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瑤原是給眾人備了馬車，但霍山的山路奇險，因而到了霍山附近，歸嬋就讓御守駕車回舒鳩去了。
臨近霍山下有一個村邑，過了這個村邑向北行，翻過霍山，就能看見河津渡口，過了這個渡口，就到宋地了。
姬桓看著遠處的村落，思忖道，“天色還早，不如我們先去村邑中拜訪一番，打探一下山路如何？”
三人點頭贊成，“也好?！?p> 這個村邑并不是大夫封地，更像是鄉(xiāng)野自發(fā)形成的聚落，平日里會給周圍強勢的領(lǐng)主繳納供奉，但本身并不受其行政管轄約束。
雖名義上隸屬舒鳩，但內(nèi)部有自己的政治生態(tài)，這里的村民生于斯，長于斯，大概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這個村邑。
村子正中有一個千年古柳，樹干上系著紅繩，繩上拴著幾個福簽。
縉黎走過去抓起福簽看了看，每個福簽上刻著都不同畫，但都是同一只無頭怪物，也不知是何用處。
古柳旁的一排房子應(yīng)該就是長老所居，幾人前去拜訪村正。
“大白天的，這個村里怎么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縉黎說著，叩了叩旁邊一座屋舍的門。
要不是能感覺到屋子里面還有生氣，他都要以為這是一個荒村了。
然而過了許久，一直不見有人出來開門，四下里也安靜的近乎詭異。
姬桓垂眼想了想，又抬頭看向縉黎，“既然人家不愿見我們，咱們也不必繼續(xù)叩門肆意打擾人家了。”
縉黎往門縫里瞄了一眼，瞇起眸子，點頭道，“說的也是?！?p> 時到正午，幾人正打算離開這個村邑，周圍卻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在泥濘之中行走。
對方的行進聲毫不遮掩，連歸嬋都能聽到武器之間金屬相磕的聲音，不由得皺起眉，往三人身后退了幾步。
縉黎的耳朵動了動，轉(zhuǎn)頭安慰她，“就這幾十個人，比你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怪物都好對付，沒事的?！?p> 姬桓看著烏泱泱用來的人，“來者敵我不明，先不要……”
話音未落，那邊卻傳來了弓弦拉開的聲音，還有人罵罵咧咧：
“他娘的，難得下山一趟，這村里的人都他娘的做縮頭王八，老子今天燒你們幾座房子，看你們以后老不老實！”
雖然知道姬桓是想要留著活口訊問，但風(fēng)隱還是忍不住笑了一聲，“現(xiàn)在呢？”
未等姬桓回話，風(fēng)隱雙眼一瞪，眼中精光四射。
縉黎瞥了他一眼，咂舌道，“對付這些人你還要化形不成？”
姬桓上前兩步，在一眾人中掃視一圈，看著領(lǐng)頭那人，“我們遠道而來，只是路過，無意與各位起沖突?！?p> 這伙人大概四十余人，為首那個穿著毛領(lǐng)皮甲，揚著下巴打量了幾人，哂笑道，“男的殺了，女的帶走！”
聽到這話，姬桓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風(fēng)隱沖他挑了挑眉，勾起嘴角又問了一遍，“現(xiàn)在呢？”
縉黎摘下九和弓，摸出一支箭搭了上去，看著那個首領(lǐng)，“你剛才說什么？”
那首領(lǐng)沒說話，他旁邊一個拿著長刀的小弟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吩咐眾人，“小妞兒留下，這仨男的衣服留著，人就地剮了！”
縉黎神色一凜，手中箭矢應(yīng)聲飛出，扎進對方鎖骨。
