜聽了臉色一苦，就是問過了紅姑碰壁了才又來問東家的，無奈苦著臉說道：“紅姑嫌屬下啰嗦，只把銀票扔給了雀兒，說是她昔日的故交，別的屬下沒問出來?！?p> 看著馮掌柜一臉便秘的模樣，黃蓁有什么不明白的？譚岫玉可不就是昔日故交嘛，為了安撫馮掌柜黃蓁說道：“姑姑也是這樣對我說的，不如你就把這單生意記在姑姑名下?！?p> “嗨，屬下明白了?！边B東家都沒落句實話，馮掌柜平衡了心態(tài)利落的出去。
黃蓁伏在案幾上悶笑了好久，連阿婆都被逗樂了。
幾日后準備妥當，黃蓁便約聶紅線去了鋪子里，準備好的合同遞給了她說道：“聶姐姐看看合同，不合意的咱們在商量?！?p> “可是要承妹妹的情了，幫了我這樣一個大忙，說吧，想吃的，想玩的只管提?！闭f著還拍拍荷包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這是又拿自己當孩子哄，她怎么也稱得上少年老成吧？黃蓁心底暗暗腹議。
“聶姐姐無需客氣，在商言商，也是你的絲線好我才找姐姐合作，這回牛刀小試，銷量真能如預期所盼，我們姐妹的合作才能長長久久下去。”
知道黃蓁不是說大話的人，得了準話的聶紅線喜出往外：“借妹妹吉言?！闭f說笑笑間就通快的簽了合同?！?p> 等到臨安府這批貨發(fā)走，眼前的事也就忙的差不多了。
府衙的宴會看著近在眼前，紅姑這些日子忙進忙出的操持著，又從府衙那里拿了宴會賓客的名錄回來給黃蓁過目。
也不知跟張之初是怎么說的？又請了姓張家的女教喻回來，每日給黃蓁惡補松江府上層圈子的關系網(wǎng)，誰家世居本府，誰家是升遷過來，與誰家是姻親。
誰家的兒子出去做官，誰家的女兒高嫁了，幾天下來張教喻只要提個人名，黃蓁就能準確地說出此人的來歷，和誰家是姻親，包括生了幾個孩兒，是男是女一覽無余。
經(jīng)過幾日的惡補黃蓁不由地感慨道：“怨不得世人講究門當戶對，世家大族的底蘊不經(jīng)過上百年來修養(yǎng)和維系，怎能擔得起書香門第來，銀錢堆起來的富貴充其量也就沾了個富而已，難怪士農(nóng)工商，商賈的地位最低?！?p> 黃蓁頭一回好奇起來，當初自家是何等的富貴？
見黃蓁一點就透，這里面的彎彎繞根本不必張教喻費事，張教喻由衷的夸贊道：“黃姑娘這樣聰慧實屬難得，想必改日見到了本人，自然也都能對得上號，與人交際起來必能規(guī)避風險?！?p> “是您教的好，我聽起來才覺得不費勁?！?p> 見黃蓁謙遜張教喻誠摯的說道：“府尊大人特意交代過，讓老身不必對您藏私，要盡老身所知的對姑娘要傾囊相授，說黃姑娘是咱們松江府的福星，煩請姑娘對外不要說起這些。”
黃蓁聽后不解只得看向紅姑，一旁的紅姑了然的接過去說道：“您放心，我們姑娘年齡雖小，但心里是知道輕重的，過后我也會解釋給姑娘聽?！?p> 張教喻聽后才如釋重負地說道：“府尊看重的人，老身自是信得過?！?p> 過后紅姑才為黃蓁解惑道：“張教喻在別的府邸任教時，只是交學問與規(guī)矩上的事，至于跟姑娘說的這些隱私，涉及到一些家族是非和敏感話題。
要是讓人知道張教喻把別人府里的隱私拿出來說事，她在松江府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聽了這些黃蓁才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如此，姑姑求人教我，是怕我不明就里無意間沖撞了不該沖撞的人，或是與人說話不留神，礙了別人的眼，對嗎？”
看著懵懂的黃蓁，心底一酸紅姑嘆了口氣，為其解惑道：“世家的女子從會說話起，就跟著家里人背世家譜，出去應酬前，也必須了解清楚誰和誰是故交，誰和誰是有宿仇，從中規(guī)避風險免得為家族惹禍。
