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補更】意外的收獲

　　宋毅拎著包直奔生產(chǎn)隊辦公室，心里高興，走路帶風(fēng)。

　　劉會計戴著老舊黑框老花鏡，眼鏡腿斷過，用膠布纏上，白膠布已經(jīng)臟得看不出原色。

　　左手翻賬冊，右手噼里啪啦撥算盤珠子。

　　額頭上的汗一層一層地冒，沿著花白的鬢角往下淌，眉心褶皺深深擠成川字。

　　算來算去，賬目仿佛張著黑洞洞的大嘴要把他吞進去。

　　哪哪都要花錢。

　　到處是資金缺口。

　　窮得昏天暗地。

　　皮鞋踩在青磚地面上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他的耳朵動了動，眼角余光往門口撇了一眼，不輕不重哼了一聲。

　　穩(wěn)健結(jié)實的長腿走路帶風(fēng)，皮鞋和黑色褲管被泥濘的山路濺了不少泥點子。

　　男人手掌寬大厚實，青色血管在麥色皮膚走向清晰，粗糙修長的手指拎著黑色手提包。

　　伸腿勾過來一條凳子，垂手隨意拎了一下褲管坐下。

　　白襯衫袖子挽在手肘上，肌肉漂亮的小臂，流線型的線條直到手腕。

　　劉會計很自然而然地注意到宋毅左手腕上的手表，嶄新的。

　　亮亮的全鋼表帶，亮亮的玻璃鏡面，亮白的表盤。

　　和大隊長、大隊書記的一模一樣。

　　“你臉怎么回事，找孩子的時候在縣里跟人打架了？嚴重不？”

　　“一點小事跟人打了一架，沒事?！?p>　　“沒事就好。哎，表給我看看，剛買的？”

　　劉會計撥了一下算盤珠子，伸手，眼帶羨慕。

　　宋毅大方摘下來遞過去，“縣里買的。”

　　劉會計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舉起手腕套上去扣好表帶，喜滋滋地晃了晃。

　　“你還別說，我戴著也挺合適。又是你媳婦攛掇著買的吧，年輕就是舍得啊，這一塊表頂我?guī)妆举~嘞....”

　　“嘖，我自己要買的，你擠兌她干什么?！?p>　　宋毅皺著眉頭在包里掏單據(jù)和錢，語氣鎮(zhèn)定。

　　“錢和票據(jù)都在這，收購站那邊很滿意這批藥材。哦，還有，考慮到我們生產(chǎn)隊經(jīng)濟困難，運費給報銷了?！?p>　　“真的？！那可太好了！”

　　一聽報銷運費，劉會計整張臉都亮了起來，迫不及待摘下手表還給他，抓過各種單據(jù)仔細驗看。

　　“好，好哇！”他喜得眉飛色舞，桌子拍得砰砰響，“總算沒倒貼本錢！”

　　幾墩厚厚的錢被拆出包裹，劉會計眼睛都開始紅了，喜色飛揚又心痛萬分。

　　“好久沒見過這么多錢了…一想到一張都歸不到賬上，真是讓人痛心！”

　　“我和金生數(shù)過了，你再點點。有的收購價格稍微有波動，比我們預(yù)算的高出一些?！?p>　　宋毅抬手制止他說話，“但是，統(tǒng)一過稱，斤兩上肯定和各家的細賬有細微出入。到時候發(fā)錢，這一點要說清楚，公家沒有克扣斤兩。”

　　“嗐！知道知道！頭一回大批量拉到縣里，省了人工，錢還多了，他們還想怎么樣嘛！”

　　劉會計樂呵呵地抓起一沓錢，湊到鼻尖使勁聞了聞上面的油墨氣味，“新錢就是香！”

　　公賬窮得他昏天暗地發(fā)愁，但是他家也曬了不少藥材，家庭賬有進賬，誰不樂！

　　宋毅早就過了被這么多錢戳得心臟怦怦跳的時候。

　　這兩天波折不斷，現(xiàn)在一張不少帶回來，心里只剩踏實。

　　從容鎮(zhèn)定把社員的藥材賬本抽出來，起身摘下掛在土墻上的另一副算盤。

　　從提包里拿出鋼筆擺在桌上，抓著算盤木框利落地上下一晃，木珠撞擊的聲音整齊響亮。

　　“哎呀，來晚了來晚了~”兩個采購員笑呵呵地走進來，“我們是來幫忙的?！?p>　　對賬的活又重又繁瑣，靠劉會計一個人得累吐。

　　社員們歡天喜地等著發(fā)錢，過來幫幫忙也好讓大家早點領(lǐng)到錢。

　　“好好好，快快快，趕緊干活！”

