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兇手……他具有食尸鬼特征……哈布斯公爵出現了……他褻瀆了尸體……所有尸體,包括瑪利亞夫人……”
“嘔——”
正在窺夢的派恩巡長突然睜開眼睛,沖出大堂,剛剛跨出門檻,便抑制不住的扶住門檻,拽下鳥嘴面具嘔吐起來。
一名治安巡長走了過來,取出一瓶藥劑遞了過來。
派恩接過嗅了嗅,那刺鼻氣味,緩和了嘔吐欲望,但他的臉色依舊蒼白至極。
“你看到了什么?”
“哈布斯……進入了尸食狀態(tài)!”派恩低聲道。
來人頓時沉默了。
尸食狀態(tài),即食用尸體行為。
這是可憎之物食尸鬼才有的邪惡慾望,一旦人類出現這種行為,基本預示著墜入沉淪之道,淪為那些可憎惡臭之物的同僚。
這個證據,足以判處哈布斯公爵死刑。
在英格森,航海教會嚴禁鑲嵌者涉足商賈之道,最多允許其培養(yǎng)代理人,參與神秘物品的交易。
用航海教義來說,金錢會腐蝕鑲嵌者。
因此即便鑲嵌者掌握著英格森絕對暴力,也無法隨意處置執(zhí)掌財富的貴族和工廠主。
現在有了關鍵證據,哈布斯公爵在劫難逃。
現在唯一的麻煩在于如何安排一個合理罪名?
“辛苦你了,派恩先生,早點回去休息吧!”
一名治安總管走了過來,拍了拍派恩肩膀道。
派恩點了點頭,沒有推辭。
他的精神恍惚的離開了大堂,不知怎么離開農莊,又怎么回到利斯特大街23號家中。
他趕走所有仆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漫長沉默。
……
……
將哈布斯公爵農場地下密室焚燒一空后,李慎之的任務隨即完成。
他乘上治安署馬車,返回都鐸。
李慎之特別叮囑馬夫,先回利斯特大街22號。
原因無他,進出過地下密室的他,感覺自己已經不干凈了,那縈繞在鼻尖的惡臭,令他決定丟掉這身衣服。
所以他必須得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
用完一整個肥皂的那種。
“蘭登先生,目的地到了?!?p> 在馬夫提醒聲中,李慎之推開車門,深深吸了一口都鐸獨有的工業(yè)廢氣,突然發(fā)現這充滿焦炭和粉塵的空氣,也并非難以忍受。
謝別馬夫,他抬腳踏上入戶樓梯,目光下意識瞥向對門的派恩公寓,無數念頭從腦海中劃過。
“叮鈴鈴……”
一陣清脆悅耳的風鈴聲從對門傳來,打斷他的思緒。
他收回目光,伸手入兜,掏出鑰匙,準備開門進屋。
不曾想,就在這時,許久不曾出現的幻覺突兀降臨。
不!
準確的說,是他走入了“幻覺”,就像當初走到蘭登身邊一般。
……
……
利斯特大街23號公寓內,派恩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他不明白,哈布斯公爵明明已經享盡人間富貴,為什么還要參與邪教之事,甚至做出瀆尸之舉?
那可是他的親表妹?。?p> 他的思緒開始發(fā)散,他想起這么多年來的辦過的案子。
貴族夜夜笙歌;
窮人吃糠咽菜。
他們治安員游走在黑暗和死亡邊緣,代主巡狩牧場,侍奉英格森王國及至臣民,最終換來的便是這般腌臜污垢之土地?
“嘻嘻,可憐的人類,總是用虛妄的道德律法掩蓋吃人真相?!?p> 派恩突然尖聲笑了起來,聲音帶著幾分狐媚,臉上隱隱浮現出一層嬌媚女妖面孔。
“不,不對,局部的腐爛,不能代表整體的榮光,是我魔怔了。”
派恩倏然一臉正色道。
“嘻嘻,說起英格森帝國的輝煌,就連都鐸街頭的乞丐也會高傲抬起頭顱!可是帝國的輝煌在哪里?在那金碧輝煌的宮殿中?還是在那數以百萬計掙扎在貧民窟的工人?乃至一英畝田地一年凈收益不過1英鎊,還要上繳貴族的農夫?”
嬌媚女子聲音嬌媚而輕浮。
“沉湎于集體榮光的可憐蟲,集體成就你,也在毀滅你,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場夢,為什么要在意這是噩夢?還是美夢呢?”
“是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與夢境何異……”
“人類的生活太苦了,去幻夢境吧!那里的居民,永遠長生,永享財富自由!”
“沒錯,我本就是夢魘女妖……不,我是人類,我是派恩!”
呢喃自語的派恩,陡然瞪大眼睛。
他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然而思緒在這一刻卻徹底混亂。
仿如一夜酣睡乍醒的恍惚,一時竟根本分辨不出,哪邊是夢境?哪邊是現實?
本能直覺告訴他,他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
瞧瞧這噩夢內容。
饑餓、掠奪、兇殺、瀆尸、恐怖邪祟……現實哪有這么恐怖?
對,我是夢魘女妖……不不不……我是派恩!
派恩身軀透明起來,人類的雄性特征和女妖的雌性體貌相互重疊交融,等待著靈魂的最終選擇。
在那以身軀為囚籠的戰(zhàn)場中,恍如連體嬰雙生子的靈魂,在撕扯中擴大傷口,在愈合中相互交融!
倏然,艱澀的祈禱聲在斗爭中傳來。
“星空之下,海面之上的主宰……”
“一切天災風暴的締造者……”
“在異象和風暴中指引航向之航海之神……”
“禰虔誠而卑微的仆人,祈求禰的眷顧……”
……
“嘻嘻,卑微的仆人,怎么可能引來主人的注視?這只是一段噩夢,醒來吧!艾許莉!”
混亂的邏輯,從撕扯的靈魂中傳來。
那祈禱聲為之一僵,繼而繼續(xù)吟誦起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無法得到回應,直至寂靜無聲。
“噩夢終將湮滅,艾許莉!”
歡快聲音從派恩口中傳來,他的身體已然趨近于透明。
‘即便我只是一段噩夢,也不甘就此消失?。 ?p> 一段思維火花,在靈魂中微弱跳動著:‘可惜,我終究只是一段噩夢……苦難是假的、幸福是假的、甚至就連信仰也是假的……’
思維火花如此恐懼而不甘的跳動著。
即便是虛幻夢魘,也恐懼著死亡。
就在他即將沉寂于湮滅之鄉(xiāng)時,他突然看到了“虛假夢魘”中,曾看到的深海漩渦、大洋眼眸,以及宛如白晝下的黑日……
祂是如此龐大!
窒塞他的感官極限……將他心靈一切雜念蔽障至無,只余下無盡恐懼和歡喜。
‘虛妄還能如此真實?’
他如此驚愕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