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清風(fēng)閣的上下人等全被李子昂帶來的番役攆到了吉慶堂上,甚至連司馬長清還有陳萍這些有傷在身的人兒也給幾個小丫鬟扶持著來到堂上等著徐刺邪盤查問話。
有錦衣衛(wèi)在一旁替自己撐腰,徐刺邪的心情倒比初來清風(fēng)閣的時候坦然了許多。他在清風(fēng)閣一干人物面前踱了半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敢問二位閣主,府上與方誠交情甚好的人中可有一個生得紫棠色面皮的漢子?”
“哎呀,這不會說的是丘小乙吧?”眾人的眼睛無不掃向人群后面。徐刺邪循著眾人目光找了過去,果然在角落中瑟縮著一個紫棠面皮的漢子,右邊的臉頰上面還略帶著一些紅腫。
徐刺邪打量了他一陣兒,笑道:“這位小兄弟姓甚名誰???”
那漢子捂著右臉,支支吾吾地說道:“小的叫丘小乙,是……是閣里的使喚奴才?!?p> 徐刺邪又問道:“丘小乙,你臉上的傷勢怎么來的呀?”
丘小乙言道:“這……這是我一時走路沒留神,在廊柱上撞的……”
“撞的?”李子昂從后面湊上前來,仔細地看了半晌,說道:“我怎么看著這像是被人用巴掌打的呀?這指印兒都還在呢!”
丘小乙垂手站在那里,低著頭不敢說話。
徐刺邪道:“沒錯,李大人。這為丘小乙臉上的巴掌印子就是前晚在城外的酒館中他因為酒后失言,吐露口外劫鏢的事情而被方誠打的。”
丘小乙趕緊矢口否認(rèn):“不……不是,少總鏢頭一定是認(rèn)錯人了。”
徐刺邪問道:“那么,前兒晚上你在哪里呢?”
丘小乙道:“上個月我回老家探親,前兒晚上才回來?!?p> “好啊,回老家探親是吧?”李子昂笑道,“你老家在哪里?我立刻派人持錦衣府公文去你老家所在州縣好好查訪一番。要是你說的是實話倒還罷了。倘若你要說謊,定要治你一個欺瞞官府,包庇同犯之罪!”
丘小乙渾身一顫,豆大的汗珠就從臉上滾落下來,驚慌失措的目光從徐刺邪和李子昂的頭頂越過,看向了后面的人群等好半晌,才使勁咽下了一口唾沫,大聲說道:“哼,就算我沒有回過老家探親,就算我扒瞎了吧。但這又能說明什么?能說明我到口外作妖了嗎?”
“好,有骨氣!”李子昂意興闌珊地拍了幾下巴掌,對門口的幾個差官吩咐道:“來人,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奴才先給我收押在后院的柴房里面嚴(yán)加看管起來,待我料理完這邊的事情,要讓他好好見識一下咱們詔獄的手段!”
門外的七八個軍漢齊聲應(yīng)諾,一起走上前來把丘小乙摁翻在地上,就地下把他用一條麻索綁了。丘小乙急叫道:“不用捆,我跑不了……”那些個軍漢哪里容他分說?幾個人架著他的胳臂就將他提溜了下去。
李子昂又看向司馬長清和司馬長風(fēng),大聲說道:“家奴有罪,主人應(yīng)當(dāng)連坐!”
司馬修之急道:“這是何言?我們本來就沒有參與劫鏢之事,又不是這廝的親屬,怎么能談得上連坐呢?”
司馬長清更是耐不住火絨子似的脾氣,當(dāng)場拔劍出鞘,厲聲說道:“李子昂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老子看你是朝廷命官故而以禮相待,但你若仗著自己官差身份要騎在我們脖子上面拉屎,那就是錯打了主意!這里是三清宗,不是那些可以任你們隨便欺侮的小門小派,老子殺過的人比你小子見過的都多!”
李子昂聽了司馬長清這番言語,既不懼也不惱,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大閣主你不聽那俗話說的好,光棍不斗勢力。你們?nèi)遄诳v然在江湖之上有頂大的威風(fēng),但在朝廷的眼里,那也不過是天子腳下的一介草民而已,并不比街頭的青皮強過多少。這里的一眾官差,論拳腳功夫雖然不及你萬一,但終究是朝廷的鷹犬爪牙,背后里自有達官顯貴們撐腰,你拔劍又敢殺誰?”
