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君扛著錫杖回來的時候,法案還沉浸在震撼里沒回過神。
“你把它打死了?”他眼神沒那么好,沒有琉璃火照明,只能看到一個巨大的黑色輪廓靜靜伏在地上不動了,忍不住問道。
“沒有,它跟我求饒了?!标懻丫呛且恍?。
其實一開始讓金錄準備架設金帳純屬習慣性放大話,他對大烏龜也沒底,真正的打算就是先把禪杖弄到手再說,省得煮熟的鴨子飛了,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再想辦法。
但砸碎尸傀的腦袋之后,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比所有狼人加起來都多的熱流,一股腦涌進來。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像是高度近視眼平生第一次戴上眼鏡,又像是初春的嫩筍頂開了頭頂?shù)耐寥?,或者更粗暴點類似看了一輩子毛片的個中餓鬼頭回看高清資源!
那一瞬間的沖擊力讓陸昭君莫名其妙想起一句“破心中賊難”。
陸昭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升級了,其實前前后后干掉那么多狼人,外加一個老粽子尸傀,如果真有個什么級可以升的話,也早該升了。
懷著一種孩童炫耀新玩具的心態(tài),陸昭君試著對大烏龜動手,準備不行就跑路。
結(jié)果是很出乎他意料的一邊倒,巨龜迅速喪失還手能力,進入單方面毆打的垃圾賽段,暴斃只剩下時間問題。也就是這東西個頭夠大又實在皮糙肉厚,不然早該完蛋了。
一棍又一棍……
月光照耀下,陸昭君仿佛一個辛勤耕耘的老農(nóng),播撒著自己的汗水。乏味而重復的體力勞動,讓他幾乎快要走神了。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打著打著巨龜忽然收起四肢趴下,把頭緊緊貼著地面不肯動彈了。
陸昭君一看有便宜,毫不客氣又掄了兩棍子。結(jié)果大烏龜痛得扯嗓子吼叫,卻還是死活也不動一下,只是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著它粗糲的皮膚流淌下來。
這下子他終于驚到了,他在巨龜眼睛里看到了涌動的悲涼,那是一種很人性化的情緒。
是在求饒?
陸昭君猶豫了一下,試著伸手拍了拍巨龜?shù)募讱?,換來的是巨龜歪頭拱了拱他。雖然讓那層石頭一樣粗糲的鱗甲蹭得直翻白眼,他還是收了手。
烏龜是瑞獸,越是年分長個頭大的越資深。這頭大烏龜保守也有幾千斤,不知經(jīng)歷了幾多滄桑歲月。一頭老黿,而且還那么的聰明,瑞獸這個輕飄飄的頭銜怕是都配不上它,要是擱在一些比較迷信的封建王朝,還不得當國寶供著。
一直犟到底也就打死無論了,求饒之后陸昭君可無論如何下不去手——羞于對外人啟齒,他這個人有點迷信的。
“真正是做對了,這東西能壓得住風水?!狈ò钢甭N大拇指。
他的迷信程度比起陸昭君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絲毫不存在門戶之見,吃著和尚飯也不耽誤信風水,頗有點兼聽則明的架勢。
“什么風水,都是封建糟粕,動物保護你懂不懂!”陸昭君心里雖然也那么想的,表面功夫卻不放松,嘴一歪,臉上一百二十分的不屑。
“陸哥,你的靈能是不是進步了?”白諾迫不及待地問。
恰巧一陣夜風吹過,有點涼,她攏起被風吹亂的發(fā)絲,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嗯?”陸昭君用余光在纖細的腰上瞄了片刻,又若無其事地把賊眼放飛向遠方,無辜地聳聳肩開始裝傻充楞,“不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知道我以前又沒接觸過這些?!?p> 這事他自己都拿不準是好是壞有沒有后遺癥,就像一條不想被人看到的底褲,天然抗拒著每一只伸進來的手。
“奇怪,真的有點奇怪……”白諾蹙起眉頭若有所思。
“大烏龜傷得不輕,挺可憐的,要不小白你去幫它治治傷?!崩详懸魂囆奶摚刹桓易屗僮聊ハ氯?,趕緊找點東西轉(zhuǎn)移注意力。
“它不會咬我吧?”白諾不情愿地嘟起小嘴。
“不會。”陸昭君一本正經(jīng)地說瞎話,“你看過它的眼睛就知道,很通人性的,肯定不會再隨便攻擊人了?!?p> “陸哥,你這一點說服力也沒有?!滨o人小妞這下更不情愿了。
“其實白小姐不用擔心?!苯痄洸恢獜哪拿傲顺鰜?,“那頭大龜鳥首、虺尾、音如判木,也就是頭像鳥,尾巴像毒蛇,聲音像劈開木頭,應該是一頭旋龜,算是一種相對常見的虛界生命,吃水草的,出名的性格溫和,輕易不會攻擊人?!?p> “溫和?那它怎么會主動襲擊尸傀?!卑字Z還是將信將疑。
“多半是它們早就有過節(jié),虛界生命智力普遍不低,會記仇也不奇怪。而且就算它會攻擊別人,也絕對不會輕易攻擊白小姐?!?p> “這是為什么?”這下連法案和尚也好奇起來。
金錄的解釋頗有無厘頭色彩——“因為同為水族,天然會有親切感?!?p> “鮫人,旋龜,別說還真都是水族。”法案和尚一愣,差點樂得當場噴飯,“不過老金,一個海里的,一個河里的,怕不是還隔著一層?”
“那沒什么要緊的,跟水里含不含鹽分沒有任何關系?!苯痄涍B連搖頭。
經(jīng)受過專業(yè)養(yǎng)成的就是不一樣,這番話和某人的唯心主義胡扯比起來,毫無疑問高下立判。
“對了小白,你不是只有在水里才能變魚尾巴嗎,現(xiàn)在正好有條河,要不要去試試?”陸昭君不甘寂寞地插嘴,試圖找補回一點。
這句話起到了徹底的反作用——白諾第一反應就是捂住自己的腰帶,睜大眼睛用飽含著難以置信的目光看了陸昭君一眼。
“流氓!”白諾氣鼓鼓地一跺腳,頭也不回地向遠處的旋龜走了。
靠,原來鮫人變魚尾的時候不能穿褲子,也沒人告訴我啊。陸昭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簡直太無辜了。
看到金錄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抱著胳膊面板起臉孔居高臨下地瞪著,直把這個狽人瞪得再也笑不出來了,才狐疑地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看出那是旋龜?”
要是知道那頭大烏龜竟然該死的生性溫和,他說什么也不會那么沖動急著上去了?,F(xiàn)在想想,陸昭君覺得巨龜上岸說不定真是沖尸傀去的,怎么也應該觀望觀望再決定動不動手。
“這真不能怪我啊?!苯痄浺荒樋嘞?,“一般旋龜最多也就能長到磨盤那么大,這頭實在太超規(guī)格了,我一開始根本不敢認啊。”
“姑且信你一回?!标懻丫恢每煞竦攸c點頭,“別磨蹭了,趕緊去把金帳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