那人瞬間哀嚎起來，倒在地上捂著傷口怒瞪縉黎。
“剮？”風(fēng)隱敲了敲笛子，轉(zhuǎn)頭問姬桓，“我記得你們周人有一個刑罰，把人一刀一刀分成段？”
“醢刑、寸磔都是這個路子，但一般都是對罪大惡極之人才施以此刑。”
“原來如此，”風(fēng)隱恍然大悟般點頭，“那豈不是很痛苦？”
話落未落，他旁邊躥出一人，“他娘的，你們哪來那么多廢話！”
說罷，提起長刀向風(fēng)隱的脖頸砍去。
不料風(fēng)隱絲毫未躲，反倒將頭一歪，把脖子露出來，“你待如何？”
那長刀停在他脖頸前毫厘之處，任憑那人如何使力，都不能再前進分毫。
“怎么？不砍了嗎？”風(fēng)隱笑道，“你不動手，是不是就該輪到我了？”
說話間，他周身氣浪一翻，脖頸上的刀霎時折斷飛出，直直插入后面一個盜匪的胸口。
那盜匪慘叫一聲，沒了氣息。
隨即風(fēng)隱猛一抬頭，雙眼一瞪，身前這人也徑直飛出去，落到盜匪群里的刀尖上，連哀嚎聲都來不及發(fā)出，也沒了氣息。
姬桓看著風(fēng)隱做的這一切，并沒出手阻攔。他看到對方有好幾個人的腰間都拴著染血的包裹，無須多問也能知道對方剛剛做了什么。
風(fēng)隱余光見到他站在原地，轉(zhuǎn)頭對縉黎笑道，“你家少主不屑于出手，這些人就由你我平分如何？”
“平分？”縉黎搖了搖頭，對方身上一股濃濃的血腥氣，顯然不是剛才那點傷亡可以造成的，“就怕這些人等不及，沒等咱倆分完，就來送死了。”
“他娘的，你說什么屁話！”頭領(lǐng)往地上啐了一口，掄起手中兵刃叫喊道，“小的們，殺了這幾個妖怪！”
縉黎聳肩，兩手一攤，“看見了吧?！?p> 說完，招出長憶劍，反手劃過一個盜匪的胸膛。
姬桓確實沒有出手，他只是走到一個尸體旁邊，解下對方腰上的包裹，里面是數(shù)不清的耳朵，有的帶著耳飾，有的不如半截手指長。
等他再抬頭時，那幫盜匪已經(jīng)沒幾個能站著的了。
縉黎抱著劍立在一旁，僅剩的幾個盜匪跪在風(fēng)隱跟前，“神仙爺爺，放了我們吧！”
姬桓嘆了口氣，走過去把這一包耳朵遞到風(fēng)隱眼前。
風(fēng)隱眸子一冷，本來已經(jīng)打算放下的手一頓，抬手一抓將這幾人的腦袋統(tǒng)統(tǒng)摘了下來。
姬桓看著滿地的尸體，握了握拳，轉(zhuǎn)身面向古柳旁的那排房屋，高聲道，“周人姬桓姬子昭，本無意攪擾貴處安寧，還望能與村正一敘?！?p>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傳遍了整個村子，漸漸的，四下的房屋里終于發(fā)出些聲響。
有幾戶人家的門后探出小小的身影，隨后大概是被家里的大人抓了回去，大門“碰”的一聲被關(guān)上。
還有些小孩子趴在墻頭上，發(fā)出驚呼聲，同樣也被大人蒙著眼睛拽下墻去。
幾個男子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一圈，隨后打開門，緊張兮兮的盯著倒了一地的尸體。
他們手里握著鍋鏟，吞了吞口水，不知是誰起的頭，敲打了一下地上的尸體，隨后越來越多人從家里走出來，聚到古柳的周圍，拿著自制炊具或農(nóng)具瘋狂的敲打著那些已經(jīng)再無反擊之力的盜匪。
一位老者撥開人群走上前來，對這四人一拜，“老朽是此地村正，感謝四位壯士義舉?！?p> 村正起身，嘆了口氣，“幾位莫怪，他們的心中充滿了憤恨?！?p> 看著村民對尸體又打又罵，歸嬋微微蹙眉，“不知您這村子里發(fā)生了何事？可方便說我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