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無限復制

　　晚上八點一到，人民飯莊準時開門營業(yè)。白底紅字的醒目牌匾上，用端正楷體寫著“人民飯莊”四個大字，威武雄渾之氣畢現(xiàn)，軍綠色的門楣窗框里，鑲嵌著粗糙不平的毛玻璃，門口還停著一輛黑得锃亮的二八大杠，昔日那個火紅年代的氛圍感瞬間拉滿。

　　這家畫風迥異的新店，頓時吸引了無數(shù)來街上閑逛的人，大家三個一群五個一伙，說說笑笑地聚在門口，都覺得這個人民飯莊有點意思。

　　傅司椋見門口看熱鬧的多，進門吃飯的少，便從不知哪里翻出了一臺老式錄音機，往門口一放，按下播放鍵，一通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隨即從機器里傳出。

　　這操作讓江小樂看傻眼了，“哥，你放幾掛真鞭炮不是更來氣氛？”

　　傅司椋：“那不是放完了弄一地炮花屑，你們還得收拾嘛？”

　　江小樂點點頭，“哥，你真替我們著想?！?p>　　結(jié)果這一通熱鬧得，別說這條街了，隔壁街，隔壁的隔壁街，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街上的人，全都聞風而來。

　　畢竟廠子里日復一日死氣沉沉，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什么激動人心的大事了，而人一旦無聊、且有閑，就會格外熱衷于看熱鬧。

　　傅司椋眼見門口的人越聚越多，進店消費的卻依舊寥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和四名員工身上的外套都給扒了，一人換了一身藍色的粗布工服、戴一頂勞動帽、蹬一雙厚底膠鞋，又到門外把錄音機里的聲音換成了經(jīng)典歌曲《咱們工人有力量》。

　　當振奮人心的音樂一響起，五個人的這身裝扮一亮相，現(xiàn)場所有人的情緒都調(diào)動起來了，大家笑著、鬧著、打趣著，就想看看這五人到底演的是哪出？

　　江小樂和燕子徹底懵了，他們雖然在大廠出生，卻沒進工廠干過一天的活，更不知道這工人階級的節(jié)目該怎么演。

　　至于金嫂子和梁叔，他們深受廠區(qū)文化的浸染多年，會唱會跳不假，但架不住他們年紀大面皮薄，豁不出去也扭搭不開啊。

　　傅司椋倒不覺得拉不下臉，就是確實不會跳，他見手下四個都是木頭疙瘩，便扯開嗓子沖烏泱泱的人群喊道：“會跳的上來舞一段！大家要都覺得你跳得好，掌聲夠熱烈，人民飯莊今晚請你免費搓一頓！”

　　這話一說出去，人群頓時沸騰了，說是山呼海嘯也不為過，一時間人們齊齊鼓噪?yún)群埃鋼碇锨鞍窍铝私匪麄儙讉€身上的工裝，搶著往自己身上亂套。

　　慌亂中，帽子戴歪的、領(lǐng)子亂翻的、扣子系岔的、鞋子趿拉著的……都跟著奮進激昂的音樂齊齊揮動旋轉(zhuǎn)、蹦跳扭腰，動作非常一致，很像是一場荒誕而有趣的大型行為藝術(shù)秀。

　　這么聲勢浩大的一鬧騰，甭管是免單的還是自費的，瞬間將人民飯莊內(nèi)那八百多平米的空間占滿了，五百個位置座無虛席，走道和門前都被圍得水泄不通。

　　這場面，在今時今日的大廠實為罕見，不少人都感慨，已經(jīng)許多年沒感受到這么熱烈的氣氛了。

　　而對于傅司椋來說，開業(yè)第一餐，就有這么好的生意，先不說掙不掙錢，至少名聲是打出去了。

　　日后應(yīng)該不愁沒有客源。

　　半個小時后。

　　傅司?？粗矍凹t紅火火的盛景，覺得自己的確不用發(fā)愁客源，他該發(fā)愁的，是他那支戰(zhàn)斗力弱得可憐的團隊該如何應(yīng)付這巨大的客流量，以及一輪又一輪無休無止的催菜的狂潮?。?p>　　“老板怎么辦？后廚頂不住了，出菜速度完全跟不上點菜的速度！”

