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回歸

　　不知是不是夜晚氣溫低了，魚兒來口很頻繁，但是因?yàn)轸~鉤沒有倒鉤的緣故，導(dǎo)致魚兒經(jīng)常脫鉤逃走。

　　“要是有一枚四號袖鉤就好了。”

　　陶禾搖了搖頭，把不切實(shí)際的想法拋出腦海。

　　月上中天，漸漸西斜。

　　作為魚餌的蚯蚓已經(jīng)用完了，困意終于如潮水般涌來，陶禾收拾好漁具，倒在枯草堆里，一閉上眼就陷入了夢鄉(xiāng)。

　　次日。

　　太陽還沒有出來，草地濕漉漉的，河面升騰起一片霧氣，帳篷附近什么也看不見。

　　老班長早早地就醒了，他沒有吵醒睡得正香的四人，打算先煮一鍋青稞面湯。

　　“咦，鍋呢？”

　　他在帳篷里找了找，行軍鍋卻就像憑空消失了似的，失去了蹤影。

　　這口鍋可是吃飯的家伙，沒有它還怎么走出草地。

　　老班長心中著急，連忙叫醒陶禾和小梁。

　　“小陶記者、小梁，別睡了，咱們的行軍鍋不見了！”

　　“什么？鍋不見了？”小梁瞬間驚醒，立馬起身，“怎么會不見了呢？不會被偷了吧？可這兒也沒有別人啊。陶哥，快別睡了，我們一起去找找?！彼屏送七吷系奶蘸?p>　　陶禾昨晚睡得遲，現(xiàn)在還困得不行。

　　“鍋嗎？”只聽他迷迷糊糊地說，“我放在帳篷外面了……”

　　“好端端地，把鍋放在外面做什么？”老班長松了口氣，緊接著有些埋怨道，“萬一弄不見了呢？”

　　陶禾已經(jīng)聽不見老班長的話了，他再次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有一種人，晚上睡不著，白天醒不了，陶禾恰在其列。

　　老班長搖搖頭，走到帳篷外，在河邊發(fā)現(xiàn)了那口行軍鍋。

　　他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行軍鍋裝著半鍋水，幾條魚兒靜靜地趴在其中。

　　“怎么會有魚呢！”老班長大吃一驚，接著反應(yīng)過來，“好你個(gè)小陶，原來昨晚偷偷釣魚去了！”

　　老班長端起行軍鍋，一條高原鰍撲騰了一下，往他眼睛里濺了幾朵水花，不知道是不是這個(gè)的原因，他的眼睛突然變得紅紅的了。

　　早飯自然還是魚湯，陶禾醒來的時(shí)候，鍋里的魚湯已經(jīng)燉得雪白，小張和小吳在往火里添柴，老班長和小梁則不見蹤影。

　　“陶大哥，你醒了？”小吳開心道，“今天還是吃鮮魚野菜湯！老班長說是你昨晚釣的？怎么不叫上我呢？”

　　“我本來是想叫你的。”陶禾笑著說，“然后聽到你說夢話，說什么‘娘，我想家’，我就想著算了，還是讓孩子睡覺吧?！?p>　　“胡說，”小吳漲紅了臉，“我才沒有想家?！?p>　　小張笑道：“我也聽到了?！?p>　　“聽到什么了？”老班長和小梁走進(jìn)來，手里各拿著一大把野菜。

　　“沒什么，”小吳當(dāng)先說道，“老班長，魚湯已經(jīng)煮好了?！?p>　　“嗯，再煮野菜就可以吃了?！崩习嚅L把野菜一股腦兒地放進(jìn)鍋里，然后坐到陶禾身邊?！靶√胀?，我要謝謝你。昨晚你沒睡覺，釣了一晚上的魚吧？”

　　“老班長，你可別這么說?！碧蘸堂嗣^，“我只是睡不著而已?！?p>　　“小陶同志，你可不能再這么做了?！崩习嚅L自顧自地說，“我們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才能夠走出草地，你也要注意休息，可別把身體熬壞了?！?p>　　“老班長……”

　　“小梁說，你是覺得吃了我們的口糧，所以感到難為情。”老班長打斷他的話，“但是，既然我們是伙伴、是同志，就應(yīng)該同舟共濟(jì)，患難與共。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對，”陶禾點(diǎn)點(diǎn)頭，“可是我昨晚……”

