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侍郎
“剛剛多謝兩位相助，哈哈哈......”
旁廳中，重整衣冠的李公子正和方平談笑風(fēng)生，但實(shí)際上，二人目前為止都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姓。
這李公子確實(shí)是個怪人，但這種豁達(dá)和不羈卻讓方平很是欣賞。
“對了，還沒請教......”
“胡桂德，河洛人士?！?p> 方平早就編好了。他既要借助這李公子探聽消息，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如此。
“原來是胡公子！”李公子拱手抱拳示意，又哈哈笑道，“我名字喚作夢龍?！?p> “夢龍？”
方平嘴角一抽：“李公子該不會是令慈夢龍而生吧？”
“咦，你怎么知道......之前我就和你一見如故，果真，咋們是心有靈犀??！”李夢龍搖著頭感嘆道。
方平為了獲取他的信任，也只能違心應(yīng)承。
二人坐了下來，便開始談天話地。
這李夢龍果真是個怪人，他不喜功名利祿，反而對于各種雜書雜學(xué)極為了解。各種坊間怪談、奇人異事，道來真是如數(shù)家珍。
方平本是應(yīng)和而已，漸漸地也來了興趣。
“這京城之中最為神秘的就是那夜巡司，據(jù)說專門處理狐鬼之事......”
“李兄可曾見過鬼神？”
李夢龍搖了搖頭，滿臉憧憬道：“我一生下來，我家就來了個道士，說我是煞星命，鬼神辟易，要到二十歲這年才能轉(zhuǎn)運(yùn)......我以前經(jīng)常去那些鬧鬼的地兒，可連半個影兒都沒見著?！?p> 方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道當(dāng)年那個老道士十之八九是來騙吃騙喝的，否則這李夢龍都這么大了，李侍郎一家不也好好的嗎。
不過，看李夢龍這模樣，似乎見不著鬼是什么煩惱事一樣。
“那老道士倒是有一件事說準(zhǔn)了。”李夢龍摸著下巴道，“今天剛好是我二十歲的生辰，沒想到居然給雷劈了?！?p> “這么邪乎？”方平也有些詫異，他這么一說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李夢龍點(diǎn)了點(diǎn)頭，思索道：“我也沒干過什么壞事，怎么就會遭雷劈呢？你當(dāng)時在場，你說說，那道雷是不是劈錯了？”
“或許......是吧？”方平微微搖首，這都哪跟哪。
氣氛也烘托到位了，是時候了。
方平突然開口道：“李公子......”
“桂德兄叫我夢龍就可以了?！崩顗酏堈f著，伸手親昵地拍了拍方平的肩膀。
“夢龍兄......”方平低聲道，“對朝堂中事可有所了解？”
“略知一二?！笨礃幼樱顗酏垖Τ玫氖率遣淮蟾信d趣的。不過他身為李侍郎的獨(dú)子，消息方面肯定要比常人更為靈通。
方平以手掩口道：“夢龍兄，知不知方御史？”
“哪個方御史？怎么那么耳熟......莫非是監(jiān)察司方......”
他話沒說完，就聽見外邊兒一聲輕咳，一個和藹的聲音在門外喚道：“修遠(yuǎn)、修遠(yuǎn)！”
“修遠(yuǎn)？”方平驚愕地看向李夢龍，這廳里只有他們二人，顯然不是在叫自己。
李夢龍以手掩口道：“夢龍是我的小名，我的大名是李修遠(yuǎn)。”
李修遠(yuǎn)？方平只覺得分外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這時，一個慈眉善目的素衣中年人走了進(jìn)來，目光中透露著絲絲慈意。
“修遠(yuǎn)，我聽管家說你又搞得灰頭土臉的，都是而立之年了，能不能穩(wěn)重一些......”雖是責(zé)備的話，可他語氣之中的關(guān)切更甚。
李夢龍笑道：“爹，這個不提也罷?！?p> 他就是禮部左侍郎李茂春？
方平暗中觀察著李茂春，這時李茂春也注意到了一旁的方平，只看了一眼，便問道：“修遠(yuǎn)，這位是？”
“爹，他是我的朋友胡公子?！?p> “李老爺您好，在下胡桂德。”
李茂春“嗯”了一聲，心中暗道這胡公子雖然穿著樸素，但眉目間卻有股非凡的氣度，倒不似是庸才。
“胡公子是哪里人？”
“在下洛邑人士。”
李茂春“嗯”了一聲，又隨口問了幾句，覺得方平談吐自如，便打算邀他一并用晚膳。
“修遠(yuǎn)，這也是你的朋友？”
李茂春注意到縮在地上的大種乞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方平看了眼李夢龍，但見他上前把住了李茂春的肩膀，快速耳語道：“爹，此事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剛剛我在街上被雷劈了，是這個乞丐把我給背回來的，可以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茂春對于這個放浪形骸的獨(dú)子已是見怪不怪，漸漸也有些喜歡這種親昵的方式。
“兒砸，爹不反對你交朋友，但也要結(jié)交一些有用之人......”
