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天子心意是為大忌

　　聽聞八爺病重，舒宜手忙腳亂地幫胤禵整理衣服，不想他忽然低頭問：“你想去嗎？”

　　舒宜抬眼，有些不解：“我去干嘛？”

　　胤禵抬手幫她把披散下來的頭發(fā)攏到耳后：“自從奇珍閣交給楊鸞打理，你已經(jīng)很久沒出門了。”

　　“改日吧，我出門還要梳妝穿衣，今日事急，你還是自己過去吧…”

　　胤禵坐到一旁，斟了一杯茶：“你慢慢來，不著急……”

　　“你這人，越來越?jīng)]良心了，都說八爺病重，你也不著急。”

　　“他這病是心病，憂懼成疾，除了皇阿瑪松口予以諒解，藥石無醫(yī)，今日我主要想帶你出門逛逛，探病倒是其次，快換身衣裳！”

　　胤禵與舒宜共乘一騎，慢悠悠地在街上晃著。初秋的風(fēng)已然有了涼意，舒宜攥緊了斗篷的領(lǐng)子，讓自己的身體緊緊地貼靠著胤禵的胸口。

　　自他中毒以來，因?yàn)橛袀€(gè)失去的倒計(jì)時(shí)懸在心里，她總是想靠胤禵近一點(diǎn)，總想抱著他，想要留住他的溫度，他的氣息。

　　舒宜伸出手要去握韁繩，胤禵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輕聲問：“你想干什么？”

　　“我抓著韁繩，你握著我的手?！?p>　　胤禵笑言：“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我就想這樣，我想讓你握著我的手。”

　　胤禵寵溺地回：“好好好，我握著?！?p>　　舒宜抬頭總覺著這路好像在繞遠(yuǎn)，忙問：“你這是往哪走啊，八貝勒府不在這邊?。俊?p>　　“八哥在京郊別院養(yǎng)病，據(jù)說昨天皇阿瑪指派胤禛回來探看，還遞了消息說圣駕回鑾會途徑八哥的別院，遂讓他搬回京中將養(yǎng)。”

　　“這···八福晉肯定不同意吧，八爺病重，哪里經(jīng)得起折騰···”舒宜忽然想通為什么而胤禵這么不緊不慢地過去了，她笑笑嗔怪到：“你不急著過去是想避開他們吵架吧，還拿我當(dāng)幌子！”

　　二人入了別院，還沒走到正堂，就聽見九爺高聲道：“八哥病的這樣重，如果隨心意挪動，萬一有個(gè)三長兩短的，誰來承擔(dān)！”

　　他們進(jìn)了屋才發(fā)現(xiàn)，四爺、九爺、十爺都在，甚至還有幾位大臣，舒宜行了禮，卻并未抬眼看，隨后緊挨著胤禵坐下。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九爺，笑也不是板著臉也不是，索性一直低著頭擺弄著腰間的玉連環(huán)。

　　胤禵落座后問道：“何事吵成這樣，八哥可好些了？”

　　八福晉蘊(yùn)綺神色憔悴，嘆息道：“好些我就不會通傳你們過來了，今天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太醫(yī)們也都束手無策。就這樣，竟然還要讓八爺避皇阿瑪?shù)膬x仗搬回京中。”說罷，拿著帕子拭起淚來。

　　胤禵沉聲道：“避儀仗這事，若是四哥的意思倒是還可以議一議，若是皇阿瑪?shù)囊馑寄蔷桶峄厝グ伞！?p>　　眾人都沒想到胤禵會說的這么直白，一直竟然無人接話。

　　四爺率先辯解道：“皇阿瑪?shù)囊馑际钦f讓咱們和禮部商量著來，耽于老八的病情，若是不想搬，恐怕需要有人上折子陳情一下。”

　　沒人知道皇上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誰敢去貿(mào)然上折子。舒宜撥弄著玉佩上的穗子，時(shí)不時(shí)抬頭看看眾人的表情。

