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只有三明治和牛奶
季秋誠無力的抬了抬手,想再說什么,終究還是沒有再開口。季秋誠坐回了沙發(fā),看了一眼易存忘下的書。《資本論》德文第一卷完整版,看樣子像是1962年德國某大學(xué)的教材。書的扉頁上用漢字歪歪扭扭的寫著“贈顏易存女士”,后面簽著馬成功三字。想來是叫馬成功這個人送給她的。季秋誠坐了會兒,回憶自己吃飯期間和易存的每一句對話。
想來想去,季秋誠確定每一句自己都沒有落下??墒撬袑υ捪肫饋?,覺得只有乏善可陳四個字能形容。倒是自己后面的兩句話確實是挺傷人。
想到這里,季秋誠回臥室拿了電話,又打給了老廖。電話響了好一會兒,老廖才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老廖的聲音傳了過來“秋誠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了,好點了嗎?”季秋誠如實的回答道“嗯,好多了。謝謝你啊老廖,放假了還讓你為我操心。”
“說什么廢話吶?聽這聲音就比早上好太多了,怎么樣我給你找去送藥的人,早早就過去了吧?”“嗯,老廖我給你打電話就想問你下,你找的這個顏易存,在你們設(shè)計部是做什么工作的?。俊绷吻斑M沉吟了片刻回答道“哦,顏工啊,她就是設(shè)計部新來的總工程師啊。怎么,顏工是不是不說話,憋到你了?”
廖前進十分了解易存不愛說話的性格,也是沒有其他人還在假期待在宿舍,老廖才給她打的電話。甚至他都沒敢想,易存能接他的電話。季秋誠沒想到,自己挖苦易存的話,真的被自己說準了。不過他只是說準了職務(wù),沒有想到看她年紀輕輕的,竟然真就是墨誠的總工程師。季秋誠心里的震驚程度,不亞于當(dāng)初把自己前妻捉奸在床時的程度。
有點歉疚的回答道“那倒沒有,我剛才說話不太好聽,說她冒充江湖郎中,看樣子她有點不高興?!绷吻斑M也同樣了解季秋誠的為人,經(jīng)王燦影這個前妻后,他對于稍有姿色的女人,動輒挖苦諷刺。最嚴重的一次把供應(yīng)商那邊的一個,試圖和他親近的女經(jīng)理給破口大罵了一頓。
老廖下意識的問了句“除了這些你還說啥了沒有?”“我還說,她清潔工就是清潔工,再過兩天是不是還要冒充墨誠設(shè)計部的總工程師啊?不過我先說的是她冒充醫(yī)生,然后再說的她冒充助理和總工程師?!绷吻斑M聽著季秋誠的說明,好笑極了。反正都說的是人家冒充,先說的那個,后說的那個有區(qū)別嗎?
妻子給他遞水喝,被他擺擺手拒絕。聽季秋誠說完,廖前進好笑的打趣道“秋誠啊,讓我說你什么好???你能不能不要這么草木皆兵?。窟€好顏工和別的女人不一樣,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估計人家當(dāng)時都懶得跟你廢話?!奔厩镎\連忙點頭答應(yīng)著“嗯,真被你說對了,不光懶得和我說話,連看我一眼都懶得看。她真的是總工程師嗎?”季秋誠還是難以相信。
廖前進卻是理所當(dāng)然的回答道“那還用說嗎?你做的哪門子老板???半年多前撿到的寶都給忘了啊?老胡他們幾個,有誰是好糊弄的?如果不是有真能耐,你以為老胡他們能讓墨誠的總工程師這個位置,落到一個新來的手里嗎?”季秋誠有點狡辯著道“老廖,你們設(shè)計部的工程師職級調(diào)整,我這個統(tǒng)管全局的老板有必要上心嗎?怎么,給你充分放權(quán),讓你做到人盡其用,不給你掣肘,你還不愿意了啊?”廖前進打從骨子里了解季秋誠這個人,也了解這幾年王燦影索要的高額撫養(yǎng)費,把這個老弟壓的喘不過氣來。
他了解恩怨分明的季秋誠在擔(dān)心什么,安慰著道“秋誠你不用擔(dān)心顏工生氣,她這個人吧無趣的很,別人談?wù)撍?,甚至?dāng)面質(zhì)疑她,她都懶得多說一句話。今天你是病人,她肯定不會和你計較的。你放心吧,實在過意不去,就找機會給人家真誠的道個歉。”季秋誠想想也是,當(dāng)時自己那么說她,她都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
