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信吧
泰平開始穿戴護具。
無可奈何的……穿戴護具。
他不認為自己這種從未學習過劍術的菜鳥能戰(zhàn)勝苦練多年的劍術高手,但這是比古的要求,他不打算忤逆。
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因為尊敬。
畢竟比古是救下自己的恩人,無以為報也就罷了,如果連人家這點微不足道的要求都拒絕的話,那自己也太無恥了。
所以,就這樣吧。
大不了就是被揍一頓。
反正穿戴著護具,不會很痛。
泰平穿好了護具,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一柄竹刀。
咦?
泰平露出意外的表情,將竹刀揮舞了兩下。
好輕!
比殺人的劍輕多了!
因為不用承載生命,所以可以輕松的揮舞嗎?
泰平突然覺得連心情也跟著一起輕松了。
畢竟這本就不是生死相搏,僅僅是普通的玩耍。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全力以赴試試看吧。
至少輸的更加體面一點。
這樣想著,泰平學著劍心的步法動作向神谷越路郎攻了過去。
“啪!”
竹刀相擊,發(fā)出脆響。
依舊是神谷防守,泰平攻擊。
所有人都不意外。
但看著看著,場上的聲響卻越發(fā)急促起來,一下一下的此起彼伏,如同爆豆。
劍心露出敬佩的目光:“泰平哥越來越快了!”
比古沉默著,千葉周作點頭贊同。
劍心說的沒錯,不論是步法還是斬擊,泰平都越來越快,就如同是春天的雨,剛開始無聲無息,可在不知不覺間就會連成一片,變的緊密!
終于,神谷開始反擊。
因為再不進攻,他就守不住了。
“其實,泰平并非在下弟子?!北裙磐蝗婚_口。
千葉周作略顯驚訝:“莫非是哪位豪杰托付于你?”
如此時代,朝不保夕。常有豪杰欣然赴死,臨行前將親人弟子托于他人之手,也是常有之事。
但比古卻搖了搖頭:“并非如此。其實泰平之前從未學劍,我也從未教他一招一式?!?p> 千葉周作大驚:“從未學劍就能與越路郎不相上下?如此天賦我平生未見!比古,這般良才美玉,乃是天下習劍人之大幸運,你為何不愿收他為徒?”
“并非不愿,只是……”比古沉默了一下說道:“您且看下去便知道了?!?p> 面對突入而來的攻擊,泰平立刻變得手忙腳亂,只能退后躲閃,畢竟他在劍心身上可沒見過怎么防守。
好在神谷是個謙遜君子,牢記本分,進攻只是為了打斷他的節(jié)奏,待局勢稍緩,他便重新換回了守勢。
似乎……
被小看了呢!
泰平舔了舔嘴唇。
他想贏。
單純的想贏。
當下的劍術對決就好似一場比賽,雖說本身就極為有趣,但最快樂的始終是獲得勝利。
泰平的心開始躁動,然后又變得穩(wěn)重。
不會防守的話,眼前不正有一個防守的大師嗎?
神谷越路郎的守備可是滴水不漏呢!
泰平瞇起眼睛,開始記錄對方的動作,分析發(fā)力的手法,再結合自身的條件,化為自己的技巧。
就是現在!
神谷一劍斬來,泰平緊盯著劍尖,在極度的專注下,仿佛連時間都變得緩慢。
上吧!
努力的……
去贏?。?!
泰平在心中給自己打氣,面對進攻頭一次沒有后退,而是迎了上去。
兩柄竹刀開始接近。
然后碰觸,下壓,翻轉,發(fā)力!
啪!
一聲脆響!
神谷的劍被格開了!
“這是……北辰一刀流的技法!”千葉周作一陣驚訝:“只看了幾次便學會了?不,不僅僅是學會,他還做了改良,彌補了自己力量上的不足!”
“此等悟性,真是可怕!”
劍心有點不解,悟性不是越高越好嗎?何來可怕?
可惜沒人回答他。
比古,千葉周作,其他弟子……所有人都盯著場上二人的戰(zhàn)斗。
神谷額角見汗,他已經徹底放棄了放水的念頭。
因為眼前的孩子如同怪物,明明剛開始還笨拙不堪,但現在給他的感覺,就仿佛是在與自己的影子對戰(zhàn)一樣。
人最難戰(zhàn)勝的就是自己。
所以神谷現在也沒有戰(zhàn)勝泰平的把握。
兩人已經是旗鼓相當的對手,你來我往打的不亦樂乎,誰勝誰敗似乎都不奇怪。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神谷的進攻越來越多,而泰平變得只能防守。
終究是劍術高手占了上風,憑借經驗將要取得勝利?
不。
僅僅是形式轉換而已。
不知不覺間,指導者變成了學習者,學習者變成了指導者。
神谷有些迷茫,難道自己多年苦練還比不上一個孩子?
