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燃燒的蠕行者

　　夜幕籠罩，燈影濯濯。

　　微弱的瓦斯燈光，在漆黑洞穴中照出一道道張牙舞爪的陰影。

　　此時，李慎之一邊提著瓦斯燈，一邊在洞穴縫隙處涂涂抹抹。

　　那是火藥、火油之物。

　　他涂抹得十分仔細，不放過任何一處縫隙。

　　甚至在高處涂上一道“火油腰線”。

　　“他在做什么？”

　　“布置陷阱唄，還能做什么？”

　　“這我當然看出來了，可是沒有誘餌，這陷阱又有什么意義？難不成指望蠕行者深夜出來狩獵？”

　　“說不定我們的蘭登先生就是這么想的?！?p>　　洞窟門口，派恩等人或坐或立，觀察著在洞穴深處忙碌的李慎之。

　　不少人更是低聲議論起來。

　　在眾人愈發(fā)困惑之際，李慎之也完成了作業(yè)，走了過來。

　　“我打算將蠕行者吸引出來，希望你們能夠遮掩氣息，如果做不到，那還請離開洞穴?！?p>　　李慎之走近，提出要求。

　　“你打算怎么做？”派恩問道。

　　“派恩先生，請原諒我的冒犯，這是我的任務(wù)，我自有辦法，還請你們完成治安署的要求，不要打擾到我?！?p>　　李慎之語氣嚴肅，目光卻看向三區(qū)治安巡長布萊爾。

　　那眼神中的不信任，令布萊爾巡長發(fā)出一聲鼻音，不過，卻懶得辯解。

　　原因無他，不屑，掉份。

　　派恩從懷中摸出一支藥劑道：“放心吧，我們絕對不會打擾到你?！?p>　　李慎之見狀頷首，轉(zhuǎn)身離去。

　　他再次回到洞窟深處，在火油畫出的圈子里，蹲坐下來，從小腿處拔出一把匕首。

　　然后又脫下衣物，看著蘭登這具軀殼，臉上露出一抹果決。

　　——既然沒有獵物，那就只能用“蘭登”這具身體為誘餌。

　　占據(jù)蘭登軀殼的靈魂，微微收縮，待屏蔽掉痛覺之后，李慎之這才拿起匕首小心翼翼的劃開胳膊、小腿上的皮膚。

　　他劃得很小心，只是開了一點口子，保證沒有傷到肌肉，做到讓鮮血流出來一些即可。

　　隨后他又把流出的鮮血涂抹周身，盡量擴大氣味揮發(fā)面積。

　　做完這些，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熄滅瓦斯燈，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治安員們驚悚住了。

　　自殘并非罕見，一些邪教成員也會通過自殘來取悅神靈，聽說蘭登就治安署從邪教祭祀現(xiàn)場救出，有這勇氣不足為奇。

　　放血也并非驚世駭俗。

　　都鐸一些鑲嵌了吸血鬼的治安員，甚至?xí)ㄆ诜叛?p>　　因為吸血鬼之血具有駐顏延壽之功效，頗受貴族追捧。

　　定期放點血換取巨額資金，這很劃算。

　　此時令他們真正駭然的，乃是李慎之拿自己當誘餌的瘋狂舉動。

　　一旦蠕行者近身，沿著傷口鉆入體內(nèi)，不死也殘。

　　蘭登來之前必然已經(jīng)熟知蠕行者特性，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點，偏偏他還是做了？

　　這究竟是一種無畏勇氣？

　　還是一種無知愚蠢？

　　“派恩先生，我覺得任務(wù)可以終止了！這不是勇氣，這是愚蠢！蠕行者可不是任憑本能支配的野獸！”

　　布萊爾巡長一臉嚴肅。

　　“這是他的選擇，我沒有權(quán)利終止他的任務(wù)，除非他主動放棄?！?p>　　派恩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反駁道。

　　“十四區(qū)就是這么漠視人命的？卷毛狒狒都知道試探死去的獵物，蠕行者會愚蠢到連卷毛狒狒都不如？要是這樣，我看我們干脆鑲嵌卷毛狒狒好了。”

　　布萊爾巡長愈發(fā)慷慨激昂，仿佛完全為蘭登性命著想。

　　“布萊爾先生，如果你不想被我的夢魘女妖入夢，那就小點聲，蘭登是十四區(qū)治安員，他的死活與三區(qū)無關(guān)。還有，他既然死定了，你又在擔心什么？”

　　派恩一臉冷漠。

　　布萊爾巡長呼吸一窒，他冷冷盯著派恩冷漠表情，最終丟下一句狠話：“等他死了，可別怪我沒提醒?！?p>　　“魂歸我主懷抱，這是他的榮幸?！?p>　　“哼！”

　　洞窟口徹底安靜了下來，派恩手中不停揮發(fā)的魔藥，遮掩了一行人的氣息。

　　夜幕籠罩下的洞窟，時間仿佛陷入了凝固。

　　偶爾有幾只蝙蝠進進出出，發(fā)出細微動靜。

　　還好這些蝙蝠不是吸血蝙蝠，不然沒等來蠕行者，蘭登怕是要先成為這群蝙蝠美餐了。

　　時間如水，潺潺而逝。

　　在幾名治安員已經(jīng)耐不住困意，不停點頭時，派恩突然睜開眼睛。

　　他輕輕拍了拍隊員。

　　在隊員愕然目光中，打了個手勢，提醒他們?nèi)湫姓邅砹恕?p>　　此時，洞窟盡頭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莫說蠕行者，連蘭登身影都看不見。

