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校園的前奏
對蘇霖來說,暑假并不算漫長。她每天都要抽段時間練柳琴,免得開學時手“生銹”。此外,林雲托朋友介紹,給小霖找了兩個老師,一個教數(shù)學,一個教物理,防止蘇霖開學時腦“發(fā)霉”。
林雲的預期是讓女兒以后選修課程時能進入理科班(語數(shù)英物化生)。畢竟都說學理可選的專業(yè)和工作多一些,對于蘇霖這樣普普通通的孩子,以后路子可以稍微寬一些,能少發(fā)點愁總是好的。于是,蘇霖在這兩個月的暑假里一直在柳琴,數(shù)學,物理間徘徊不斷。
偶爾有空,蘇霖會和閨蜜陸若琳在手機上聊會兒閑天,她們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總分在一個班,總能玩到一塊去,有點“志同道合”的意味。
盡管如此,陸若琳和蘇霖完全是不同類型的學生,前者,家境很是殷實,父母對她的期望值很高,不計一切代價地讓女兒接受他們認為的最好的教育,甚至在她剛上幼兒園時就承諾以后會送她出國留學,廣交流,看世界。因此,從小家里便給她請頂級外籍教師教她英語,水平可謂一流,從小學到初中,永遠在學校英語學科的神壇上,從未跌落。此外,演講,鋼琴,聲樂……十八般武藝樣樣學得是樣樣精通。你敢相信,爸媽在她四歲時就把她抱上了和她個兒差不多高的琴凳,參加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場比賽,而且還拿了獎。這多厲害啊!
雖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但她不是驕橫拔扈的大小姐,她性格外向,善于交際,遇著任何人都是落落大方,全身上下流露出一種果敢且自信的氣質。此外,她穿的一般,從不張揚,即便是穿名牌的衣服也是不容易看出的那種。栗色的頭發(fā)上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有一個大腸發(fā)圈束成的高馬尾,沒有劉海,白白凈凈的額頭露著,有點寬,但顯得清爽又有朝氣。可其實,陸若琳的臉并沒有多漂亮,仔細看去還不及蘇霖的五官精致,可她良好的氣質讓人不得不覺得她是一個元氣美少女。
而且,她也會和同學去吃學校旁邊的小吃攤;也會和蘇霖去逛文具店、小飾品店、小商場;也會和一群小迷妹一樣收集喜歡的明星的名信片。完全沒一點大小姐的架子。這種“樸素”的生活方式,讓了解她身份的人由然而生一種“敬佩”之心,認為這是一個家教良好、不顯擺、接地氣的“富二代”。正因如此,很多人對她都抱有好感,她的朋友很多,但最好的閨蜜,一直都是蘇霖。
后者呢,不是“富二代”,更不是“富三代”,硬要說的話,大概是“窮十八代”之后。從小,她就知道爸媽都是白手起家。爺爺是赤腳醫(yī)生,奶奶幫別人織漁網,外公外婆都種地,這能有啥背景呢?所以啊,她爸媽能混到今天這個份兒上已經很不錯了:爸爸是一名醫(yī)生,在該市的第三人民醫(yī)院工作,主治神經科,不算很老,但是看上去比較滄桑,那頭頂?shù)囊淮笃暗刂泻!绷钊讼嘈潘且晃唤涷炟S富、閱歷深厚的老醫(yī)師。媽媽是一名小學音樂老師,天天帶著一班又一班的小學生唱歌,教齡也不短了。周末還會在家里開設教小孩子彈琵琶的興趣班,收費不貴,但教的很好,因此外界對她的口碑都不錯,被送來上課的學生很多。蘇霖的音樂天賦可以說都是拜她所賜,她天生耳朵就靈,音感極好,學柳琴時聽什么會什么,節(jié)奏、旋律、輕重音無師自通,被老師呼為奇才。對了,還有“毛豆”,它是蘇華在醫(yī)院門口的停車棚里撿的,當時它有一條狗腿受了傷,還挺嚴重,看上去估計只有兩個月大。唉呦呦,外邊兒的雪下得鵝毛大,好慘的一條小奶狗!所以,出于“人有不忍‘狗’之心”,蘇華拎起這小狗崽子的后脖兒頸子往車籃里一扔,騎上小電瓶車,就這樣把小金毛帶回了家。那天晚上家里剛好清炒了一大盤毛豆,所以就給它取名“毛豆”。