　　“老板怎么辦？備菜也沒了，現(xiàn)在實在騰不出手來洗菜切菜?。。　?p>　　“老板怎么辦？點菜點不過來了，黑匣子已經(jīng)熱得燙手了，你說，它不會爆炸吧？？？”

　　老板怎么辦？老板怎么辦？老板怎么辦？

　　人聲鼎沸間，三連問直擊傅司椋的靈魂深處，令他感到窒息，眩暈到不行，仿佛掉進了一個無底洞。

　　雖然他先前自認準備充分，但還是被這波過于高漲的人氣殺了個措手不及。

　　只能再次使出殺手锏了！

　　在幾名員工充滿希冀的注視下，傅司椋端著幾份后廚剛做好的菜，走進了飯莊深處的一個神秘包間，他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然后鎖好門，關(guān)上燈，屋內(nèi)隨后陷入一片寂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堂內(nèi)的客人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吵吵嚷嚷的，不斷有人拍著桌子大聲抱怨“到底什么時候上菜?。。　?p>　　四名員工守在包間門外，心急如焚，老板不出來，他們不敢敲門，也不敢催促。

　　十分鐘后，門毫無征兆地被從里面打開了。

　　說是毫無征兆，是因為江小樂他們既沒看到門把手轉(zhuǎn)動，也沒看到門板移動。

　　那扇門從卡在門鎖里不能動彈，到緊貼在門后的墻壁上，可能只用了0.0000000001微秒不到。

　　就好像那不是一閃普通的門，而是連通著另一個空間門，只是在倏忽虛影的錯落中，更換了某種單位的對接軌道。

　　至于什么單位呢？可能是頻率，可能是分子狀態(tài)，也可能是具象的空間。

　　四名員工瞠目結(jié)舌地盯著包間的門口，不一會兒，傅司椋就歪歪斜斜地從那里面出來了，他一手撐在門框上，一手捂著前胸大口喘息，臉上一片慘白，眼眶凹陷，眼底一片烏青，整個人虛脫至極，跟個嗑藥晚期的癆病鬼差不多。

　　“我的媽呀，傅哥你這是咋了？？”江小樂大驚失色，想去扶他一把，又不敢靠近。

　　傅司椋也無力跟他解釋，只是抬手指了指包間里頭，然后就晃晃悠悠地閃到一邊，把門口那條通道徹底讓了出來。

　　四人忙跑進去一看，真是見了鬼了！

　　傅司椋先前端進去四盤菜，現(xiàn)在，包間的桌子上、地上、椅子上，凡是能盛下的地方，全是那四道菜，恐怕有上百盤。

　　“………………哥，你你你，你這是……”江小樂語無倫次，大腦意識全被抽空了，“這是什么神仙技能??？”

　　傅司椋還在不停喘息，但慘白的臉上好歹恢復了一絲血色，他從嗓子眼里擠出幾個字，斷續(xù)道：“無，無，無限復制……”

　　確切來說，是基于無限量子糾纏理論的量子重組而進行的物品復制。

　　這一長串拗口又晦澀的物理名詞，傅司椋沒對他的員工們說，一是說了他們也不懂，二是他實在沒那個力氣了。

　　無限復制真的很耗費體力。

　　所以，他使出最后一點洪荒之力，只對他們說：“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要相信科學。”

　　四人呆若木雞，最后還是生活閱歷相對豐富的梁叔最先清醒過來，他使盡一拍江小樂的腦袋，吼道：“還愣著干嘛？？趕緊上菜啊??！”

　　“哦哦。”幾個人這才如夢方醒，迅速忙活開來。

　　每人手里都舉著倆托盤，托盤里盛著四盤菜，跟耍雜技似的搖搖晃晃地往外走。

　　還未出屋，又被傅司椋叫住了。

　　“那個啥……保密協(xié)議，先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