　　“皇阿瑪都這么說了，那準(zhǔn)備著搬吧！”

　　胤禵打破了沉默，九爺顯然沒想到胤禵會同意，一時(shí)壓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你怎么想的，竟然說出這種話，是八哥的命重要還是所謂的天子儀仗、繁文縟節(jié)重要？”

　　舒宜正端著茶，聽了這話趕緊假裝被嗆到猛地咳嗽起來。胤禵忙幫她拍著背，低聲問：“沒事吧！”

　　舒宜擦了擦嘴，柔聲道：“沒事，沒事，你們繼續(xù)議事。”

　　八福晉試探著問：“四爺?shù)囊馑寄?，也是搬嗎？?p>　　四爺垂首轉(zhuǎn)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緩緩道：“我想聽聽十四弟的理由，再做決斷?！?p>　　舒宜不知胤禵為什么要先開口，在一旁暗忖：這些人礙著面子上的情意都不想率先表態(tài)讓八爺搬走，因?yàn)椴幌氤袚?dān)八爺一旦出事以后的責(zé)任，可又沒有人敢上折子。胤禵率先發(fā)話，這些人就要把所有事都推在他身上。

　　胤禵放下手中的茶盞緩緩道：“我會寫道折子稟明皇阿瑪，說是八哥執(zhí)意守禮要搬回京中，皇阿瑪若是體恤，自會阻止的?！?p>　　胤禵這道折子無疑是把原有的問題拋給皇上，看皇上是否還顧惜父子之情。探天子心意，于誰來說實(shí)為大忌。

　　舒宜抬眼看著胤禵，神色隱隱，胤禵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舒宜又看了眼四爺，他嘴角噙著一抹不知意味的笑，說道：“那就等上十四弟上了折子再看吧，我今日先告辭了！”兩位禮部大臣也隨著四爺一道離去。

　　胤禵起身理了下衣袍，對舒宜說：“你在這等著，我進(jìn)去看一眼八哥，咱們就回府?！笔嬉斯郧傻攸c(diǎn)頭。

　　胤禵隨著八福晉入了里間，廳堂里就剩下胤禟和舒宜，二人沉默著，氛圍一時(shí)有些尷尬，舒宜也不知道說些什么，索性起身往院子里去。

　　這座別院是一個(gè)京城傳統(tǒng)的四合院，院子中央支了一個(gè)葡萄架，藤蔓蜿蜒，過了幾遍秋霜，葉片已經(jīng)有些枯黃了。

　　“你剛剛嗆水是想提醒我慎言？”

　　舒宜回身，見九爺正站在門口，她回道：“是，你這話若是被四爺告訴皇上，怕是又得挨一頓訓(xùn)斥！”

　　九爺笑笑，向她這邊走過來。

　　舒宜抬手阻止：“你別過來，就站那吧！”

　　“你現(xiàn)在這么怕他？”

　　“我不是怕他，是不想讓他見了不開心?！?p>　　胤禟問：“那你開心嗎，今日都不怎么見你說話？”

　　舒宜把玩著腰間的玉連環(huán)，淡淡道：“我開心啊，能在胤禵身邊我就很開心，他開心我就開心?！?p>　　胤禟一時(shí)無話，轉(zhuǎn)身回了堂屋。

　　隔了幾日，皇上看了胤禵的折子，雖然沒有阻止八爺搬回京中的事，卻命內(nèi)務(wù)府將八貝勒府之前停掉的俸銀俸米照常支給，皇上口風(fēng)的松動給了八爺一絲喘息的機(jī)會，這心病也漸漸地好起來。

　　圣駕回鑾后，朝中又有大臣請立太子，京城中一時(shí)間流言四起。

　　楊鸞向舒宜傳了一條消息，實(shí)在讓她心中惶惶，信中說京中流傳最多的是：皇上欲立十四貝勒胤禎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