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狙擊戰(zhàn)術(shù)(下)
“嗯...科西嘉人反應(yīng)也挺快的?!?p> 巴特蘭上校挺直脊背,坐在馬背上,端著一柄鑲銀的長筒望遠鏡看向科西嘉軍的動向。
這里方圓數(shù)里之內(nèi)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場,沒有丘陵與樹木阻撓視線,即使是腳下的青草,最深處也只是將將沒過膝蓋。
這樣的地形下,配合今日幾乎無云的晴朗天氣,兩方人馬能都將對方的陣仗一覽無余。
“他們的人數(shù)確實不到一千,真是怪了?!?p> 巴特蘭上校放下望遠鏡,摸著下巴沉思著說道:
“周圍也根本不可能存在埋伏,他們到底在想什么?!?p> “管他的,上校?!?p> 一名參謀不屑地搖頭說道:
“這群科西嘉的野人能排成整齊的陣列就足夠讓我驚訝了,他們能有什么戰(zhàn)術(shù),可能再過幾百年會有吧?!?p> “嗯,這倒也是?!?p> 巴特蘭上校微笑著點點頭,作為一名軍事學(xué)院出身的軍官,他多少也對這只來自窮鄉(xiāng)僻壤之地的軍隊有幾分輕視:
“傳我命令,以三個營的兵力列成方陣,朝著敵軍推進,另外兩個營則分居兩翼,隨時準備從側(cè)翼包圍全殲敵軍?!?p> ......
“波拿巴中校,撒丁軍開始行動了。”
崔法利少校瞇著眼睛看向遠處,勉強能辨認出來撒丁軍正在集結(jié)并排列陣型朝著己方徐徐走來,不禁有些緊張地對勞倫斯說道。
勞倫斯在馬背上緊緊握著手中的韁繩,深呼吸了幾口氣以平復(fù)情緒。
與上次奇襲羊角灣不同,這次可是真正意義上的在戰(zhàn)場上指揮一只軍隊作戰(zhàn),對于兩世為人的勞倫斯來說都是頭一回。
好在崔法利少校與塞特中尉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勞倫斯也不用負責(zé)戰(zhàn)場上的微操,只需對大致的軍隊行動做出指揮即可。
“他們似乎想包圍我們?”
勞倫斯也遠眺著撒丁軍的動向,看著對方部隊的戰(zhàn)線寬度不斷增大,像一張拉開的巨網(wǎng)一樣緩緩行進著,毫不意外地說道:
“這與我料想的一致,撒丁軍占盡了優(yōu)勢,他們肯定不只想贏下這場戰(zhàn)役,更是要消滅我們的有生力量,最大化擴大戰(zhàn)果。”
崔法利少校也點點頭,略微安心了一些,說道:
“這倒是個好消息,他們的側(cè)翼部隊在包圍過程中無法進行射擊,讓我軍正面承受的火力壓力要減輕許多?!?p> “沒錯?!?p> 勞倫斯輕輕點頭,拉起韁繩縱馬轉(zhuǎn)身,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士兵們。
士兵們在這幾日里也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幾倍于己方數(shù)量的敵人。
絕望,緊張,恐懼,信任,狂熱。
從他們的臉上,勞倫斯能讀出各種各樣的情緒,這些或正面或負面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把所有的士兵都籠罩在一副凝重而肅穆的氣氛之中。
勞倫斯身前的陣列也不寂靜,他能聽見士兵們竊竊私語訴說自己不安的聲音。
而更多的,則是士兵們攥著鐵質(zhì)十字架,閉眼靠在同伴的肩膀上低聲禱告的聲音。
“也許只有上帝能幫助我們打贏這場戰(zhàn)役。”
攥著十字架的士兵們?nèi)缡窍氲馈?p> 噼啪!
只聽士兵們身前忽然炸起一聲爆響。
士兵們怔怔地抬頭看去,只見是自己的長官,正騎在一匹毛色棗紅的高頭大馬上,揮舞著馬鞭朝著空氣用力抽去。
勞倫斯緩緩將馬鞭收到手中,對每一道凝視著自己的目光進行回應(yīng)。
“士兵們,聽我命令,面朝前方,告訴我你們看到了什么?!?p> 勞倫斯那接近于怒吼般的聲音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他們大腦空白地望著前方,望著前方那朝著這里推進的敵軍,但沒有人回話。
“我來告訴你們,那是撒丁人的軍隊,是為科西嘉帶來掠奪與殺戮的軍隊。士兵們,想想吧,這些異鄉(xiāng)人在科西嘉的土地上耀武揚威的樣子?!?p> 勞倫斯抽出短刀,將刀刃指向來犯的撒丁軍們。
那刀尖在艷陽的照射下變成了一個刺眼的光點,盡管光線刺眼,但士兵們?nèi)运浪赖囟⒅鴦趥愃沟牡都?,以及刀尖所指的方向?p> “他們是昨日才來到科西嘉的,他們的刀刃還是雪亮而干凈的,還沒有沾上科西嘉人的血。但是...”
