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江都來客
周實定了定神，擺出“周大掌柜的笑臉”，說道：
“官爺，容我說一句。我們兩個一走，這小店怎么辦？”
余長仁四處看了看，說：“這是家店？”
周實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只能掛著笑臉說：“官爺，您讓我們走，總得說個理由，給個去處不是？您說……”
“讓你走你就走，哪那么多廢話？”
還挺霸道……周實心里有些冒火，但只能先強壓下來，等莫老發(fā)話。
莫老倒是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給我們幾天時間，我們和老主顧說一聲，和同行交代一下，就走。”
余長仁冷笑道：“別蒙我，你們撈陰門的哪有什么主顧，不就是些死人嗎？我可告訴你們，南疆來了個煉毒的妖人，專門對付你們撈陰門的，到時候死無全尸可別哭！”
莫老漫不經(jīng)心地說：“有勞官爺提醒。”
“三日后，我再來這里，要是你們還在這兒——”
他腰部一顫，一股勁力順著腿向下，將腳下的八仙桌震成了碎片！
借著這力道，他身形一卷，風(fēng)一般飛出門去。
周實看著一地碎片，咽了口唾沫，不敢去看莫老。
出乎他意料的是，莫老沒有生氣，只是嘆了口氣說：
“又要換地方了……”
“那個，莫老，您說這余長仁為什么逼著我們走？”
“你沒聽到他說的？”
“如果說毒師要報復(fù)我，我能理解，可他說什么‘專門對付你們撈陰門的’，這是什么意思？陰門和毒師有什么關(guān)系？”
莫老把煙桿收起來，說：
“毒師以煉毒、下毒為業(yè)，因為毒這東西防不勝防，所以人人忌憚。不過我們陰門在兩界間行走，有些道行的走馬客或許能克制他，所以他要先除掉礙事的。
“不過說實話，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陰門和毒師沒什么區(qū)別……我看是有咱們的同行打點了上頭，才沒讓我們倆受牽連，不然早就抓我們?nèi)佬炭酱蛄?。?p> 確實啊，那毒師帶來的血參就是被我除掉的。
“那，咱們真的要走？”
莫老指了指一地的木片。
“不走，等他回來治我們一個妨礙公務(wù)？”
“那余長仁真的這么厲害嗎……”周實有些不甘心，他對素來神秘的莫老抱有相當(dāng)?shù)钠诖?p> “當(dāng)然。刑部金牌捕快，在三法司中也是頂尖高手，必定有些功夫在身。靠你我肯定無法對付。何況他不可能獨自出來辦案?！?p> 三法司，指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個部門，也就是民間所說的“六扇門”。
有那么一瞬間，周實覺得莫老會放自己自由。但很快他就清醒過來，如果離開陰魂客棧，不當(dāng)走馬客，那他必死無疑。
按照壽數(shù)算法得出的結(jié)論，他的壽命只剩下不到一年。
“那，莫老，咱們?nèi)ツ拈_客棧？”
“哪里有死人，我們就去哪。先不想這個，你去睡一會兒，晚上還要干活呢?！?p> 周實回到房間，一覺睡到夜半三更。
陰魂上座后，周實找到山客王壯，將那本山經(jīng)交給他，又把血參、毒師的事說了一遍。
聽完，王壯點點頭，道：“唉，居然栽在毒師手里，真叫人郁悶?！?p> 他伸出一只虛無的手，按在山經(jīng)上，說：“多謝掌柜的為我辦事。這山經(jīng)就算是我的謝禮，請笑納?！?p> 周實吃了一驚，他本以為王壯要把這山經(jīng)傳給誰，才委托他上山取回，沒想到這么容易就送給他一個外人！
“王大叔，這……”