腦海里浮現(xiàn)出,初見易存換水和流汗的那一幕,季秋誠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悸動。遂順口和老廖說了句“好,我知道了。老廖你能不能把她的電話發(fā)給我?。炕蛘吒嬖V我她住在哪個宿舍,我過去一趟,上門道歉。”“哎吆,她住哪個宿舍啊,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你稍等我掛了電話,把她的手機號發(fā)給你?!?p> 先是打的電話過去,可是打了幾遍也沒有人接。季秋誠看著紙上抄的號碼,反復(fù)和信息里的號碼確認了好幾遍,確定號碼沒錯。季秋誠嘆了口氣,改發(fā)了信息“顏工你好,對不起,我不該那么說話。請原諒我的冒失?!钡攘藭?,沒有等到回復(fù)的信息。季秋誠有些來氣,心說“這還不斤斤計較???又打電話又發(fā)信息道歉的,電話不接,連個話也沒有。老廖一個勁兒幫她說話,還怕我報復(fù)她怎么的?”
季秋誠的性格較前幾年屬實急躁了些,跟著他最初創(chuàng)業(yè)的廖前進是再清楚不過了。這點和他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何亮,更是一清二楚。原因自不必說,還是王燦影和吳天德那倆貨勾搭成奸造成的。逐年上漲的撫養(yǎng)費,更是讓季秋誠的脾氣火爆到了極點。不過季秋誠骨子里的善良和責(zé)任感,卻從來沒有因此改變過。
墨誠員工對于他的善良是深有體會。工資待遇自不必說,逢年過節(jié)的過節(jié)費,平常的伙食,居住的環(huán)境,以及主動給員工上保險等。甚至身上的工作服,季秋誠都要求用最舒服,最健康的布料做。普通員工和公司領(lǐng)導(dǎo)以及他自己,用的材質(zhì)都是一樣的。單這工作服一項,就比保稅區(qū)里的其他企業(yè),不知道要好多少。
從上層領(lǐng)導(dǎo)管理班子,以及最底層的生產(chǎn)車間員工,都由衷的覺得季秋誠是少有的好老板。瑕不掩瑜,老板只會對特定的人,有比較急躁的表現(xiàn)。出口的話不必說,那自然是怎么傷人怎么說。大家都能理解,但是易存卻有點接受不了。一來易存并不知道季秋誠的身份,二來覺得這個人說話時一副高高在上,像是誰都欠著他的感覺。
易存本來計劃去趟廣東這邊最大的書城買書,時間都安排好了??墒莿傄鲩T的時候,就接到了老廖的電話。易存問好的火車票是十點二十的,本著負責(zé)任的態(tài)度。易存并沒有聽老廖的買了感冒藥直接送上去,而是背著藥箱親眼去看了一眼??吹剿麩赡菢?,鼻子完全是塞住的狀態(tài),還嘔吐的滿屋子都是臭味,人也是昏睡著。易存就知道自己的計劃是要落空了。
心里不可能不焦躁,5天的時間,易存已經(jīng)提前安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本來15號的計劃當(dāng)天就能回程,這下眼看是沒有辦法按原計劃執(zhí)行。走出季秋誠的宿舍已經(jīng)是將近下午5點,天還是很亮,但是等易存趕到,書城鐵定已經(jīng)關(guān)門打烊。
簡單收拾了下背包,換洗的衣物拿了一身,拿上錢包和證件??戳搜凼謾C,易存決定還是不帶手機。季秋誠打來電話時,易存已經(jīng)到了深圳火車站,自然是接不著他的電話。季秋誠自己對著手機,還有記錄下來的電話生了會兒悶氣。看著桌子上還擺著吃過飯的碗和盤子,心里不由得有點受用?!斑@個顏工做的飯菜還是挺可口的,清淡卻又不失滋味。”季秋誠拿了餐具到洗碗池旁邊,將鍋碗刷干凈,放回到該放的位置。
