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多疑
晨光熹微，籠罩在皇宮之上的薄霧逐漸散去，一場春雨沖散了沉寂整夜的壓抑。
凌幼瑤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蓋了條厚厚的毯子，她揉了揉發(fā)麻的手臂，正準(zhǔn)備起身，卻聽見有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你醒了？”
聲音稚嫩，還是個孩子。
凌幼瑤看著坐在皇后床前的男孩子，稍稍一愣：“太子殿下？”
傅允辰安安靜靜坐在那里，背對著凌幼瑤，小小的身影顯得十分沉默，他說：“皇嬸，你陪了母后一夜辛苦了，早些去休息吧?！?p> 凌幼瑤扶著桌子起身，走到他身邊，柔聲道：“殿下是何時過來的？我記得陛下昨夜讓長公主去陪你了?！?p> “我給姑姑看完畫便過來了，只是當(dāng)時我聽見母后在哭，不敢進(jìn)來?！?p> 他稚嫩的面龐帶著幾分穩(wěn)重，明明才九歲，卻懂事得讓人心疼。
凌幼瑤輕聲道：“皇后娘娘還在睡，不妨我們先出去吧？等娘娘醒了，殿下再來看她好不好？”
傅允辰雖然擔(dān)心母親，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隨著凌幼瑤一同出去了。
守在外面的青黛見到兩人出來，連忙迎了上來：“太子殿下，歲安正到處找您呢！這個點您該去崇文館上學(xué)了?！?p> 傅允辰往凌幼瑤躲了躲，擰著眉說：“我想留在這里陪著母后......”
聽他這么說，青黛頓時不忍再開口，只好求助的目光看向凌幼瑤。
凌幼瑤微嘆了口氣，蹲下身與他說：“我知道殿下?lián)幕屎竽锬?，只是娘娘昨日累了一天，現(xiàn)在還未醒，殿下這會兒先去聽先生講課，等下學(xué)了，皇后娘娘也醒了，到時殿下便能安心陪著娘娘了。”
傅允辰面露糾結(jié)，不舍地看了眼寢殿，才道：“好吧......皇嬸，那我先去上學(xué)，你幫我看著母后好不好？”
“好，殿下安心去吧?！绷栌赚幦嗔巳嗨哪X袋，語氣溫柔。
“嗯。”
傅允辰臨走前又偷偷看了一眼皇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青黛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模樣，鼻子忍不住一酸，生怕眼淚落下來，急忙轉(zhuǎn)過身去。
凌幼瑤站在臺階上，目送傅允辰離開，他年齡雖小，卻什么都知道。昨日鳳儀宮鬧了那么大一出，傅修昀雖將他留在承明殿，但他還是自己跑過來了。
如今鹿山已經(jīng)沒了，若是皇后再出了什么事，又有誰來護(hù)著他？
凌幼瑤望著墻角那株被春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梨花，神情悵惘。
現(xiàn)在的鳳儀宮已大不如從前，皇后小產(chǎn)滑胎，整個宮里，除了青黛和春臨，其余的宮人都被拉去尚刑司受了一頓打，眼下尚未調(diào)派宮人過來，宮里顯得冷冷清清的。
昨夜殿前留下的血跡猶在，也不知傅允辰來時有沒有被嚇到。
沉默了片刻后，她對青黛說道：“把那灘血跡清了吧，免得太子殿下再來時被嚇到。”
聽她說起，青黛這才注意到那灘血跡，隨即應(yīng)了是，又道：“王妃，您守了娘娘一夜，先到偏殿休息會兒吧，尚膳司送了吃食過來，奴婢先給您端進(jìn)去?！?p> “不了，”凌幼瑤沒什么胃口，“我先去一趟長樂宮，等皇后娘娘醒了，便先讓太醫(yī)過來看看。”
“是?！鼻圜鞈?yīng)道。
凌幼瑤叮囑了幾句后，便帶著銀朱去了長樂宮。
昨夜皇宮經(jīng)歷了一場風(fēng)雨，雖已天晴，但籠罩在每個人心上的陰云仍舊未散去。
傅云綽見到凌幼瑤來，招呼她坐下，隨后才問：“皇后怎么樣了？”
“昨夜哭了一場，這會兒還在睡著，具體如何了，還要等太醫(yī)來看過才知道。”
“鹿山的事令人痛心，陛下雖有意隱瞞，但又豈能瞞得了一世？”傅云綽惋惜道，“皇后總歸是要知道的，只希望她能撐下去，就算不為了其他，也要為了太子著想?！?p> 太子才九歲，目前雖一切安好，但誰又能說得準(zhǔn)將來會發(fā)生什么？
凌幼瑤明白其中的危害，道：“殿下，我今日來便是想問您，可有查出是誰在皇后娘娘的藥里動了手腳？”
傅云綽目光一頓，而后說：“查出來了，是太醫(yī)院煎藥房的一個小太監(jiān)?！?p> “那可有查出背后指使之人？”
“你腦子轉(zhuǎn)得倒是挺快，”傅云綽道，“陛下讓衛(wèi)岫親自審問，可惜什么都沒問出，那小太監(jiān)便咬舌自盡了?！?p> “自盡了？”凌幼瑤稍感詫異，“那線索豈不是斷了？”
說到這里，傅云綽眼神暗了暗，道：“他確實自盡了沒錯，不過他卻在臨死前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凌幼瑤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安，試探著開口：“是誰？”
“子凜......”
