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延打了車去夏家胡同。
見到被李立撞的人……
“怎么回事兒?”她問。
李立耷拉著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我這正收拾東西呢,突然感覺車子晃悠了一下,隨后就看到跟前倒了個人……”
他急得有些想哭:“師父,您說這是不是碰瓷啊,咋辦啊,我今天才賣七百多塊錢,這,這要是被人給訛了可咋整???”
“你今個兒賣了七百多?”聞延微驚,這還不到六點呢。
李立點了點頭:“我今個兒出攤早,又多換了幾個地方……”
他哭喪著臉:“誰曾想就碰到了這么個事兒?!?p> “等救護車來吧……”聞延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兒。
不過李立撞得人不是楊萍,倒是讓她松了一口氣。
她差點真的以為這世上有這么巧的事兒了……
結(jié)果跟著救護車到了醫(yī)院,就這么巧的,碰到了楊萍。
“你還有臉來?你看看我家喬白都被你給害成什么樣子了?工作工作沒著落,職稱職稱評不上……聞延你是不是故意的?專門等著喬白的關(guān)鍵時刻去舉報?你就是見不得他好是不是?”
楊萍一看見聞延,頓時罵了起來:“一日夫妻百日恩吶,你這么做,遲早是要遭報應(yīng)的!老天爺可都睜眼看著呢!你給我滾!我用不著你來伺候!”
聞延:……
“聽尚喬白說你被車撞了,被撞的是腦子?”她很是好奇的打量著楊萍,想看看她腦袋是傷在哪里了,怎么都沒見包紗布出血呢?
楊萍氣怒道:“你罵誰呢!你才撞了腦子,你……”
“沒撞腦子居然覺得我是來伺候你的?”
聞延一臉驚訝:“那你這腦子問題是天生的呀……”
她搖了搖頭:“早知道你有這毛病,與你做婆媳那幾年,我該多給你燉點補腦湯的,如今倒是只能看著你犯蠢……你節(jié)哀啊?!?p> “你,你……”楊萍氣到說不出話,只能用手哆哆嗦嗦的指著聞延,好一會兒才憋出來一句:“你舉報還有理了是吧?”
聞延不想同楊萍繼續(xù)爭吵,這人認定了尚喬白被舉報是她做的,她就算剖開肚子都證明不清的。
她扭頭正要走,李立皺著眉看楊萍,細細打量了一會兒:“你這人是不是腦子有病?。吭缟先ノ医慵依镱^鬧,現(xiàn)在又跑到醫(yī)院里鬧,出門忘栓繩了是吧?”
“她去你姐家里鬧?”聞延有些訝異的看著李立,實在想不出這兩人之間能有什么瓜葛。
李立嗯了一聲,看著那邊有護士出來勸阻了楊萍,并將人帶走送到病房,他朝著空氣踢了兩腳泄憤。
“可不嘛!”他道:“就今個兒早上……好像是因為我姐夫跟她推薦了什么股票,前幾天大漲,他們就加倉了還是怎么的,我也不大懂,今兒了是跌停了還是啥,反正就是賠了。
聽說那神經(jīng)病女人抵押了一套門面房做貸款,結(jié)果那房子根本就不是她的,可貸的錢已經(jīng)下來且被她給拿去炒股票了。”
李立嘟囔道:“也不知道是怎么貸下來的,有錢人可真手眼通天,咱們普通老百姓想都想不明白的事兒,人家都已經(jīng)玩了個爛!”
他有些幸災(zāi)樂禍:“她現(xiàn)在涉嫌嚴重騙貸,數(shù)額巨大,要是不還錢的話,估計要進去蹲個幾年,等出來還得還錢……”
聞延聽得微怔。
李立惡狠狠的繼續(xù)說:“她今天一大早就去我姐家里鬧著讓我姐夫賠給她錢,好幾十萬咧!我姐夫哪有錢?平常全靠我姐賺錢養(yǎng)家,兜里有幾個錢就要往證券公司里頭扔,好像證券公司是他親爹似的,需要他時時孝敬……我姐夫沒錢就跟我姐要,我姐不給,他就要跟我姐鬧離婚,如今我爸媽都過來勸著咧,還不知道會怎樣?!?p> 李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其實我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我爸媽到底怎么想的,看不到我姐過得有辛苦嗎?做什么還要勸她忍一忍……”
聞延終于恍惚想起,她似乎有幾套門面,一直在楊萍的手里。
新婚第二天,楊萍就以她不懂投資為由,要她將房本鑰匙一并上交。
她表示可以學(xué)習(xí)金融投資,并選了一些相關(guān)書籍,卻被楊萍按頭不安分,要她專心照顧丈夫,好好過日子……
前世的那時候,她頗有些寄人籬下之感。
在鄉(xiāng)下聞家的父母并不是親生的,爺爺又一心念叨著,想在閉眼前看到她嫁人、成家,日后也好有個依靠,享享福,不至于等他不在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出什么事兒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
還說跟尚家老爺子是過了命的交情……嫁到尚家,他很放心。
前世她被掃地出門,身無分文的流浪街頭時,也不是沒有向聞家父母求助過。
接電話的是聞家母親,聽聞她已離婚,語氣不免尖酸,話也難聽了許多:“……聞延,你該曉得你非我親生,如今我不求回報養(yǎng)你到十八歲,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你若還懂得臉面,便不該再打電話來?!?p>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竟然是個累贅?