　　也只有派恩布萊爾，兩名鑲嵌者仗著超凡體質(zhì)，勉強可以看到一些東西。

　　黑暗中，一只只蛆蟲從石縫中鉆出，爬向蘭登。

　　它們并沒有在死亡意志下，凝聚成人形，反倒猶如黏菌一般，探出一條由蛆蟲構(gòu)成的觸手，爬到蘭登身上。

　　“我主終究不會眷顧愚蠢之輩！”

　　布萊爾低聲道，伸手摸向腰間左輪。

　　如果他沒猜錯，察覺到情況不妙的蘭登，應(yīng)該會逃回來。

　　這時候，蠕行者只有兩個反應(yīng)，要么受驚，縮回山體；

　　要么食性大發(fā)，追擊獵物。

　　他們要做的就是接應(yīng)蘭登。

　　無論怎么說，蘭登終究是治安員，總不能見死不救。

　　此時，其他治安員見狀，雖然不知道情況，但也紛紛摸上槍械，甚至燃燒瓶。

　　“等等！”派恩忽然低聲提醒。

　　只見被蛆蟲上身的蘭登，竟然依舊仿若尸骸般，一動不動。

　　“睡著了？”布萊爾一臉驚訝。

　　派恩沒有說話，表情卻愈發(fā)嚴肅起來。

　　布萊爾神色也逐漸認真起來。

　　因為蛆蟲越聚越多，它們必然會鉆入獵物體內(nèi)，此時蘭登睡得再死，也會被驚醒。

　　偏偏他依舊一動不動。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在強忍著萬蟲鉆心萬蛆吮血的劇痛，麻痹蠕行者。

　　“沙沙沙……”

　　隨著時間的推移，洞窟深處逐漸回蕩起悉悉索索的摩擦聲。

　　初時，聲音還很小，漸漸得哪怕是普通治安員的耳朵，也能清晰可聞。

　　他們意識到，蠕行者出現(xiàn)了。

　　僅憑聲音，那密集的蠕動聲，便令他們頭皮發(fā)麻。

　　“蘭登！跑！”

　　一直支持蘭登的派恩，突然瞪大眼睛，聲嘶力竭的大吼起來。

　　也恰在這一刻，“砰”得一聲槍響，卻是蘭登扣動了扳機。

　　子彈霎時射進火油中，點燃陷阱。

　　刺眼火舌，從子彈落點，向四面八方燃燒而去。

　　于彈指間，照亮洞窟。

　　“這——”

　　治安員豁然瞪大眼睛，目之所及，那可憎而驚悚一幕，令他們面皮發(fā)緊，肝膽俱裂。

　　蛆海！

　　洞窟深處赫然已經(jīng)淪為蛆蟲海洋。

　　在火焰的逼迫下，無數(shù)蟲豸翻滾其中，拼命向內(nèi)部鉆去。

　　更有甚者向火焰唯一出口噴涌而來。

　　——這出口正對著洞窟出口，這是蘭登預(yù)留的逃跑路線，也是圍三闕一抓捕蠕行者的陷阱。

　　“你們先走，我來救人?！?p>　　布萊爾越眾而出，一臉冷酷的吩咐道。

　　聲落，他的體表猛然竄起一層橘色火焰，竟在須臾間化為一具火人。

　　他的鑲嵌物赫然是——炎之精！

　　這也是三區(qū)派他來的根本原因。

　　“Ph'nglui mgfw'nafh C’thalpa burning Nucleus n'gha-ghaa naf'l thagn! Ia! C’thalpa!”【注1】

　　倏然，一陣不似人言的呢喃，從火海中傳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這呢喃聲響起時，那恣意狂暴的烈焰，愈發(fā)洶涌滂湃！

　　這一刻，莫說派恩，便是布萊爾也臉色大變，失聲驚呼。

　　“死亡咒！”

　　——這是星核之神克塔帕的火焰祝福。

　　——換言之，這具蠕行者極有可能是外神星核之神的火焰祭祀！

　　這意味蠕行者最大弱點“懼火”將不復(fù)存在！

　　果然，在眾人驚呼聲中，所有蛆蟲燃燒而起。

　　這不是外部火焰的侵蝕。

　　而是它們體內(nèi)竄出的火焰。

　　“熔巖巨人？”

　　結(jié)結(jié)巴巴的聲音，從一名治安員口中傳來，只見沸騰的火焰中，一頭高約四米的熔巖巨人緩緩站起。

　　不！

　　這哪里是熔巖巨人？

　　這分明是一頭由燃燒蛆蟲構(gòu)成的火焰巨人。

　　蛆蟲的蠕動掉落，宛如熔巖的流淌滴落，使其看起來就像是一尊由熔巖構(gòu)成的巨人。

　　“撤！”

　　布萊爾駭然尖叫！

　　眼前一幕，這已經(jīng)超出他的力量極限。

　　至于蘭登？

　　他死定了！

　　在被蛆蟲鉆入體內(nèi)之時，他就已經(jīng)兇多吉少。

　　如果當時他跑出來的話，趁著蛆蟲還未啃食重要臟器，或許還有活命希望。

　　但現(xiàn)在，即便是航海之神偉力，也無法在星核之神的火焰中眷顧他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