李子昂這一番話說出來,整個吉慶堂登時炸開了鍋。清風(fēng)閣的一眾弟子平日里仗著司馬兄弟的名頭作威作福慣了,此刻聽李子昂把他們比作青皮,那火氣“騰”地涌上腦來,都一齊上前道:“誰是青皮?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那些跟隨李子昂前來查案的番役、營兵登時緊張起來,紛紛持刀挺槍地聚攏在李子昂的身邊。趙全眼見一場沖突迫在眉睫,趕緊沖司馬長風(fēng)使眼色,讓他出面喝退門下弟子,從而止住這場廝殺。但司馬長風(fēng)卻面色陰郁地站在一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似乎并無心搭理眼前的這一堆兒麻煩事兒。
無奈之下,趙全只得硬著頭皮跳出來勸解道:“我說諸位大人、諸位弟兄,如今案情尚未明了,被賊人劫奪鏢銀的去向也撲朔迷離,正是需要各位精誠團結(jié),同謀事功的時候,萬不可互相猜疑,自相殘殺,致使謎案不得昭雪,辜負皇上隆恩啊。今兒,諸位賣我趙某人一個薄面,暫息意氣之爭,迅速查明真兇,找回那二萬兩官銀才是正經(jīng)大事。少總鏢頭,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說罷,他扭頭看向了徐刺邪。
徐刺邪盯著李子昂說道:“各位果真勢同水火而不能相容,我看也不必這里兵戎相見。不如就在這里各自散伙了事。到時候,我向朝廷奏明因為各家之間多有成見,互相掣肘致使案件不能辦理的原委,然后請朝廷另派可靠官差前來協(xié)助我查案。至于你們的是非功過,我想官府自有決斷。”
李子昂聽徐刺邪如此說話顯然是對自己發(fā)泄不滿,心中也覺得如果在此時跟清風(fēng)閣鬧將起來,朝廷真要責(zé)問下來,自己怕是也要吃不了兜著走。于是,他招呼手下的官兵收起刀槍,對徐刺邪說道:“既然我有言在先,此間的事情全憑徐少總鏢頭作住決斷,現(xiàn)在我等也就只好擱置爭議,唯命是從了?!苯又挚聪?qū)γ嫒遄诘囊槐娙说?,悻悻然道:“待我把丘小乙那廝好好審問一番,看你們這些家伙還能嘴硬到幾時!”
清風(fēng)閣的弟子們看李子昂先軟了三分,也樂得就坡下驢,紛紛退了下去。司馬長清冷笑道:“我們清風(fēng)閣為人不做虧心事,才不怕你半夜鬼叫門!”
李子昂道:“好啊,那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當(dāng)下帶著眾差官氣沖沖地離開了。
司馬長風(fēng)目送李子昂他們離開后,對徐刺邪道:“少總鏢頭若是沒有別的事情了,那我等就告辭了?!辈坏刃齑绦盎卦?,他便把袖子一甩,帶著眾弟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偌大的吉慶堂上,現(xiàn)在就只剩下陳萍和徐刺邪大眼瞪小眼。陳萍打量了他好半晌,才嘖嘖稱奇道:“倒也看不出你一個家奴竟然還能使喚錦衣府給你干活呢?!?p> “這還不都是別人家的奴才,又有什么打緊的呢?”徐刺邪笑道,“方才你也聽見了,這口外劫鏢一案已經(jīng)驚動了皇上,朝廷發(fā)下文書限期破案。所以,我接的這差事可是燙手的山芋,一旦把案子辦砸了,那可是有性命之憂的。我擔(dān)了這么大的風(fēng)險,還是為國家公干,為皇上分憂,使喚使喚皇家的這些鷹犬奴才也不算過分吧?!?p> 陳萍說道:“不過分,不過分,早就該有人好好治一治這些家伙啦。不過,你的擔(dān)子可不輕松。如果期限到了找不回被方誠他們搶去的鏢銀,李子昂他們對你可就沒有這么客氣啦?!?p> 徐刺邪不以為意道:“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李子昂他們來這里,明著說是協(xié)助我查辦案件,實際上還是在監(jiān)視我,防備我畏罪潛逃。一旦我在限期里無法破案,他們就要翻臉不認(rèn)人的。方誠雖然給人滅了口,但丘小乙還在我的手上。對于偵破劫案,找回失物,我還是大有信心的?!?p> 陳萍笑得分外詭異,說道:“那你可要抓緊提審這個丘小乙了。去得慢了,只怕又要被殺人滅口了?!?p> 徐刺邪一愣,正要問她這話是什么意思。那趙全已經(jīng)連滾帶爬地闖了進來,慌張道:“不好了,不好了,丘小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