　　劉會計拿出一張長紙條，麻利地把數(shù)出來的一百塊錢纏成一疊。

　　“謝謝謝謝，辛苦你們了！”

　　他滿臉感激道謝，同時覺得很舒心。

　　在之前，他們劉家?guī)兹硕嗌儆悬c想制肘宋毅的意思。

　　不贊同他這種沒經(jīng)驗的后生一上來就大刀闊斧地開展工作，推翻了不少舊模式。

　　想方設(shè)法地從隊里摳錢貼補社員。

　　特別是最開始的【爭做社員勞動模范】的獎品鼓勵，那可都是實打?qū)嵉暮脦讉€月往外貼錢貼票。

　　人心收買了，威信有了。

　　賬上錢一點一點減少了。

　　再到后來沒有事先開會，突然在社員大會上提出的分工包干，讓社員自己做決定，簡直是在胡搞！

　　但就是這些看似風(fēng)險極大的胡搞，生產(chǎn)隊卻沒讓他們失望。

　　極個別曾經(jīng)擔(dān)憂過的小情況確實存在，總體上還是很滿意的。

　　各個生產(chǎn)隊干部拋開成見，團結(jié)一心，目標統(tǒng)一。

　　一切以社員利益為出發(fā)點，勢必要爭做紅星橋模范生產(chǎn)隊！

　　辦公室里忙碌一片，四人先把細賬對出來，表情認真嚴肅，交談聲一直沒間斷過。

　　細賬核對清楚，又開始把每戶社員應(yīng)得的錢用長紙條扎好，寫上戶主姓名。

　　最后散錢不夠用，何金生拿了一些整錢去大隊辦公室和供銷社代銷點倒換了不少零錢。

　　有人發(fā)問，他也大大方方作答。

　　幾乎在兩個小時內(nèi)，整個紅星橋都知道第三生產(chǎn)的社員又樂開了花。

　　遭殃的就變成其他九個生產(chǎn)隊長，再一次被社員堵在家里。

　　蓮石村第一生產(chǎn)隊的氣氛尤其熱烈。

　　“隊長，你想想辦法??！我剛才去大隊打醬油，你是沒看見，三隊那些人來買東西，嘴巴都笑歪了！”

　　“哦喲，一個來月每戶最少有二三十塊的進項，擱誰不美出鼻涕泡來？”

　　“隊長，上回得罪三隊的是胡勝平，咱們可沒挨上一星半點！這不是看著他們挨揍么，一點也沒拉偏架！”

　　“隊長，咱們一隊的山頭野地比三隊還多呢！那可都漫山遍野的錢??！但他們半點不透露，回娘家的也不敢說，你去找宋隊長商量商量唄~”

　　一隊長坐在自家門檻上吧嗒吧嗒抽旱煙，頭都快被吵炸了。

　　不時有社員伸手過來拽他的衣領(lǐng)和袖子，就差沒把他架起來往三隊送了。

　　他使勁嘬了一下煙嘴，臉頰凹陷，鼻孔里噴出煙霧。

　　抖了抖被扯得亂糟糟的粗布褂子，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掃視一圈。

　　“咱們隊要是有賺現(xiàn)錢的路子，你們捂不捂？還怨上人家了？拜師學(xué)藝還得送一份拜師禮呢！咱們白蹭多少好處了？現(xiàn)在還叫我去，我的臉那么管用？”

　　連連發(fā)問，一隊社員被問愣住了。

　　推己及人，好像確實是這么個道理。

　　但是聽說回來的消息太讓人眼熱了。

　　“隊長，那你說怎么辦！有錢掙不著，咱們心里急嘞！”

　　社員又開始新一輪轟炸。

　　一隊長沉著臉站起身，滿臉鄭重。

　　“這樣，咱們是學(xué)賺錢的，師父禮總不能腆著臉不交是吧？我提議，從生產(chǎn)隊飼養(yǎng)室抬一頭大豬過去。晚上開會，大家表個態(tài)。”

　　“還表什么態(tài)?。∫活^豬能分多少肉，兩頓就沒了！去三隊學(xué)到藥材知識能吃一輩子！”

　　“就是就是，不表態(tài)了！現(xiàn)在就去捉豬！三隊的說了，春夏秋冬都有不同的藥材采挖！咱們要是學(xué)全了，也叫縣里派卡車來拉一車！”

　　有一隊的帶頭，晚飯時間還沒到，第三生產(chǎn)隊的劉會計嘴巴真的要笑歪了。

　　陸陸續(xù)續(xù)的，他們收到了九頭豬！

　　當(dāng)場決定明天殺一頭豬給社員分豬肉樂呵樂呵。

　　剩下的拉去公社賣掉，入公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