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番外：長生者議會
“那么……”
空曠而又陰沉的山洞中，長發(fā)青年閉著眼睛走上中央被削平的鐘乳石上。
“諸位，此次長生者議會，何人未到。”
雖有疑惑，但卻是陳述出來。
“葦名府，長生者洛?！?p> “咸陽府，長生者顧?！?p> “寧安府，長生者蕭?！?p> “應(yīng)天府，長生者徐（許）?！?p> “應(yīng)天府，長生者石?！?p> “……”
良久之后，孩童般的朗誦聲停歇，長發(fā)青年依舊閉著眼睛，隨后伸手輕召，原本漆黑空曠的山洞上方亮起一簇簇的位置不定的微光，一點點蔓延開來。
“一百七十三位長生者……”
溫和文雅的聲音回蕩于空曠的山洞之中，站立于巨大的鐘乳石之上的長發(fā)青年不知為何的，竟苦笑道，“到來者，不足半數(shù)?！?p> “……”
下面之人不曾言語，因為來到這里的長生者，大多實力弱小。
而未到達此地的長生者，大多實力強橫。
如應(yīng)天府長生者石，一手禁錮權(quán)柄，一手道家法術(shù)。
如寧安府長生者蕭，爆炎與玄冰權(quán)柄持有者，哪怕沾染上煙火氣，也幾乎可以與站立于鐘乳石之上的長發(fā)青年比肩。
如葦名府長生者洛，未知的權(quán)柄，雖性情輕佻，但論其實力，幾乎可以在所有長生者中排得上前三。
……
“釋迦?！?p> 長發(fā)青年看向最先被星光照亮的地方，在那里，赫然站立著一位面容模糊，身披布衣，赤腳站立的僧人。
“在。”
“高?！?p> 他又看向一個角落，那里站立著一位身披甲胄，面帶赤目獅子甲面的男子。
“在?！?p> “且上前來?！?p> 長發(fā)青年并掌示意，隨后身負于后的手也一起伸出，“余下幾位，就暫且于下面呆著吧。”
“……”
如往常一樣，沒有異議。
“開始自由交流吧?！?p> 長發(fā)青年依舊閉眼，卻令下面大部分的長生者松了一口氣。
隨后，三三兩兩的細語聲傳出，在星光照射的山洞中回蕩。
臺上，長發(fā)青年與剛剛叫上來的兩人道：“我想殺葦名府的譚家先生?！?p> “……”
聞言，釋迦豎掌于胸前，不做言語。
“葦名府的新晉神境？”
高摘下臉上的甲面，露出一張絕美的臉龐，“怎么，與你有仇？”
“不，應(yīng)該說，與在座的各位，都有仇?！?p> 長發(fā)青年雙手背負其后，“大拼合論，聽過嗎？”
“大致清楚一些。”
高道，“那位長生者……真的經(jīng)歷過那件事？”
“……”
釋迦抬起頭看向長發(fā)青年，“伏羲，你想要做什么?！?p> “釋迦，放心?！?p> 長發(fā)青年微微瞇眼，隨后又道，“只是想殺一個老朋友?！?p> “順帶，吞了他的權(quán)柄。”
溫和文雅的聲音回蕩在兩人耳邊，兩人卻不以為意。
想來，在過去，這位伏羲已經(jīng)說過很多這樣的話了。
“祝你順利。”
高面無表情，但絕美的臉龐上卻閃過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希望下次的議會，召開的時間能夠早些?！?p> “……”
釋迦卻低聲嘟囔起了經(jīng)文，“佛見我如來是定觀音者，拂蘭悲若留心化做定石……”
看來他也當伏羲是在開玩笑。
“所以，你們并不準備插手？”
長發(fā)青年稍稍睜開了些眼睛，緊緊只是開了一條縫隙，無與倫比的金光便從中散發(fā)出來，“那……一會的懸賞，你們就不要參與了?！?p> 高點點頭，順手戴回了甲面，“本就無意，何談參與?！?p> “……”
釋迦停止了誦經(jīng)，隨后道，“依照慣例，我會參與的?！?p> “可以?！?p> 伏羲點頭應(yīng)許，“兩位先下去吧?！?p> 隨著兩道身影跳下鐘乳石平臺，下面的低語聲也小了一些。