勞倫斯拿著手里的短刀舞了個刀花,收刀入鞘,隨后神情激昂地看著士兵們大吼道:
“如果一個民族遭到侵略時,所濺出來的第一滴血是女人的血,是兒童的血,是老人的血,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的血,那么,我會用最惡毒的語言,稱呼這個民族的男人為孬種,懦夫!”
“現(xiàn)在,士兵們,我們的身后,就是科西嘉的女人,兒童,老人,手無寸鐵的平民,你們有何打算?”
勞倫斯策馬緩步走過陣列,用銳利的眼神掃過每一個士兵的臉龐,厲聲問道:
“告訴我!告訴我這個弗洛倫薩人,你們是準備戰(zhàn)斗還是退縮?!科西嘉的男人到底是勇士,還是孬種?!”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僅僅持續(xù)了一瞬間。
緊隨其后的,是一陣讓人震耳欲聾的音浪:
“戰(zhàn)斗!”
“我們是科西嘉人!我們是天生的戰(zhàn)士!”
“科西嘉的男人生下來就握著刀劍!”
......
“這是什么動靜?”
巴特蘭上校皺著眉頭又舉起了望遠鏡,但也看不清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能聽見敵方的陣地里傳來陣陣呼吼聲。
“管他們呢,興許是野人在發(fā)瘋?!币幻麉⒅\撇撇嘴,完全不在乎地說道。
巴特蘭上校也贊同地點點頭,扭頭對身邊的傳令兵吩咐道:
“通知炮兵,準備進行炮擊,另外命令各營加快速度,以免敵軍逃脫?!?p> 約莫半個小時后,兩軍的距離已經(jīng)縮短到了六百米左右,進入了撒丁軍后方的六門三磅火炮的射程范圍。
撒丁軍的火炮毫不停歇地向科西嘉軍傾瀉著炮彈,幾乎每過十秒鐘,便有一枚炮彈呼嘯著劃過士兵們的頭頂,重重砸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勞倫斯用力抓住韁繩,勒住受驚的馬匹,這些炮彈即使沒有命中,但發(fā)出的巨響與揚起的塵土已經(jīng)讓胯下的牲畜快要脫離掌控了。
“該死的!”
本就騎術(shù)不佳的勞倫斯眼見著控制不住這匹牲畜,干脆直接翻身下馬,親自小跑著跳過一個彈坑,抽刀指向不斷逼近的撒丁軍,大喊道:
“士兵們,向前行進!我與你們同在!”
即使處在炮火之中,特派營的士兵們還是忍不住愣了一瞬,他們實在不敢相信這位指揮官竟然拋棄了坐騎,與他們一樣頂著炮火穿梭在陣列之中。
這一刻,即使是最懦弱的士兵,也咬緊了牙關(guān),握緊手中的火槍,步伐堅定地穿過穿過身前的硝煙。
......
“嗯,不錯,如我的計劃一樣?!?p> 作為最高指揮官,巴特蘭上校當然不會親臨到最前線,而是在距離戰(zhàn)場三百碼左右的距離舉著望遠鏡觀察著戰(zhàn)況。
兩軍已經(jīng)開始進行交火一段時間,連綿不斷的槍聲回響在這片平原。
火藥燃燒產(chǎn)生的煙霧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大片緩緩上升的白云,籠罩在戰(zhàn)場的上方。
“很好,側(cè)翼的部隊已經(jīng)到位。”
巴特蘭上??粗鴳?zhàn)場上的形勢,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對著身邊大喊道:
“傳令兵!通知側(cè)翼的兩個營開始合圍,將所有敵軍圍殺在其中。”
然而,出乎巴特蘭上校意料的是,沒有任何人回應(yīng)他,耳邊傳來的只有陣陣槍聲。
“傳令兵,那些傳令兵呢!該死的!”
巴特蘭上校怒吼著在馬上四處張望著,但在場的只有他自己與幾名參謀副官而已。
他的副官與參謀們也驚慌地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那些傳令兵為何沒有回來復(f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