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夜
團扇在她眼前遮了半日，實在氣悶得緊。
只是她剛重新擺好，身側(cè)說話的宮人旁邊，似乎有個年長些的姑姑，走過來道，“太子殿下怕是有政事要耽擱一會，奴婢先侍奉太子妃用些膳食。”
說著，她接過云昭手邊的團扇，將云昭帶到前面幾步遠的紅木桌前坐下。
因為她面上帶著的神情是云昭來到這見到的第一個瞧著和善又溫柔的，所以云昭一時竟忘了拒絕。
“太子妃叫我秋姑姑便好。”秋月招了招手，示意素昔走過來，“你來服侍太子妃用膳?！?p> 方才開口的宮人此時面色難堪，不過卻沒膽子說，只默默的往旁邊縮了縮，生怕被秋月注意到。
期間秋月?lián)脑普巡涣?xí)慣被人看著，就讓周圍十數(shù)個宮人都下去，然后陪在身邊幾番解釋，說太子殿下這些日子忙碌得很，在今日之前常常到半夜都沒有忙完。
蕭長胤不過來，云昭還松了一口氣，她如今面對蕭長胤時的心情，其實并沒有她以為的那樣平靜。
等用了膳，秋月看了下時辰，就剪了蠟燭，然后放下帳幔。
隔著薄薄的帳幔，云昭仿佛看到皎白的月光落在地上，她睜著眼，以為會睡不著，但沒過多久就覺得眼皮沉重。
朦朧中她似乎聽見竹笛聲，有讓她熟悉的曲調(diào)，悠然而又安心的感覺，漸漸的飄進她的夢里，將她從這個孤零零的地方帶走，帶回家。
到了下半夜，在門口守著的秋月拿了一盞濃茶給素昔，年紀大些的趙嬤嬤受不住，秋月就讓人去歇著，自己和素昔一左一右守著。
過了會，外面?zhèn)鱽沓臭[聲，兩人看過去。
只見蕭長胤面色不善，身后跟著一個近身的內(nèi)侍，秋月不由得皺了皺眉。
太子殿下這模樣，可不像是自愿過來的。
于是等到蕭長胤進去，秋月按住著急上火的素昔，將內(nèi)侍拉到一邊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內(nèi)侍名叫木易，此時苦著一張臉說，“秋姑姑，原先殿下是在書房處理政事的，后來……陛下派人過來，訓(xùn)斥了殿下一番，所以……”
秋月了然，太子殿下來這里，相當于是被陛下給逼過來的。
想到這里，她便發(fā)愁。
殿內(nèi)，蕭長胤幾步走到床榻間，他步子邁得輕，幾乎沒發(fā)出聲音。
此時抬起手掀開帳幔，目光便膠在了她身上。
這愣神其實也不過是幾瞬，蕭長胤緩緩坐下，手指在她后頸處一壓，才放心的隨手拿起一旁的茶盞，用了力氣砸在地上。
門口的素昔一驚，急切的要闖進去，卻被秋月攔住。
秋月走上前，試探的開口，“殿下？”
里面似乎靜了下來，只男人透著不耐的聲音傳來，“不得進來?！?p> 秋月遲疑了下，沒再上前。
在有旁人時表現(xiàn)出來的厭惡和冰冷不同，此時他眼里是驚人的繾綣深情。
“昭昭?！彼笾闹讣?，放在唇邊輕輕碰了碰，極為珍惜的虛虛將人攏在懷中。
這半夜，他一直未睡，像是怎么也看不夠的望著她。
于他而言，是上蒼垂憐，于他而言，是失而復(fù)得。
翌日一早，在云昭醒來之前，地上的碎瓷片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蕭長胤自然也早已經(jīng)離開。
她剛醒過來，眼里還有茫然。
不過很快，在看見離她最近的素昔身上穿著的是北蕭宮人的服飾后，清醒了過來。
用早膳的時候，秋月斟酌著向云昭解釋，“近日太子殿下忙碌，常有煩心事，若是言語上不妥，還請?zhí)渝欢ú灰旁谛纳稀！?p> 秋月指的是昨夜的事情，畢竟已經(jīng)鬧到要摔杯子的程度了。
云昭其實不知道這事，她甚至不知道昨晚蕭長胤來過，所以此時點點頭，“秋姑姑放心，我不在意?！?p> 秋月覺得這回答似乎不太對，但竟也沒反應(yīng)過來。
用完早膳歇了一刻鐘，云昭就去向皇后請安。
永寧宮里，皇后靠在窗邊坐下，手上則是一張寫滿了字的紙。
她略看了一眼，便讓人放到旁的地方去。
“這等腌臜的東西，奴婢還是去拿了燒了罷。”靠近她的馮嬤嬤說道。
皇后怔怔的望著窗外，卻搖了搖頭。
“不用了，腌臜的事情我見的何曾少過？”
“再者，這不正是他讓我看見的嗎？”
馮嬤嬤無聲一嘆，想要勸一句，就見皇后開口，“去擺些甜軟的點心，將茶換成牛乳，我記得太子妃的年紀尚幼。”
正說著，云昭已經(jīng)到了門口，先向皇后請了安。
“起來罷，坐到這里來?！被屎笾钢鴮γ娴奈恢?，又將手邊的點心推過去，隨后暼了馮嬤嬤一眼，示意她帶著人下去。
等周圍只剩下她們兩人時，皇后才神情復(fù)雜的看著眼前這個姑娘，在云昭抬頭看來時，她很快斂起這些復(fù)雜。
她從一側(cè)拿出一個木盒打開，里面是一雙成色上好的玉環(huán)。
通體無一絲雜質(zhì)，十分通透，便是一旁澄澈的茶水都比之不及。
“這是明……”皇后聲音一頓，繼續(xù)道，“這是我早年得的一雙玉環(huán)，正與你相配?！?p> 也不等云昭說話，皇后便取出玉環(huán)，一左一右的套在云昭的手上，又稱贊了幾句。
“膳房不常做這些點心，你嘗嘗，味道可好？”
“若是覺得不好，我讓他們再調(diào)整口味?！?p> 這些話和動作讓云昭愣住，她知道皇后是蕭長胤的生母，所以從未想過真的相處，會是這般光景。
皇后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卻沒給她解惑，而是輕笑了聲，“這牛乳里加了蜂蜜，你們這些小姑娘最喜歡喝的?！?p> 皇后說的沒錯，云昭確實很愛吃甜食，年幼時常常要為了幾顆糖和父皇母后斗智斗勇，若是斗不過她便哭著去找外祖，那便什么都能得來了。
可現(xiàn)在，她這輩子或許都見不到他們了。
牛乳加了蜂蜜是甜的，她嘗起來卻是苦的。
“母后?！彼盍艘宦?，也不知是在稱呼面前的皇后，還是在記掛自己的母親，“兒臣覺得這些糕點味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