“別客氣啊，我無親無故的，也沒有人給我燒紙，只好拿這個當(dāng)酒錢。”王壯笑呵呵地說，“這東西對你們走馬客也有用出，交給你，也算給我憋寶一行找個傳人?！?p> 說罷，他站起身來，行了個盜門的禮，道：“掌柜的，我走了！”
周實看著他大步向門口走去，身影慢慢變淡。
“客官，慢走?！?p> 卯時三刻，沒有陰魂留下，所以周實可以提前休息了。
收拾好桌子碗碟，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從鐵算盤中取出這次的獎勵——金絲釣。
周實的右手食指上好像戴了個金色的扳指，將它拉開才知道，這是層層疊疊纏繞在手指上的金線！
他瞇起眼睛，找到金線的末端——一個筷子尖大小的釣鉤。
關(guān)于金絲釣的記憶涌入腦海。
盜門秘寶金絲釣，只要將釣鉤安在一件物品上，讓別人收下，就可以從這人身上“釣”出一件物品。
這金絲拉開足有三里長，即使在陽光下也不可見，所以極為隱蔽，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不過，這一次周實沒有得到金絲釣原主的記憶，用火折子確認過，這上頭也沒有陰氣纏繞。
“看來不是從死人手里摸的……只可惜沒法看到和‘那個男人’有關(guān)的記憶了。”
不過周實并不覺得多遺憾，畢竟金絲釣本身就是極具誘惑力的獎勵。
“要不是那姓余的走得早，我非得拿他試試不可。”
困意襲來，周實一沾炕就著，睡了個昏天暗地。
夢里，他變成了被開除之前的周大掌柜，在江都名樓豐德樓打點生意，好不風(fēng)光。
可惜他沒睡多久，就被莫老搖醒。
“怎么？”
“醒醒，有人找你。”
“找我？”
周實睡迷瞪了，第一反應(yīng)是之前那個陰魂的死人賬沒算清，人家找回來了。
“這天還沒黑呢！”
“不是死人，是活人找你?！?p> “活人？”
周實心說我也沒認識幾個活人啊……難道是來找周大掌柜的？
穿好衣服到前頭一瞧，來找他的是個瘦猴一樣的小子，十幾歲的模樣，穿著一件白布小褂，滿頭都是汗。
周實在這具身體的記憶中翻找，明白了來者的身份——豐德樓的跑堂伙計，劉小四！
劉小四一看見周實，就像看見了救星一樣，幾乎要哭出來——
“周大掌柜，我可找著你了！”
“不是……小四？你怎么找到這兒的？”
“我知道您是周家店人，跑到周家店挨家挨戶的打聽，有一個老伯說前些天看見一個穿長衫的人往這邊走……先不說這個，掌柜的，快跟我回去吧，咱們豐德樓要被賣了！”
“?。俊?p> 周實一驚，在他的記憶里，豐德樓是江都四大名樓之一，經(jīng)過周大掌柜的操持，產(chǎn)業(yè)足足翻了一倍，怎么這就要被賣了？
“怎么回事？”
“咱們路上說！您先跟我回去……”
劉小四說著就要來拉他，周實連忙躲閃。
“等等，我現(xiàn)在走不開……”
“掌柜的，我知道少東家欺辱了您，但您好歹看在老東家，還有豐德樓上下四十多口子的份上，救救豐德樓吧，求您跟我走……”
拉扯之間，周實瞥了一眼莫老，發(fā)現(xiàn)后者瞪著一只怪眼，面無表情的觀察著他和劉小四。
“壞了，我畢竟是穿越來的，而且來時和莫老編了瞎話，萬一讓他看出端倪來，后果難以設(shè)想……”
“小四，你先別急，這位才是我現(xiàn)在的東家，我得聽他的吩咐。”
劉小四畏縮了一下，看來他也害怕莫老的相貌。
莫老清清嗓子，道：“你不是常說豐德園老東家對你有恩嗎，知恩不報可不行，許你一天假吧?！?p> 周實知道，這是莫老給自己面子，沒有追究自己的謊話。
“多謝，那小四，咱們快回去吧。”
劉小四拉著他出了客棧，一輛兩匹馬拉的車等在門口。
周實一驚，他來的這么急嗎？
“掌柜的，您坐穩(wěn)了！駕！”
劉小四把周實塞進車里，自己抄起馬鞭，催促馬兒一溜小跑。
“豐德園到底出了什么事？”周實問道。
“唉，還不是兩個少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