“安靜。”
溫和文雅的聲音傳出鐘乳石頂，長發(fā)青年慢慢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中央。
“我將發(fā)布一份新的懸賞令?！?p> “……”
下面依然安靜，但長發(fā)青年知道，現(xiàn)在的眾人心中，已然掀起了軒然大波。
上一份懸賞令，懸賞的，是大明國師石傳峰。
也就是那位，應(yīng)天府的長生者石。
足足二十六位長生者出手，硬生生將雞鳴山一點一點磨成了深坑。
若非帝國外太空游弋的紫霄神雷天基動能武器及時發(fā)現(xiàn)并予以打擊，想來大明國師的位子，早就空了幾十年了。
那么這份新的懸賞令，懸賞的會是誰呢？
“在此之前，我要先跟大家講一個……”
長發(fā)青年溫和文雅的聲音回響于下面每一個長生者的耳邊。“關(guān)于大拼合論的故事?！?p> ……
在悠久的過去。
九州所在的地方，是被所有修行之人留戀的地方。
祂位于仙界邊緣，是星界與仙界唯一一處沒有被長天之風(fēng)隔開的地方。
所以，祂被稱之為九州瀚土。
而不知為何，祂最終自行分割開了仙界，飄蕩與星界之中。
在飄蕩的過程中，祂不斷減小，最終，祂在遙遠的星界中，撞上了不知何時流落于星界的古大陸。
古大陸是外界的大陸，其中蘊含的大道法則與九州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但不知為何，祂下定了決心。
毅然決然的，與那幾十塊古大陸拼合在了一起。
最開始，九州之海成了連接古大陸的“線”，祂一點一點的將距離遙遠的古大陸拉近，拼合。
最先拼合的，是一塊生有巨大樹木的古大陸。
在兩者陸地接觸的瞬間，九州的大道碾碎了生有巨樹的古大陸，將巨樹上的神國與世界摔落到巨樹下的大地上。
而這一過程，持續(xù)了數(shù)萬年。
隨后，是第二塊古大陸。
高高聳立的神殿，通天的神柱支撐起巨大奢華的穹頂。
淫蕩混亂的神系法則被九州容納，吞蝕，最終拼合。
大抵是祂略有經(jīng)驗，這一過程，緊緊只是持續(xù)了數(shù)千年。
隨后是第三塊古大陸。
金色三尖叉斷裂與那塊大陸的中央，隨著九州之水的拉扯，上面的文明開始了復(fù)蘇。
在之后，是第四塊古大陸。
赤黃的沙地上，巍峨巨大的金字塔聳立于長河之畔，昏暗之高天上，駕馭太陽的神明化作最精純的道則本源被九州吞蝕。
這一過程，僅僅只有幾百年。
隨后……
在拼合的過程中，古大陸的廢料被遺棄，無法消化且頑冥不靈的道則本源也一起被丟出九州。
此時的祂無比的強大。
然而恰在此時，一位遠古的清風(fēng)，自長天之上飄落，帶來人的種子。
人的種子在這塊大地上生根發(fā)芽，最終長成了參天大樹。
于是，祂睡卻了。
于是，人們開始發(fā)展枝丫，開始利用靈氣修行，開始在古老的遺跡中發(fā)覺歷史。
于是，深海的文明悄悄蟄伏。
漫長的歲月流轉(zhuǎn)，靈氣開始在這顆漸漸化作圓球的星辰上消去。
在第四塊拼合大陸時放逐的太陽歸來，吞吸了僅存的靈氣，吸引了人們中強大的存在追逐。
而最終，那位強大的存在因熾熱和缺乏靈氣而跌倒，最終被折返的太陽生生烤死。
見此情形，人們中有仙界人皇血脈的人找到了世間四處流蕩的風(fēng)，詢問解決的方法。
風(fēng)說：
爾等需要世界樹的主干，煉制成一把大弓。
爾等需要深海中游弋的蛇，煉制出一條大筋。
爾等需要無形的風(fēng)，作為你們最好的箭。
人皇的后裔明白了，在之后之百余年，他拿到了其中的兩樣，站在整個世界唯一寒冷之地。
在大道，在眾生，在萬物的期許下，他射出了無形的風(fēng)矢。
