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劈下來的鋼刀倏地一下停在司馬修之的頭頂,賴大他們都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著司馬修之,問道:“活見鬼了,你怎么也知道我家秘不外傳的五雷天心訣?”
陳萍從人群中擠過去,把司馬修之從地上一把薅了起來,陰沉沉地問道:“你老實(shí)說,這口訣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在陳萍的逼視之下,司馬修之哆哆嗦嗦著連話都說不囫圇了:“這……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
陳萍不由得冷笑道:“你說是就是???”
司馬修之趕緊說道:“我母親還給我留下了一塊玉佩?!闭f著,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懷里捧出那塊鯉魚形狀的玉佩。
陳萍反復(fù)觀看了許久,從自己懷里取出那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兩塊玉佩對在一起竟然嚴(yán)絲合縫,分毫不差。
“雙魚玉佩?”這一下,眾人都傻了眼,那幾個年輕后生面面相覷起來,終于恍然道:“哎呀,這書呆子竟然是小姐的哥哥,那司馬老賊豈不是小姐的生身父親了?”
這一句話說得并不是太響亮,陳萍聽在耳中,卻大怒起來,大聲叫道:“哪一個狗賊說這是我哥哥的?司馬長風(fēng)、司馬長風(fēng)你這狗賊!”她越叫越響,聲音中充滿了憤怒、痛楚和絕望,便似是一頭本來已經(jīng)得鹿中原,正準(zhǔn)備大快朵頤的猛虎,卻被狡猾的獵人無恥偷襲,受了致命的重傷,行將死去之時不甘而又瘋狂的嗥叫。
陳萍大喊大叫了好一陣,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般的眩目瞬間涌了上來,仿佛置身在虛無縹緲的云海深處,雙腳竟如同踩了棉花一樣綿軟無力,原來的萬千思緒此刻都化作一灘死水,凝滯得不起半點(diǎn)波瀾。周圍的一切現(xiàn)在都與她無關(guān)了,她如同風(fēng)雨之中的一樁朽木飄搖欲倒。司馬長風(fēng)似乎就負(fù)手站在自己的眼前,臉上掛著的是無情的冷笑,心中油然生起了一股強(qiáng)烈的憎恨感。
“小姐……”賴大伸手去扶,突然間寒光一閃,陳萍寶劍一翻,一劍從他的左肩直劈到右腰,跟著劍光帶過,后面跟著的那個后生也已經(jīng)齊胸而斷。這兩劍力道凌厲兇狠,端的是匪夷所思。眾人眼前只如同閃電般晃眼一亮,兩個七尺漢子就已被斬成四截。其余的人兒盡皆駭然,都不約而同地驚呼著往廟門口逃去。只有司馬修之“媽呀”一聲喊叫,兩眼一翻就又暈了過去。
徐刺邪聽得瓦罐寺一戰(zhàn)竟然生出這么多是非,當(dāng)下焦躁起來,對跟來的廠衛(wèi)道:“陳萍是本案的關(guān)鍵人物,馮公公想要到手的蒙古秘藥的下落,此人定然知曉,咱們須快點(diǎn)趕過去?!?p> 這一行人也不管那幾個小廝如何了,策馬疾馳到廟門前,就見陳萍從里面緩步踱了出來。此刻,陳萍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鎮(zhèn)靜從容,笑意寫在她的臉上,溢著滿足的愉悅,說道:“你們到這里來,該不是要與我討還什么公道的吧?那就拔刀吧,也讓小女子見識見識你們老徐家的地堂刀法。”說罷,她慢慢提起寶劍,劍尖對準(zhǔn)了離著她最近的徐刺邪的胸口,劍尖上的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下,發(fā)出輕輕的嗒嗒聲響。
徐刺邪并不拔刀也不后退,只是目不轉(zhuǎn)瞬的盯住胸口三尺外的劍尖,問道:“司馬修之怎么樣了?”
