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
今天就是陸則出殯下葬的日子。
陸家從一大早就熱鬧得不得了,陸家宗族的人全來了,哭靈吊唁的動靜一點都不小。
不管是已經(jīng)快要走不動路的古稀阿婆,還是黃發(fā)垂髫的稚兒,都來了。
出殯就是將棺純送到墓地下葬,這個過程是將逝者護送離開陽間,前往陰間的過程。
越盛大越好。
到了陸家以后,他們第一個看到就是滾木兩邊掛著的那副挽聯(lián)。
“這真的是梨洲先生親寫的挽聯(lián)嗎?”
陸大力笑著說,神態(tài)之間很是自得:“自然是梨洲先生親筆,我哪敢拿梨洲先生造假哦?!?p> 其他人在心里嗤笑,兒子死了,還這么高興。
但還是忍不住問:“梨洲先生怎么會為則哥寫挽聯(lián),莫不是有什么過往?”
可從來沒聽說過林宗武給人寫挽聯(lián)。
陸大力神秘地笑笑:“大約是我兒品性高潔吧,連梨洲先生都聽說過?!?p> 其他人:“......”這鬼話自己信嗎?要是真品性好,怎么會早死。
因為林宗武的挽聯(lián),其他人絞盡腦汁地想從陸大力這里套話,想要摸清陸大力和林宗武的關(guān)系。
聽著這些人的各種吹捧,陸大力整個人都要飄起來。
這種感覺,太爽!
身為母親,牛氏不用披麻帶孝,她穿著一身素凈的日常衣服,臉上全是淚痕,要不是有人扶著,連站都站不住了。
兒都是娘身上掉的一塊肉,她的心好痛啊。
她惡毒地盯著在一旁高談闊論的陸大力,這個沒良心的完全忘了他兒子還在后面棺木躺著。
他、他竟然還能笑?!
牛氏越看心里的怨恨就越深,她猛然抬起頭,看向空中掛著的那一副挽聯(lián)。
都是它的錯!
讓陸大力忘了自己死了的兒子。
在角落里躲懶的許若若用手肘捅了捅陸行:“你大伯母是不是狀態(tài)不太對???”
陸行不太關(guān)心:“她不是一直這樣?!?p> “......也是?!痹S若若一噎。
陸行遞給許若若一塊糕點:“再吃點,待會還要去鴻雁村。”
許若若接過,一口點心還沒咽下去,就被眼前發(fā)生的一幕,給嗆到了。
“咳咳咳咳——”
陸行輕撫她的背:“喝點水?!?p> 許若若拍掉他的手:“喝什么水,出事了!”
牛氏不知怎么爆發(fā)驚人的彈跳力,竟一躍而起,一把將掛著的挽聯(lián)撤下,然后,
“嘶”的一聲,爛了。
陸大力目呲欲裂,幾欲發(fā)瘋,對著牛氏大吼:“牛翠花!你干什么!”
他沖上去,從牛氏手中將已經(jīng)分成兩半的挽聯(lián)搶過來,試著再拼起來。
卻發(fā)現(xiàn)根本拼不起來。
他氣得甩了甩手,然后抬頭目光陰毒地看向牛氏:“牛氏,你看你做的好事!”
當著這么多宗族鄰里的面,陸大力還要點臉:“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兒子死了,你還有臉笑?!?p> 陸大力覺得牛氏是瘋了,這么多人在這,這種話是能講的?
“三郎、四郎,扶你母親進去休息,她傷心過度了。”
聽到陸大力的話,一旁跪著的陸三郎和陸四郎連忙起身。
只是兩個孩子怎么是牛氏這種強壯婦人的對手,她用力一揮,就把兩個人揮到一邊去了。
牛氏又哭又笑,對著陸大力喊:“陸大力你還是個人嗎?你兒子死了,你連滴眼淚都不掉一下的。還能跟著這些人說說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問你,有什么好笑的,你這么喜歡死兒子嗎?”
“兒啊,娘對不起你,娘手里沒錢,不能給你治病......”
牛氏又跪倒在棺木前,失聲痛哭。
聽牛氏越說越離譜,陸大力差點就要一巴掌揮上去了。
他強忍著喊:“王大娘,快把牛氏送到屋里去。”
王大娘就是之前想要制住許若若的那個大娘。
王大娘她們幾個人一起上,終于把牛氏帶進了屋。
牛氏不在以后,陸大力環(huán)視一圈:“實在抱歉,賤內(nèi)思念則哥,傷心過度,神智有點不清醒了,請大家不要見怪?!?p> 其他人連忙說理解理解。
一番虛假的客套以后,這事也就揭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到了起靈的時候了。
當著眾人的面,陸大力將陸則生前用過的一個碗,高高地舉過頭頂,在陸則的棺木后面打碎。
斬盡鬼崇,祛除災(zāi)禍。
然后就是出殯了。
連陸則出殯,陸大力都沒有讓牛氏出來,讓王大娘幾個繼續(xù)守著。
牛氏在屋里聽著外面越來越遠的嗩吶,眼淚無聲地落下。
一群人跟在棺木后面,從吉興鎮(zhèn)到鴻雁村。
在鴻雁村吃完席面以后,幾個漢子趕著時辰抬著棺材下葬去了。
當天晚上,陸大力和牛氏兩人在屋里大打出手。
牛氏發(fā)了狠,鋒利的指甲給陸大力劃破了相。
見血以后,陸大力也不管什么體面不體面,對著牛氏就是拳打腳踢,打得她鼻青臉腫還不罷休。
陸三郎和陸四郎聽到動靜,趕緊去拉架,卻無能為力。
兩人只好去求陸行和許若若。
“二哥、二嫂,救救你們我娘吧,我爹要把她打死了?!?p> 許若若沉默地看了眼陸行。
她剛剛終于從陸行口中問到了一點點,過去6年他在陸大力家經(jīng)歷的事。
雖然只是一點,但也能窺探出其中的磋磨和不易。
陸三郎和陸四郎,實在難以用無辜二字形容。
牛氏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救與不救,全看陸行。
陸行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捏緊暴露了他并非看上去那么平靜。
他聽著耳邊牛氏越來越凄厲的慘叫,眼皮一跳,猛然站起來:“我跟你們?nèi)??!?p> 他還是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牛氏被打死。
許若若也站起身:“我也去?!?p> 陸三郎和陸四郎眼眶里全是淚水,哭著說:“謝謝二哥,以前、以前是我們不好,我們不懂事,我們錯了......”
“不重要了,”陸行淡淡地說:“走吧?!?p> 他沒說原不原諒。
事情已經(jīng)過去,原諒沒有意義,傷害已經(jīng)造成,他也不會原諒。
他馬上就要和他的小媳婦一起開始新生活了。
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