大日被生生推出數(shù)萬里，死在九州界外，化作了一輪不會移動的大日，溫和且均勻的照耀著九州。
關(guān)于這件事，人們?nèi)绱说溃捍藶闉?zāi)變。
而這段時間，被成為第一次災(zāi)變。
災(zāi)變結(jié)束后萬年，祂醒來了。
祂看了一眼自己，隨后將大道中不平整的道則丟向萬物。
祂說：
……
祂再次睡去……
自此之后千年，第二次世界災(zāi)變到來。
深海中的文明掀起浪滔，世界上每一處角落都被灌滿海水。
人們雖有準備，但仍未能保護住萬物。
而恰逢此時，深海中，陰影中棲息的妖獸，隨著大海的席卷復(fù)蘇。
萬物飄零，天地昏暗。
而正在此時，一位少年，于長天之上而來，降臨于此。
……
“后面的故事，想必各位都已知曉?！?p> 長發(fā)青年依舊閉著雙眼，神色有些落寞，“大禹治水，顓頊絕天地通，祝融重燃圣火……”
“……”
下面眾人依然沉默。
“或許，你們并不知道長天之風(fēng)的意義何在?！?p> 長發(fā)青年慢慢睜眼，一雙金色蛇瞳點亮，“但你們只需要知道，分割九州與現(xiàn)世，打破天地枷鎖，讓我等可以真正意義上修行的唯一途徑，便是如此?！?p> “以長天之風(fēng)分割開九州與現(xiàn)世，斷絕古大陸邪道，使我等可以真真正正的長生，不必再積年累月的積累力量對敵?！?p> “不必再被世人追殺，奪取長生物質(zhì)；不必被修行者強行吞噬神官權(quán)柄，淪為奴隸；不必再遮遮掩掩，不染世事，封閉內(nèi)心?！?p> “甚至，不必在畏懼人間煙火?！?p> 在下面呼吸聲愈發(fā)沉重的時候，卻見長發(fā)青年展開雙手，“到時，我等便是九州之地唯一的王族！”
“天命注定的。”
“王！”
“……”
下面的長生者們開始互相對視，蘊含權(quán)柄的眼中倒映著野心。
是啊，長生者被人間煙火氣天生壓勝，若沒有能夠排斥或者吞吸煙火氣的法器，他們連行走于鄉(xiāng)野之中都不敢。
對于這些長生者們來說，一旦沾染上煙火氣，就會變?yōu)榉踩恕?p> 而對于一些知曉遠古隱秘或者天生對道則敏感的修行者來說，他們就是大道路上最好的墊腳石。
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三千年了……
他們已經(jīng)沉寂的太久，久到人間煙火已經(jīng)遍及他們腳下。
“殺。”
老邁的聲音在一處角落里響起，隨后與之附和的，卻是山崩海嘯般的應(yīng)許。
“殺?！?p> “殺！”
“殺！”
長發(fā)青年慢慢閉眼，享受著長生者們的歡呼。
在此刻，他并非伏羲，但卻又是伏羲。
天皇伏羲。
那么……
來自長天之上的少年，與天命對賭，逆流大勢。
或許祂真的會贏，但，他真的會輸么？
他可是伏羲。
忽的，長發(fā)青年想起過往與少年交談時的話。
……
“如果有一天，你們要殺我，我該怎么辦?！?p> 一頭墨發(fā)，有這一雙泛青色眸子，若軟糯糯的女孩子一般的少年坐在樹下，看著穿過層層樹葉封鎖灑落于地的光斑說道，“我不想死?！?p> 那時的他，似乎是叫……
銘。
“死……我是不會讓你死的?！?p> “至少在你死去之前，我會讓我們的同類全部死在你的面前。”
“到那時，你的落幕，便是一個時代的落幕?！?p> “熾熱的彗星與渺茫的星塵，在萬里延展的極光下墜落大地，才是世間最漂亮的風(fēng)景?！?p> “唔……”
少年小手捂了捂眼，又慢慢睜開，“如果真的看得到的話，銘說的就是對的?！?p> “……”
記得那時的他慢慢坐起，看向下方慢慢升起的炊煙。
“我說的話，大概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