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六，甘肅道六部衛(wèi)軍進駐慶陽府，抵達了總督指定的戰(zhàn)區(qū)。
根據(jù)楊肇基的部署，甘肅衛(wèi)軍將從慶陽發(fā)起進攻，主要工作是沿途掃蕩抓捕流民，同時配合延綏巡撫岳和聲、榆林守備賀人龍、寧夏總兵副總兵尤世祿、甘肅副總兵賀虎臣、陜西總兵錢中遠包圍活躍在陜北的王嘉胤、王自用、王佐掛、張孟存、劉國能、羅汝才等部。
至于活躍在陜虢一帶的高迎祥等部，根據(jù)三邊總督楊肇基和監(jiān)軍高起潛的商議，將由韓城參政洪承疇、陜西都司指揮使馬科、關內兵備道劉遇春、陜西巡撫喬應甲負責會討。
陜西十三路大寇，部眾號稱八十萬之巨。
至于到底有沒有八十萬，那就誰也不知道了，畢竟無法統(tǒng)計，而且一線的巡撫總兵也是各執(zhí)一詞，延綏岳和聲已然被嚇破了膽，堅稱四王有百萬之眾，絕對不可以力敵，最好的辦法就是坐守堅城不出，然后派人詔安，爭取和平解決，還說要吸取前唐王仙芝之事的教訓。
氣得榆林監(jiān)軍李輔國破口大罵，表示要上表北京向皇帝參他一本。
至于陜西巡撫喬應甲、關內道兵備劉遇春等人，則聲稱流寇百萬之眾不過虛張聲勢耳，其中喬應甲也建議綏靖招安，嘴上說得倒是好聽，關鍵長安各府衛(wèi)軍隊也得聽他調遣啊。
上回鳳翔軍就在灞上列陣操練討薪，搞得滿城風云，他想出兵也出不了啊。
至于洪承疇、賀人龍、錢中遠等坐鎮(zhèn)一線已經跟流寇交過手的，都是信心滿滿，特別是韓城洪承疇，他指出高迎祥意在打垮陜中各軍，然后經渭北向延安運動，想跟四王會師，如今既然我軍主力已至，那么眼下就應該從速圍剿陜北四王，然后回師西安，會討高迎祥。
畢其功于一役，將陜北十三大寇斬盡殺絕！
不過對此持反對意見的官員很多，包括陜西巡撫喬應甲，總督楊肇基本人對洪承疇這個建議也不甚感冒，反而認為洪承疇殺心太重，這些流寇說白了不還是大明百姓？
斬盡殺絕，說的輕巧，你當自己是韃子？那么隨心所欲？
一通夾七夾八，訓得洪承疇找不著北，怎么自己還成了韃子？
這些刁民，就該殺！
大軍在慶陽休整三天后，王正賢下令出動。
朔方軍數(shù)百騎兵先行，充當前沿觀察部隊，然后是北涼軍、河西軍、中衛(wèi)軍主力，最后是鎮(zhèn)虜軍武威軍和輜重部隊，全軍三萬人，氣氛肅然，殺氣騰騰，直朝東面富縣而去。
王正賢率五百標營跟著李師道的武威軍出發(fā)，他新穿著一套大紅色的櫜鞬衣裳，人馬具披魚鱗甲，左腰帶刀，右手握弓，背上挎著箭兜，馬前還掛著一把染著暗紅血跡的寶劍。
據(jù)王道臺口述，他在遼東當兵備道的時候，有次率隊出去偵查，途中遭遇了一隊建奴斥候，雙方小隊隨即短兵相接白刃戰(zhàn)，當時他就是用的這把劍，砍殺了三個正黃旗韃子。
李師道兀自當他吹牛，遼東文官不都這德行？
嚴副使笑呵呵道：“你不要不信，王道臺武功很好的。”
好吧，且不說王道臺殺韃子的事跡是不是真的，就說他這身武夫裝束，李師道總覺得不真實，大明文官舞刀弄槍，還會騎馬射箭，這真是顛覆了以往的認知，無良影視害人?。?p> 三萬士兵行走在原野上，看起來真是浩浩蕩蕩，黑壓壓的無邊無際，旌旗遮天蔽日，令人心神激蕩，從前大學時候一萬新生軍訓的時候也是無邊無際，根本不知道人數(shù)有多少。
三萬人尚且如此陣仗，真不知道十萬大軍會戰(zhàn)又是何等的壯觀？
“懷仙，去告訴李自成和吳少誠他們，都看好自己的人，千萬別走丟了。”
要是仗還沒開始打，自己的部隊就先跑亂了，回頭非得被王道臺打得半死不可，三萬大軍在官道上綿延了十里地，亂哄哄的一眼竟然瞧不到盡頭，叫罵吆喝哭喊之聲時高時低。
不過雖然看起來亂哄哄的，但隊伍一直都沒亂，想當逃兵的士卒也沒逃過王道臺的法眼，似乎哪里都有道臺的眼線，逃兵沒等跑出百十步就被他捉住，然后一陣亂棍毒打。
李師道也不禁對這個老東西感到佩服，兇是兇了些，貪是貪了點，但本事也還是有的。
……
因為慶陽境內就有流寇活動，因此王道臺也很謹慎，下令士兵們把平時按照慣例放在車駕上的兵器都拿下來隨身攜帶，李師道也早早披好了甲，絲毫不管其他軍頭的嘲笑聲。
確實消耗體力，但萬一有遭遇戰(zhàn)，那時候笑的人就是李師道了。
李師道穿越前不懂古代軍務，但是這世從軍后耳濡目染學到了很多基礎知識，比如行軍狀態(tài)的部隊，突然遭到攻擊，是非常容易崩潰的，因為此時兵器甲胄都放在車駕牛馬上，前沿先導觀察部隊的鐵甲銳士也未必披甲，因為這太消耗體力，旌旗鼓角之類的也收了起來。
這樣一旦遭到突襲，隊伍不齊，兵備不全，指揮不靈，不敗就有鬼了。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fā)生，要么提前把兵器甲胄整在身上，要么廣布斥候快馬偵查，把他們散出去很遠，這樣有敵情的話也有提前準備的時間，王道臺部下的標營就有一支偵查兵。
李師道和他們接觸過，從來不欠餉，都長得牛高馬大的，刀槍弓弩火銃毒藥一應俱全，騎射格斗追蹤反間放火樣樣精通，個個屌得不行，主要任務就是敵后偵查兼捉生搗亂。
偵察兵是步軍最優(yōu)秀的士兵，斥候之間的遭遇戰(zhàn)也異常血腥殘忍，他們是野外生存的高手，也是潛伏追蹤跑步達人，一對多格斗白刃戰(zhàn)廝殺的本事也是個頂個的厲害，每當戰(zhàn)爭爆發(fā)，他們就是數(shù)萬大軍的前沿先導觀察部隊，一般三五成群在荒山野嶺尋找敵方斥候的蹤跡，然后上演一幕幕血腥的捉生和反被捉生的殘酷戰(zhàn)斗，因此斥候的傷亡率也高得令人發(fā)指。
一方的斥候遭遇壓制乃至受到重大損失，那么統(tǒng)帥接收的信息就會變少，戰(zhàn)爭就會單向透明，如果沒有多方面信息的匯總研判，那么統(tǒng)帥就很有可能靠猜來決策，從而錯誤決策。
王道臺部下的斥候，水平還是不錯的，畢竟常年和韃子交手，三人一隊散出去，還是可以及時發(fā)現(xiàn)敵情的，目前偵查范圍已經達到了方圓五十里，昨晚甚至還抓回來了一個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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