生活能力季秋誠不缺乏,在漂亮國和老廖、吳天德、王燦影留學(xué)時,他們幾個這些基本的生活技能就培養(yǎng)成了。收拾完,站在臥室門口愣了片刻,想起易存讓他換床上用品。季秋誠又將干凈清爽的床上用品換上,走到洗手間,將臟衣物一股腦的丟在了洗衣機里開洗。忙完這一通,季秋誠感覺頭暈暈的,拿著易存忘了的那本德語《資本論》看了起來。
季秋誠的德語不好,只能大概看明白和簡單的說,遠遠沒有他的英語好。所做行業(yè)的關(guān)系,這門語言是不得不學(xué)。翻看了兩頁,厚厚的書中掉出來一個書簽。書簽頂端系著細細的飄帶,書簽從紙質(zhì)看,有些年頭了。書簽是自制的,兩面都有字,一面寫的是“麥子成熟時,如果我還沒有回來,就把屬于我的那一株連根拔起。將麥粒從它的穗子中揉搓出來,放入你的嘴里。細嚼慢咽,品味屬于我這株麥子,原汁原味的麥香!”另一面寫的是“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落款兒寫的是:老師傅家的傻兒子”字體蒼勁有力,不失俊雅。
季秋誠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斑@是誰?是這個顏易存的追求者嗎?”季秋誠忍不住的想,做這張書簽的人,是什么身份。將書隨便翻開,將書簽又夾了進去。吃力的看了幾頁。不知不覺中,季秋誠躺在沙發(fā)上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10點多,季秋誠才悠悠的醒了過來。拿出冰箱里的牛奶和三明治,啃了起來。比起半下午時吃的那餐難吃了不少,中間的雞蛋味道更是沒法比。勉強就著牛奶噎了進去,肚子總算不餓了。季秋誠還是感覺沒有精神,坐回到床上,打開電視機看了起來。
沒關(guān)窗戶和拉遮光簾,外面的燈火通明和工地上的嘈雜聲傳了進來。季秋誠煩躁極了,身體里也傳出讓人不適的燥熱。跳到飄窗上,關(guān)上窗戶和遮光簾,季秋誠才感覺好了點兒。
沒過半個小時,季秋誠又開始煩躁。電視機里呈現(xiàn)的內(nèi)容,他一點也沒看進去。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空調(diào)沒有開?!肮植坏眠@么熱,什么時候把空調(diào)給關(guān)上了?。俊奔厩镎\拿起電視柜上的空調(diào)遙控器,又把空調(diào)給打開。終于舒服了,換到了一個正在演漂亮國電影的頻道,季秋誠才安靜的看了進去。
再次睜眼,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上午的9點多鐘。季秋誠賴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不想起身。電視還開著,空調(diào)也開著,季秋誠偎在床上又看起了電視。心想這幾年來春節(jié)都沒有這么清閑過,心情不由得好了些。
直到肚子又傳出咕嚕咕嚕的叫聲,季秋誠才看了下時間?!拔铱浚?2點40分,怪不得餓那?”季秋誠穿著拖鞋進了洗手間洗漱。想著吃點什么。食堂也放假了,從住宿區(qū)的大門出來,倒是有一條街,賣什么的都有。
洗漱完,季秋誠走到廚房外的陽臺上。太陽還是有點毒,又打消了出門的念頭。拉開冰箱門,還是只有牛奶和三明治。季秋誠嘬了嘬牙花子,伸手取出牛奶和三明治。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季秋誠就咽不下去了。餓啊,不吃的話還是餓,勉強的將這些填到了肚子里。
無聊的時間又開始了。季秋誠打開客廳的電視,又開始無聊的翻找頻道??纯催@個又看看那個,始終找不到自己喜歡看的節(jié)目。丟下遙控器,季秋誠開始發(fā)呆。
不知道是煩躁還是無聊,那種熟悉的惡心感覺又一次襲來。忍了又忍,這個勁兒也沒有忍下去。沖到洗手間,季秋誠又開始吐,直到胃里的東西全部吐光,吐出來的都是黃色黏水。
看著嘔吐物的顏色,季秋誠不由得想起來,易存昨天給他做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