　　小梁也勸道：“陶哥，你就聽老班長的吧?！?p>　　小張和小吳也點(diǎn)點(diǎn)頭。

　　得得。

　　陶禾百口莫辯，我明明只是睡不著啊……

　　吃完早飯，一行人背起行囊上路。

　　太陽遲遲不肯出來，他們只得頂著霧氣前行。

　　一整個(gè)上午，他們只顧著不停地走啊走，走啊走……終于在正午時(shí)停了下來。

　　是吃午飯的時(shí)候了，他們不可能停下來生火，所以只能吃早上做好的青稞團(tuán)子。

　　比起早上的魚湯，這青稞團(tuán)子的味道可以說是味同嚼蠟，難以下咽。

　　吃完便是繼續(xù)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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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白天趕路，傍晚找水源地宿營釣魚，晚上則一邊烤火一邊喝野菜鮮魚湯。

　　不過這樣舒適的日子很快過去了。

　　隨著秋意的加深，天氣越來越冷，草地上的野菜漸漸少了。

　　而他們不可能總能找到水源地宿營，也不可能總是有魚兒上鉤。

　　青稞面吃完了以后，他們只能靠著挖草根過活。

　　幾人不可避免地消瘦下去，臉上也沒有了笑容，可是距離走出草地還是遙遙無期。

　　老班長瘦得最快，有幾次陶禾半夜起來，發(fā)現(xiàn)他還沒合眼。

　　陶禾意識到了這片草地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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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gè)月后的一天。

　　他們?nèi)缤Ｒ粯?，有氣無力地跋涉在已然枯黃的草地中。

　　太陽久違地出來了，金色的霞光鋪滿大地。

　　視線的盡頭不知何時(shí)出現(xiàn)一片蒼青色的陰影。

　　“老班長，你看！”小梁叫出聲來，“是山脈，山脈！我們要走出草地了！”

　　陶禾等人也發(fā)現(xiàn)草地的盡頭出現(xiàn)了一片蜿蜒起伏的山脈。

　　他們將要走出這片草地了！

　　“太好了！”

　　幾人手舞足蹈，擁抱在了一起。

　　“扎營吃飯吧?！崩习嚅L興高采烈地說，“吃完最后一頓，大家加把勁，一口氣走出草地！”

　　他們找了一個(gè)野塘扎營生火。老班長拿著魚鉤開始釣魚，小吳去撿柴火，其余人都去找野菜。

　　也許是靠近了山區(qū)的緣故，這兒的野菜不少，不一會兒陶禾就找了一大捧野菜。

　　正當(dāng)他打算回去的時(shí)候，一個(gè)灰色的身影從他后面竄過。

　　是一只野兔。

　　陶禾把野菜放在地上，撿起腳邊的一根棍子，放慢腳步，慢慢靠近了草叢里的野兔。

　　“慢一點(diǎn)，慢一點(diǎn)?！?p>　　陶禾屏住了呼吸，一步步走到野兔的身后。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兩三步遠(yuǎn)了。陶禾當(dāng)機(jī)立斷，棍子用力砸下。

　　“啪！”

　　野兔肉切成塊，焯水后洗凈。陶禾放入一塊野姜，然后下入兔肉，接著就是長達(dá)兩個(gè)小時(shí)的燉煮。等到兔肉煮得爛熟，便放入洗干凈的野菜……

　　這樣，一鍋野兔燉野菜就新鮮出爐了。

　　邊上的眾人一直在咽口水。

　　一番狼吞虎咽過后，他們飽含希望地再次啟程。

　　在一個(gè)小山村里，陶禾向老班長四人告別。

　　“陶大哥，你不跟我們?nèi)パ影矄?？”小梁問道?p>　　“我還要回報(bào)社呢?！碧蘸绦Φ溃坝袡C(jī)會的話我會去延安找你們的?！?p>　　小張和小吳紅了眼睛，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老班長掏出半截?zé)?，默不作聲地抽了起來?p>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陶禾鼻子有點(diǎn)兒酸，“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們還會見面的?！?p>　　他揮了揮手。

　　轉(zhuǎn)身走出了小山村。

　　夕陽的余暉把天邊染得紅通通的，一只倦鳥

　　半個(gè)小時(shí)后。

　　陶禾回到了空曠的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