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后方那寬達(dá)16英尺的下水道中，突然涌來大團(tuán)腥臭血霧，在那恍惚彌散的霾靄之間，一道大如山岳，蒸騰如云的可憎之物，伏行其中，匍匐而行。
骯臟惡臭的下水道，似乎也無法承受如此可怖的降臨，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咯咯聲！
血霧中，鼠群潰散，污水泱泱。
繪刻出一幅幽冥惡魔也要為之顫抖的詭麗幻譚。
“碎顱者！”
那令人精神腫脹的一幕，令海人馬失聲尖叫，駭然停下腳步，沒有任何猶豫，轉(zhuǎn)身便逃，向下水道外狂奔而去，速度竟比來時，還要快上三分，狼狽而不堪。
人魚呆住了，那瘋狂而至的驚悚之景，令無路可逃的她，彷徨盡癲，只能眼睜睜看著祂靠近，聞著死亡腳步，嗅著墓地味道。
直到碎顱者沒過她的身影時，她呆住了，預(yù)想中的恐怖竟沒有發(fā)生？！
此時，李慎之也愣住了。
這就是塞壬之淚的威力？
沒錯，突然出現(xiàn)的碎顱者，正是李慎之以塞壬之淚幻化而出的瑰麗幻景——那海人馬實力不明，貿(mào)然挑釁，風(fēng)險太大，不如將其驚走，一舉兩得。
眼看海人馬就要沖出下水道，不想，在臨近出口時，他猛然轉(zhuǎn)身，虛空一抓，一柄雙管霰彈槍落入掌中。
他一個單手旋轉(zhuǎn)上膛，于剎那間，扣動扳機。
滾燙的詛咒彈，猶如脫離母巢的鬼嬰，發(fā)出刺耳尖嘯，劃過污濁空氣，戳入血霧之中，狠狠撞上長滿青苔的管壁上，爆發(fā)出熾熱火焰。
火光雖一閃而逝，卻明晃晃的從碎顱者幻景中閃現(xiàn)。
下意識就要跳出下水道的海人馬，猛然停了下來。
“幻術(shù)？！”
海人馬猩紅眼眸陡然瞪圓，噴射出熾毒之焰，那張血盆大口更是吐出翠綠毒氣。
這一刻，他哪里還不知道，他上當(dāng)了？
此時，那淹沒人魚娜塔莉的詭譎驚悚碎顱者，也尖嘯著向海人馬沖來。
海人馬強壓內(nèi)心恐懼，咬牙迎上碎顱者！
啵！
極度逼真的碎顱者，驀然消散。
“果然是幻術(shù)……這是蜃珠？還是塞壬之淚？”海人馬呢喃，眸光倏然炙熱起來。
難不成這個未成年的翹家人魚，身上攜有海妖至寶塞壬之淚？
他猛然抬頭看去，束縛在污水中的人魚，早已消失不見，卻是管壁上的咒印已然遭到破壞。
“每一次和海妖沾邊的事情，都是那么令人厭惡！”
海人馬咒罵道，他能清楚感應(yīng)到美人魚的身影就在前方，雖然他的視野內(nèi)空空如也。
——那束縛人魚的咒印，可不僅僅是單純的陷阱，更是一道標(biāo)記。
身為十四區(qū)最優(yōu)秀的獵人之一，在做好一擊必殺的準(zhǔn)備之前，怎么可能會考慮不到獵物掙脫的窘境？
“噠噠噠！”
海人馬揚起四蹄，狂奔而去，同時馬身上的人頭猛然張開嘴巴，吐出一條尚未消化的靈魂，攥在掌心。
“我已發(fā)現(xiàn)海妖，正在追蹤，速速安排人手?jǐn)r截?！?p> 海人馬松手，那殘魂登時靈動如魚，鉆進(jìn)管壁中，通風(fēng)報信去了。
——既是你死我活，自然要動用一切手段。
甬道漆黑，惡臭襲人。
在海人馬發(fā)出求援之時，被一道黑霧包裹向著下水道深處沖去的人魚娜塔莉，亦被震驚得如遭雷殛，心旌搖曳。
她不止驚喜于被救。
更愕然于……為什么要逃？
是的，她認(rèn)出了李慎之。
從那可怖幻象碎顱者越過她的身體沖向海人馬時，她就認(rèn)出這是塞壬之淚編織而出的幻景，更認(rèn)出來者何人！
然而也正是因為認(rèn)出，反而更加困惑不已。
因為她親眼看過這位“從萬古沉睡中蘇醒的偉大存在”是何等的可怖！那令人忍不住朝拜皈依的圣榮，至今回憶而起都心生激顫。