而這些都是刻在世家女子骨血里的規(guī)矩，看似一件最不起眼的小事，經(jīng)過渲染都可能是家族覆滅的根源，不要小瞧任何女眷的力量。
世家的女子，一言一行都會被人無形的放大，看是不羈，但言行都是有一把無形的尺子規(guī)范她們，邁出家門那一刻，這個人代表的就是家族，一個言行不慎，有可能被人曲解?！?p> 黃蓁慢慢消化著紅姑方才話里的意思，又聯(lián)合戲文里的故事慢慢地就通透了：“如果市井人家孩子打鬧，能讓兩家人生出嫌隙來但不會致命，最嚴重也不過老死不相往來?！闭f著眼神看向姑姑。
紅姑欣慰的點頭，示意黃蓁接著往下說。
黃蓁得了紅姑的首肯，越說越順溜：“換成官宦人家則不一樣了，每個家族背后都纏繞著各自的勢力，女眷一句話不慎，都可能被解讀為是家族政治傾向，所以女戒上才會有口舌一說，哎，這樣說來女戒也不都全無是處?！?p> 見黃蓁不費力氣的就體會了其中的精髓，令紅姑感慨黃蓁的聰慧：“我小時聽嬤嬤教導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口舌不緊會連累到家聲?！?p> 黃蓁聽了又拿起張教喻給的冊子，若有所思的低頭看了起來，紅姑也不擾她，由著她琢磨去。
雨余庭院冷瀟瀟，簾幕度微飆。
府衙宴請這日變了天氣，天上還飄起了小雨。
早起紅瘦將手爐塞進黃蓁手里說道：“多虧姑姑有先見之明?！?p> 準備赴宴的衣服時紅姑就特意囑咐過，同色的褙子做了薄厚兩件的預備著，說是防著天氣有變化不至于冷到黃蓁，沒想到還被紅姑說著了?！?p> “哪里是姑姑有先見之明，分明是姑姑的經(jīng)驗之談，你忘了姑姑可是女俠，怎會白耽誤功夫。”手爐上的溫度，一直暖到了黃蓁心里。
透過妝奩看著綠肥靈巧的手指在頭頂翻飛舞著，發(fā)辮一圈一圈纏上去編出花苞形狀，落下來的頭發(fā)編成一縷縷辮子垂下來，即別致又俏皮。
雀兒一進來就被驚艷到了：“姑娘這樣裝扮起來跟變了個人似的，看著都不像您了?！?p> 黃蓁故意曲解說：“是綠肥的手藝好，閑了讓綠肥幫你也梳頭發(fā)，你也會好看的不得了。”
“奴婢正有此意，就不知雀兒姐姐肯不肯賞臉給奴婢這個機會?！本G肥機靈的湊趣。
無視綠肥的示好，雀兒挺直了身姿正色說道：“這不是胡鬧嗎，你是伺候姑娘梳頭的丫頭，給我梳頭像什么話？”
綠肥饒舌的說道：“雀兒姐姐，奴婢是奉命服侍你梳頭，可由不得雀兒姐姐不聽話?！?p> 雀兒見黃蓁的模樣不像是在開玩笑，有些意動地說道：“要是這樣得容奴婢想想，不過還要問阿婆一聲?！?p> 看到雀兒如此有趣，黃蓁不由地笑出聲來，紅姑由外面走進來，問道：“大清早的，什么事讓姑娘笑得這樣開心。”
黃蓁岔過話去說道：“姑姑快來看，綠肥這頭發(fā)梳得怎么樣？她們都說好看?！?p> 眼角瞥過去見雀兒松口氣的樣子，不由得好笑，姑姑平時不大理人的，可大家在她跟前就是放不開，尤其是雀兒。
紅姑過來便覺眼前一亮，由衷的說道：“這才是我們姑娘該有的樣子，以后就照著這樣子裝扮，不然豈不浪費了綠肥好手藝?！?p> 綠肥趁勢說道：“姑娘，聽到姑姑說的話了，奴婢以后可要好好裝扮您了。”
黃蓁討?zhàn)埖恼f道：“還是別了？要是日日都這樣折騰我的頭發(fā)，便是頭發(fā)愿意我也是不愿意的。”說著比劃一下道：“頭皮都快被揪起來，要不換個人來試試？”說著眼睛飄向雀兒。
雀兒一驚覷了眼紅姑不動聲色地后退了一步，大家都跟著笑起來。
綠肥說道：“您這是還不習慣?！闭f著捧出花冠來為黃蓁戴上，四角處壓上簪子又戴上了耳線。
雀兒圍著黃蓁驚嘆連連，黃蓁透過鏡子見自己鳳眼微挑，雙瞳如同剪水一般，在蝴蝶花冠的襯托下透著一點神秘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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