凌幼瑤怔住，萬萬沒想到那名小太監(jiān)會在臨死前指認(rèn)傅明訣。
同樣，傅修昀在聽聞此事后也頗感驚詫。
“你說的可是真的？”
衛(wèi)岫拱手道：“是的，祿康咬舌自盡之時確實提到了景王，但末將不能確定此事是否與景王有關(guān)。”
“哦？”傅修昀抬眸看向他，“何出此言？”
衛(wèi)岫答：“祿康嘴硬得很，哪怕將所有刑都上了一遍，也沒能撬開他的嘴，可他卻偏偏在聽到我們已找到了他丟棄的薏仁后，咬舌自盡，臨死前還說出了景王，末將懷疑他或許是為了掩護(hù)真正的主謀，才會將此事嫁禍給景王?！?p> 且不說傅明訣是否要暗害皇后，如今他遠(yuǎn)在南疆，將如此重要之事交給一個小太監(jiān)，未免太過草率。衛(wèi)岫以為，此事并不像傅明訣的作風(fēng)。
傅修昀抿唇不語，長睫垂下，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沉默半晌后，他忽然問：“鹿山滅門的事查的如何了？”
“回陛下，據(jù)景王帶回來的那枚斷玉來看，襲擊鹿山的應(yīng)該是江湖上十大宗門之首的紫霄宮?！?p> “紫霄宮？”傅修昀一愣，“莫不是與謝衡有關(guān)？”
“沒錯，謝公子曾與紫霄宮宮主顧青衣有過一段糾葛，這些年紫霄宮也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但他們并不知道謝公子的真實身份。據(jù)探子來報，鹿山出事前，顧青衣曾收到過一封密函。末將推測，正是那封密函暴露了謝公子的身份，才會引來如此大禍?！?p> 傅修昀劍眉緊蹙：“可知道那封密函的來歷？”
衛(wèi)岫搖搖頭：“暫未查出。”
江湖上的事，朝廷從不插手，如今一封密函引發(fā)了鹿山的悲劇，叫皇后悲痛欲絕，一蹶不振。
這背后究竟只是江湖恩怨，還是朝堂陰謀？
傅修昀沉思片刻后，道：“謝衡多半是去紫霄宮尋仇了，但密函的事，他并不知情。你即刻派人去紫霄宮，若發(fā)現(xiàn)謝衡，直接打暈了帶回來?！?p> “至于那名小太監(jiān)說的話......”他頓了頓，“子凜尚在南疆，先暫且將此事瞞下來，一切等他回京之后再說。”
衛(wèi)岫應(yīng)了聲是，而后又問：“那皇后娘娘那邊......”
“皇后纏綿病榻，郁郁寡歡，景王妃深得她心，便讓景王妃留在宮里陪著皇后吧。”
傅修昀神色不咸不淡，可衛(wèi)岫卻是明白，他這是想將景王妃留在宮里，直到景王回京。
天子多疑，嘴上雖不說，但心里卻生了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