他清了清嗓子，堂而皇之道：“既然是我兒的恩人，自然要好生款待。”
李茂春瞧了眼大種，吩咐道：“來人，帶這位......去洗漱一番，好吃好喝的招待著?！?p> 他實(shí)在是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大種乞丐。
方平也知道，要讓大種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是不可能的。這李茂春也是個善人，想必不會虧待大種，也就由他去了。
兩個家丁上來給大種引路，大種卻有些局促，瑟瑟地看了方平一眼。
李夢龍揮了揮手：“去吧。”
大種被兩個家丁拉了下去，李夢龍則引方平到了膳廳，此時八仙桌上已擺滿了各色菜肴。
“方公子，請落座！”李茂春招呼道。
方平客氣回了兩句，便坐了下來。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這桌上清一色十八道菜竟然全都是素菜。
李夢龍見他發(fā)愣，便低聲解釋道：“家父信佛，所以餐餐茹素......先隨便吃點(diǎn)，等會咋們再開小灶?！?p> 方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吃飯不是目的，他的意圖是探聽情報啊。
只是面對李茂春，他卻不敢貿(mào)然開口，生怕引起他的警覺。
隨便夾了幾筷子，方平正尋思著如何打開話題，不想李夢龍卻主動問道：“爹，朝廷把河洛御史案定下來了嗎？”
“你向來對朝堂的事不甚關(guān)心，今日怎么......”
李茂春有意無意看了眼方平，似乎已經(jīng)猜到了一切。
“哦，沒有。我是今天在街上聽老百姓都在討論，說那方御史是個好官，唉......”
李茂春放下了筷子，嘆了口氣道：“方御史確實(shí)是個好官，唉，可惜了?！?p> “李大人，不知道朝廷會怎么判？”方平聽到此處，再也按捺不住了。
李茂春聲色俱厲地看了過來：“我就知道，來者不善?！?p> 方平起身，拱手道：“實(shí)不相瞞，方御史有恩于在下，特此上京來為的就是此事?！?p> “一介書生，連溫飽都成問題，又能如何？”李茂春頗為不屑，又接著道，“看在你和修遠(yuǎn)是朋友的情況下，別怪老夫沒提醒你，這里面的水渾得很，不管你是他什么人，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選擇。”
見李茂春如此嚴(yán)肅，李夢龍不禁覺得他對方平有些太不客氣了。
“爹，胡公子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俗話說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崩顗酏垊竦溃暗憔秃臀覀冋f一說，這方御史到底如何？”
李茂春少見發(fā)怒，但這一回確實(shí)是沒法淡定了。
他指著李夢龍告誡道：“修遠(yuǎn)，你整日游手好閑，爹也就不說你了。但有些人是不能結(jié)交的，那是會要命的！”
李夢龍也來了氣，將筷子往桌上一摔，怒道：“不就是三兩句話的事嗎，你不肯說也罷！”
“你、你！”
李茂春的臉?biāo)查g紅成了個燈籠，胸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道：
“孽障，真是孽障！”
方平也沒想到李夢龍和李茂春父子會鬧得這么不愉快，正要開口調(diào)解，打算告退，卻聽見屋外傳來一聲儒雅隨和的叫喚：
“干爹，莫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