但他又很快變得欣慰,有如此驚才艷絕之人,劍術必定在將來大放異彩。
所以無需嫉妒,有這樣的人在,是劍術之幸,也是自己這些習劍人之幸。
比不過,就努力追趕,人生不就是這么回事嗎?
神谷面對挫折未曾倒下,反而還獲得了前進的動力。
所以他不僅謙遜,更是君子。
認清了自己的不足,神谷正準備開口認輸,不了對面卻先開口了。
“是我輸了?!碧┢胶笸艘徊阶尦鰬?zhàn)圈,摘下面罩大汗淋漓的說道:“你可真厲害,我拼盡全力都勝不了你?,F在我已經累的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我認輸?!?p> 神谷正在發(fā)愣,北辰一刀流的弟子們卻齊齊歡呼起來。
在他們看來,神谷擊退“強敵”,自己也與有榮焉!
“呵呵,這孩子的前途不可限量?!鼻~周作笑著說完,上前又道:“好了,早課到此結束。留下當值之人清理道場,其余都去勞作吧!”
“是,師傅!”
弟子們躬身行禮,泰平也有樣學樣。
“千葉先生,謝謝您,今天我十分開心。”
“開心就好。”千葉周作說道:“若是將來有暇,便?;貋碜?,幫我教導教導這些不屑弟子。”
“這可不敢當。”泰平連連搖頭:“我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稱不上教導,大家都是好朋友,互相切磋一起進步便是了。”
千葉周作微笑著點頭,此時神谷越路郎走來問道:“剛才倉促,未通報姓名。我叫神谷越路郎,不知道這位師弟名號?”
“泰平。”泰平說完,又想起了繡在自己衣角的兩個字,便補充道:“天夏泰平?!?p> “天夏泰平……”神谷默念了一下記在心中,然后好心說道:“天夏君今日與我激戰(zhàn),明天必定肌肉酸痛,不如我?guī)湍阃颇靡欢獾妹魅胀纯?,如何??p> 還有這種好事?
泰平心中一喜,立刻答應下來:“剛巧,我也有有些發(fā)力技巧想要向你請教,不如去我房間詳談如何?”
“這……”神谷看向千葉周作。
“去吧?!鼻~周作笑瞇瞇的點頭:“年輕人多多交流才是,我這邊沒這么多規(guī)矩?!?p> 泰平一喜,一手拉住神谷,一手拉住劍心,雀躍說道:“那我們就先走了,謝謝您,千葉先生!”
看著三人離開的背影,千葉周作臉上的笑容消失。
“如鬼的天賦,卻過于純真的心靈,真不知是祝福還是詛咒。”比古開口道:“他不該出現在這樣的時代,他的劍更不該被這個時代所污染?!?p> “所以你沒有收他為徒,而是將他送到了我這里來?”千葉周作問道。
比古點頭:“飛天御劍流只會教人殺人的伎倆,北辰一刀流所傳授的才是真正的劍術。他不該被狹隘的殺人技巧所禁錮,唯有去學習純粹的劍術,才不會浪費他的天賦?!?p> 千葉周作沉默了。
如此出色的弟子,他當然求之不得,想必北辰一刀流也將在他手中大放異彩,流傳千古。
但思索再三,千葉周作還是搖頭拒絕了。
“為什么?”比古追問答案。
“你在害怕,對吧?”千葉周作反問。
比古沒有回答,默認著。
“你在他身上看到了幸福的模樣,所以你才怕?!鼻~周作說道:“雖不知那孩子是何等出身,但你我毫不懷疑,在和平時代長大的孩子就應該是那副模樣。會哭,會笑,充滿活力,又知書達理?!?p> “所以你不敢教他劍術,就好比不敢對著珍貴的藝術品進行修改一樣。你害怕將他變成一個手持利刃的屠夫,你害怕他被這個病入膏肓的時代感染,你害怕他被拉入這個惡臭的深淵,你更害怕親手毀掉自己心中幸福的樣子,對嗎?”
比古繼續(xù)沉默著。
“北辰一刀流的確是和平的劍術,并非我大言不慚,但它的意義要比天下無敵的飛天御劍流還深遠百倍千倍?;蛟S數百年后,飛天御劍流早已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但北辰一刀流一定可以流傳千古!”
“只是啊……”
“那都是未來?!?p> “太遠太遠。”
“遠的到我死掉那一天也看不到絲毫希望。”
“就如同一個美夢,雖然絢麗無比,但醒來后,看到的依舊是一個充滿哀傷與痛苦的地獄!”
“想要到達未來,就必須抓住現在?!?p> “比起和平的竹刀,他更需要的是飛天御劍流的神劍!”
“我曾經問過那孩子,何為劍術。他說劍術只是技能,最重要的是握劍的那只手?!?p> “所以相信他吧!”
“比古,也相信你自己!”
“你我要做的,就是在這個黑暗的時代里給予他活下去的力量,只要活著,就一定能迎來希望!”
比古認真的聽完,然后躬身行禮:“感謝您的指點,在下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