陳萍的笑容一下子扭曲起來,說道:“他偷學(xué)我們浣紗坊的秘籍,我豈能饒他!”
站在徐刺邪身后的幾個廠衛(wèi)見這二人對峙,便悄悄繞到陳萍身旁,腰間的鋼刀才拔出寸許,陳萍右手衣袖忽然無風(fēng)自鼓,猶似吃飽了風(fēng)的帆篷一般,左手衣袖平垂,與尋常無異,足見她全身的內(nèi)力都集中到右臂之上,內(nèi)力激蕩欲出,連衣袖都快要脹裂,真是非同小可。眾人瞧在眼中,都知道這一劍之出,自然是帶了雷霆萬鈞之勢。
幾個漢子還在遲疑著要不要動手,對面白影急晃,陳萍猶如脫兔一般向后滑出丈余,竟如常人一霎眼那么迅捷。就在眾人暗自詫異之時,她的身形一展,鷂子博兔似的向著幾個漢子猛撲過來,寒芒在他們脖頸上一閃而過。人人都還不曾回過神來的功夫,衣領(lǐng)上的扣子已經(jīng)“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徐刺邪把一切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說道:“能摘你們的扣子,就能穿你們的喉嚨,我看你們還是全都退下吧。”
眾人雖然膽寒,但依舊不肯離開,只僵在原地萬分不快道:“咱們十來個對付她一個,有甚么不了的?再有幾個性命,到這兒也就沒了。少總鏢頭難道是想獨(dú)吞這尋獲蒙古神藥的功勞嗎?你可不要忘記了,當(dāng)初你來中原的時候?qū)︸T公公說過什么?!?p> 徐刺邪沒有說話,陳萍先笑了起來,說道:“原來,你們都是東廠的人?!彼种钢讲耪f話的那漢子道:“你是孫洪孫檔頭吧?當(dāng)初,若非我浣紗坊相助,你一個小小的錦衣緹騎焉能攀上馮公公這棵大樹?”
那孫洪奸笑道:“沒錯,當(dāng)初若非你母親的那幾顆東珠,也不會有我孫洪今日的榮華富貴。這份恩情著實(shí)讓我沒齒難忘??墒牵F(xiàn)在馮公公急著要拿到蒙古的秘藥,如果秘藥不能到手,我這榮華富貴也難以保住。沒了榮華富貴,咱們這恩情可就要到頭了。少坊主,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徐少總鏢頭是我的朋友,你們又是他的朋友,我怎么好意思讓自己的朋友難堪呢?”陳萍微微一笑,從懷中脫出一個用黃綢子包裹的小盒子丟在地上,說道:“喏,這個就是了。”
孫洪從地上拾起盒子,半信半疑道:“如此稀罕的寶貝,誰不眼紅?你怎么會這么輕易地就不要了?”
陳萍大笑幾聲,說道:“這榮華富貴你們想要的話,俯拾即是。只在這里疑神疑鬼地與我干耗又有什么意思呢?”
眾人這才從地上撿起盒子,打開來瞧了半晌,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這神藥是真是假還得送到京城,請?zhí)t(yī)們過目才好。”他們又看向了徐刺邪,說道:“少總鏢頭你先在這里看住這女人。待我們回京先看一看這神藥的真假?!边@些漢子早就被陳萍方才那電光石火似的幾手快劍嚇破了膽,這會子并不敢在此久留,當(dāng)下胡亂嚷嚷著,飛也似的逃出廟來,一齊翻身上馬,望著清遠(yuǎn)城的方向一溜煙兒跑了蹤影。
“現(xiàn)在終于可以讓咱們倆個安安靜靜地說會子話了?!标惼伎粗@些人的狼狽相,對徐刺邪笑道,“這些日子來,我看你徐刺邪還算是個有情有義的江湖漢子,沒想到你竟然與東廠這些蟲豸攪和到了一起。這真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