這樣的一家雖不如陸家來得大富大貴,但也是不愁吃穿,令人滿足。小時候,蘇霖也羨慕過陸若琳的優(yōu)越家境和天資過人,但對自己家中的種種從來不會感到有任何不滿,相反,她喜歡這個三人一狗的溫馨小窩。也許陸若琳家的電視是她家的兩倍大;也許陸若琳有一架價值百萬的名牌鋼琴,而她只有一把普通材質的柳琴;也許陸若琳有一間大而華麗的臥室,而她的臥室只有書桌、書架、衣柜和單人床,且都小得可憐。但沒關系,對蘇霖來說,電視能看,臥室能睡,柳琴能彈,不就夠了嘛。記憶里,她小學三年級時去陸若琳家玩,玩得很開心。她第一次被那個闊綽的房子所震振,被那些紅酒架上的數(shù)十瓶紅酒所驚奇,被好客的陸若琳媽媽準備的豐盛佳肴所征服。
回家后,看了看自己的家,她有點懵,強大的落差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于是林雲就半開玩笑似的教她了一句“‘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好吧,你就是那個不嫌家貧的小笨狗。”蘇霖笑了,此后便將那些琳瑯滿目的東西拋在腦后,想一想,還是這個小家好,有爸媽、有毛豆、有她離不開的東西。但爸媽卻忘不了陸家給女兒留下的印象,早就聽說過小孩子大都內心敏感,他們擔心蘇霖會突然要一些他們根本給不起的東西,既給不了,她會傷心的,她會自卑的,她會愛慕虛榮的,她會向他們質問:“為什么我們不如別人”!真是想一想都感到恐怖。
但,孩子小歸小,眼是雪亮的,心是明凈的,你以為她不懂的,也許,她比你還清醒。這不是哄兩句,忽悠幾次就能搪塞過去的。如果真以那種方式進行教育,那根本就不能稱之為教育,只能叫“洗腦”。換言之,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即使你把自己的小孩哄得視自己的家為天下第一,“權勢滔天、富可敵國”,不覺得荒唐嗎?你真能忍心騙得過自己在上司前的低三下四?在高檔住宅區(qū)前的唉聲嘆氣?在寒窗苦讀數(shù)十年后終究敵不過人家?guī)状拇沸仡D足?
可是,做父母的又怎么能讓自己的下一代在這不平的人世間被埋沒?所以,他們開始了這樣的教育:“去努力吧,孩子。我們能給你鋪的臺階就這么高了。接下來的,要靠你自己,總有一天,你也會得到那些。你要記住,只有自己拼來的,才是自己的?!边@句“真經”,蘇霖從小聽到大。
雖然人與人之間生來便站在不同的臺階上,但所欣賞的風景卻是各有各的特色。她也有能讓陸若琳羨慕的東西啊,啥呀?就是那只傻憨憨的大金毛。每次,只要毛豆坐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她,討好地甩著大尾巴時,蘇霖心里必是愁云消散、晴空萬里,這是養(yǎng)狗人才能理解的滿足感。她慶幸自己能擁有這個金黃的大寶貝。因為在養(yǎng)寵物這件事上,可憐的陸若琳就沒有優(yōu)勢了,她的爸媽有嚴重潔癖,對一切毛絨絨的可愛小動物都感到過敏。他們做出的最大讓步,是給陸若琳買了兩條小金魚,可惜沒過幾天就都上了天堂。所以,對陸家父母來說,養(yǎng)狗是不可能的,是絕對,不、可、能!
假期總是耗得飛快但又無法充值“余額”,該來的還是來了,終于開學了。
作為一個成績一般的學生,踏入一中的大門簡直是白日做夢,可蘇霖做到了。要知道,一中是很傳奇的存在,只要是C市的人,都有這樣的認知:師源是最好的,生源是最好的,在C市,每年狀元一個接一個,幾乎都是一中的。不僅如此,一中,作為本市重點高中,就連校門上的校訓:“知明行篤,自強不息”據說也都是鍍了金的,真的是“高貴他爸給高貴開門一一高貴到家了”!
蘇霖站在校門口,昂著頭,呆呆地凝視著這八個金燦燦的字,就像在參觀旅游景點一樣:“豁,一中是真牛啊”。正看著呢,側面有個力量猛地一撞,蘇霖一時沒站穩(wěn),被那股力一帶,就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