“你也莫要逢人就說離婚的事情,被男人拋棄難道是什么光榮的事情不成?”
聞家母親不快的嘆氣:“哪個會同情你呢?人家只會覺得你一分錢沒撈到,被人白白睡了幾年,是自甘下賤……我一想到那些人會來同我說什么難聽的話,就覺得臉皮難看,以后還不知道怎么出門見人呢!我要被你害得抬不起頭了你曉得不?”
聞延知道聞家父母非是她親生父母,所以從不敢過多打擾,她歸國時早已記事,身上帶著父親的撫恤金,輕易不敢同人開口要錢,也確實從未同人要過錢。
卻從未想過同在一個屋檐下多年,會真的一點情分不曾有……
那時候,她就已經(jīng)不會期待什么了。
她只想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好好過日子。
后來楊萍說了什么呢?
時隔多年,她已經(jīng)不大記得清太多細節(jié)……
只記得楊萍說:“聞延,我勸你要點臉,這房子門面,是老爺子看你嫁進尚家給的,說是給你當嫁妝充臉面,可不是真的給你,如今你都與喬白離婚了,怎么還好意思來要尚家的東西?”
還說:“反正房子都已經(jīng)沒了,你想鬧就鬧吧,我又不怕你的,離婚的是你又不是我,看看到時候挨笑話的是誰……離了婚還扒著夫家想要財產(chǎn),想瞎了心真是?!?p> 如今想想,怕是那時候,房子就已經(jīng)被抵押了出去,只是不曉得她如何操作的,竟然用她名下的房子門面做了貸款……
聞延此刻不免慶幸,好在是那款項的償還,沒有落到她頭上,前世不曾,今生也還不曾。
不然的話,日子得過成什么樣?雪上加霜莫過如此了吧……
她摸了摸兜里只剩兩百來塊錢余額的存折……當機立斷:必須要同尚家做個清楚明白的分割!
前世尚喬白風(fēng)光的緊,娶了新嬌妻,事業(yè)也更進一步,后來更是成了名校校長……
他同洛蕎始終是人人艷羨的神仙眷侶,在十幾年后,戀綜興起的那幾年,還常常同洛蕎出鏡秀恩愛,每場片酬都不低。
洛蕎更是風(fēng)光,被尚家捧成了大明星,聽說只要站著拍拍照片,就能賺很大一筆錢……
她打工時,常聽人提起他們的八卦。
也有羨慕楊萍的,感慨有這樣會撈金的兒媳婦,楊萍就是欠再多的錢,也不用愁補不上窟窿,哪像他們,遇見這種事兒怕是只有高樓一躍的下場了。
聞延那時生怕人知道她是被奉為愛情榜樣的尚教授前妻,壓根沒敢多打聽有關(guān)的事情,如今倒是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想不起來了……
李立還在念叨著父母的拎不清,姐姐的凄苦,聞延打斷了他車轱轆話的苦水,詢問道:“你姐夫跟楊萍是怎么回事兒?貸的什么款,買了哪里的股票,你細細與我說清楚?!?p> 今生尚喬白工作被開除,新工作處處碰壁、求助無門,洛蕎也至今不曾進門尚家,大明星怕是當不成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替楊萍堵上窟窿。
要是堵不上……
豈非會可能拉她下水?
李立也不知道太具體的情況,只囫圇說了個大概。
等撞到的人醒過來,檢查結(jié)果也出來,知曉人只是低血糖暈倒,兩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沒在醫(yī)院久留。
聞延讓李立回去顧看攤子……
“那師父你呢?”李立道:“街坊鄰居們都挺想你的……”
聞延搖了搖頭:“我還有事兒?!?p> “是我姐夫他們買的那只股票的事兒嗎?”李立問。
聞延依舊搖頭。
李立見她不想多說,也就不再問。
等出了醫(yī)院,兩人各自分開。
聞延打了個電話給許常未說交稿子的事情。
猶豫再三,她開口問許常未:“老師,您認識什么律師嗎?最好是擅長離婚官司的……”
“那可是巧了,你有個師兄正在我這里,他前些年不務(wù)正業(yè),從我這里畢業(yè)后,轉(zhuǎn)投了律師的工作……不過離婚的官司他好像不怎么會,他平常打的都是跨國金融官司?!?p> 許常未說著不免笑話她:“你年紀輕輕的,連婚都還沒結(jié)過吧?怎么突然打聽起離婚律師來了?提前演習(xí)?婚姻可不興快進啊,哪能還沒開始,先談結(jié)束的!你得先戀愛腦,然后哭得死去活來,再撕心裂肺,最后痛定思痛……”
聞延:……
這老頭,嘴里就沒個正經(jīng)。
“是我同尚喬白離婚了。”她道:“尚喬白您記得吧?那天被您趕走的人……”
許常未大抵是正在喝水,電話里久久沉默,卻多了杯子摔在地上的聲音。
聞延深吸了一口氣:“他是我前夫?!?p> 她微咬了咬唇:“我要同他打官司,做婚后財產(chǎn)分割,還有……”
“拿回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產(chǎn),我親生父親的?!彼詈笥帽M了力氣,才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