這樣的存在，捏死海人馬，簡直易如反掌！
既然如此，為什么要逃？
難不成這是一種邪惡而荒誕的惡趣味？
困惑充盈內(nèi)心的可憐人魚，不敢問也不敢說，只能任由黑霧包裹，隨波逐流。
此時，娜塔莉困惑不已，李慎之更是郁悶。
怎么也沒想到，海人馬在臨走時竟然開了一槍，識破幻景，真是日了狗了。
不過，這一槍，也印證了他的身份。
——他大概率就是治安署的鑲嵌者。
這個發(fā)現(xiàn)，令李慎之有些難受，這是殺好呢，還是不殺好呢？
亦或者說，占據(jù)他的身體，作為備用身軀？
也不知道，鑲嵌者的靈魂有多強？
說不定，他根本占據(jù)不了。
‘該死，怎么一直吊在身后？’
在連續(xù)幾個轉(zhuǎn)彎依舊甩不掉海人馬后，李慎之察覺到了不對勁。
‘莫非問題出在人魚身上？’
李慎之心中一沉，干脆停下腳步，激發(fā)塞壬之淚，轉(zhuǎn)換幻景。
霎時，熊熊燃燒的耀眼烈焰填充了整個下水道，阻去海人馬的追擊前路。
吃一塹長一智的海人馬抬手射擊。
噴射的鹿彈，灑入火焰之中，卻未驚起絲毫波瀾——如果這是真實火焰，鹿彈內(nèi)涂抹特殊魔藥的鉛丸，將會在火焰炙烤下發(fā)出微妙變化。
“又是幻術(shù)！”
海人馬心中冷笑，馬不停蹄，撞入火焰。
“啊——”
然而預(yù)想中的清風(fēng)拂面沒有出現(xiàn)，出現(xiàn)得反而是無法忍受的熾熱，那蝕骨灼心的烈焰噬咬在恐怖的無皮肌肉上，令海人馬發(fā)出凄厲慘叫。
“砰砰砰砰！”
與此同時，一連六聲槍響從火焰中射來，令海人馬躲閃不及，全部中招！
好在，這并不是可怖的詛咒彈。
但即便如此，六顆彈丸依舊射進(jìn)他的身體，鑲嵌在肌肉表面，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他狂怒欲瘋。
更令他驚恐的是，這彈丸之中竟藏著可憎蟲豸，正瘋狂鉆入他的身體，啃食他的血肉，在繁殖中擴張，在擴張中吞噬。
——這赫然是構(gòu)成李慎之的蛆蟲。
原來，李慎之早就在普通彈丸中，填入蛆蟲。
一旦彈丸射入機體，看似羸弱無力的蛆蟲，將爆發(fā)出不可思議的破壞力！
“你不是人魚，你是誰？！”
海人馬厲聲咆哮，然而火焰中，迎接他的只有子彈。
“該死！”海人馬咒罵一聲，身軀卻在這一刻，驟然透明起來。
來自星核之神的火焰，再也無法燒蝕他的身體，一顆顆蟲豸亦從他身體上掉落。
此時，他的身軀已然徹底消失，踏入肉眼不可見的靈界維度。
——查理德治安長赫然轉(zhuǎn)為靈體：靈魂獵手！
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找不到那神秘兇手。
‘來不及了！’
他只能在靈界漫步中，鎖定人魚靈魂，無視物質(zhì)界的火焰，化為一道流光鉆入她的體中。
“唔！”
人魚娜塔莉渾身一顫，身體登時僵硬起來。
在她體內(nèi)，她清楚看到一頭形似蜘蛛的可憎之物。
那凸起的猩紅復(fù)眼，長在從簇的節(jié)肢之上，一根根節(jié)肢仿佛螳螂刀臂，閃爍著令人血液凝固的冰冷。
它沿著人魚的驚恐姍姍爬行，發(fā)出宛若毒刺的尖銳摩擦聲，緩緩靠近人魚柔弱靈魂！
它高高舉起刀臂就要刺入獵物體內(nèi)。
不想，一聲嘆息，令它第一次意識到什么才是真正的靈魂獵手。
“高明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xiàn)，可悲的航海之神爪牙，玷污獵手之名的你，也只有死亡才能洗刷。”
那冷漠的嘆息聲，沒有絲毫興奮，只有一絲……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