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是一份溫馨的書信,只是現在收信的人再也看不到信上的內容了。
“姐姐?!笨赐陼?,映半夏已經哭成了淚人。撲到映青黛懷里放聲大哭:“如果我們當時沒有走,他是不是就不會死了。是我們害死了他?!?p> 映青黛的眼眶通紅,抱著妹妹輕輕拍著映半夏的后背,沉默不語,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這種自責內疚情緒會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伴隨著姐妹二人。
映半夏抱著姐姐哭了許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才昏睡過去。
映青黛抬起頭才發(fā)現陳瑞一直沒走,像一根木頭似的杵在桌前,手里還拿著一本書,翻書的速度快的有些詭異。
“陳瑞?”
聽到映青黛叫自己,陳瑞有些痛苦的拍了拍腦袋,抬起頭來,對上了映青黛婆娑的淚眼。
“是我們做錯了嗎?”映青黛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不是你們的錯,錯的永遠是施暴者,不是受害者?!标惾鸷鋈婚_口說道。
映青黛沉默半晌沒有說話,她也十分認同陳瑞的說法,只是還是忍不住的去自責。去想著一些已經不可能再實現的假設。
突然映青黛意識到了哪里不對,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陳瑞。
“你你你……你會說話了?”震驚的情緒沖淡了傷感,映青黛驚訝的看著陳瑞。
“恩,我看完了這幾本書,就學會了?!标惾鹫Z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看完了?就剛才這一會兒?而且你還學會了?”映青黛難以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是的。”陳瑞點了點頭。
事實上陳瑞依舊聽不懂姐妹二人講話,但33號以掃描的速度記錄著這些啟蒙書上的文字,再結合之前學到的語言發(fā)音,33號已經可以成功轉譯這個世界的語言?,F在是姐妹二人說話,33號同步轉譯成炎黃語給陳瑞,陳瑞想要說的話,有33號在陳瑞腦內轉譯成這個世界的語言。
映青黛看著桌上幾本書,稚童的啟蒙讀物不算太厚,但基本加起來也有百來頁了。
不對,問題的關鍵不在這里,就算陳瑞真的是一目十行,看完了這些書,但是這才過了半個時辰,他是怎么將其內容融會貫通的?
多智近妖。
這是映青黛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形容陳瑞的詞,聯想起陳瑞之前的種種表現,由于不會說話,很多時候都有些木訥,但陳瑞的畫工十分驚艷,不同于現在已經的任何一個流派,比寫實派更加寫實。戰(zhàn)術上同樣是算無遺策,映青黛到現在都沒有想通陳瑞是如何做到提前布置陷進,躲在床下,在地形復雜的村里快速穿行,安排渡船,最后又是如何攔住村里那些人的。
一陣江風吹過,炎熱的夏季,映青黛依舊感覺后背發(fā)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冷嗎?去船艙里面吧,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這是映青黛第一次認真的聽陳瑞說話,聲音聽起來和樣貌有些不符,低沉渾厚,像是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語氣雖然平靜,但卻讓映青黛感到陌生。
陳瑞說完想要從映青黛手里接過熟睡的映半夏,映青黛現在行動不便,獨自下樓梯都有些吃力。
“你要做什么!”映青黛像個受驚嚇的兔子,連忙抱緊了懷里的妹妹。
“怎么了?”陳瑞十分不解。
“沒沒什么,我自己抱著就好了?!庇城圜煲膊恢雷约菏窃趺戳耍挥X得眼前這個男人變得很陌生。
陳瑞也不糾結,提起油燈在前面領路,不時的回頭看下行動遲緩的映青黛。
江上的夜色漆黑如墨,不知為何今晚連月亮都躲了起來,完全空洞的黑暗中像是潛伏著名為恐怖的巨獸,伺機將人拉入黑暗,吞噬殆盡。
映青黛走的很慢,看著眼前唯一的光亮有些恍惚,想要快步跑去抓住,奈何雙手正抱著自己的妹妹,腿腳也有些不聽使喚。
映青黛有些焦急,加快腳步想要追上這束光,但這光亮始終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映青黛快一步,光便移動的快一些,但她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艱難的挪動著腳步。
再次回過神來時,映青黛發(fā)現自己正抱著妹妹傻傻的站在充滿亮光的船艙里,軟玉少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過來的了,這段路近在咫尺又無比漫長。
將妹妹放在床上,細心的壓好被子。映青黛坐在床沿上,目光無神的看著桌上的油燈。
“我出去一下?!标惾鸱畔掠蜔艟妥叱隽舜?。
方才33號建立語言模型讓陳瑞的大腦過熱了,幸好現在體質增強了數倍,但也急需一桶冷水來給腦袋降降溫。
陳瑞出去之后,映青黛才回過神來,這屋里充滿了光亮,但她始終覺得少了些什么。
少時,陳瑞擦著還在滴水的頭發(fā)走了進來。
“你想問什么?”映青黛問道。
“我想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标惾鹫伊藗€椅子坐下,目光緊緊的盯著映青黛。
映青抿嘴思索一陣,解釋起來:“我們映家三代都是開鏢局的,靠走鏢為生,上個月家里接了一趟鏢,將一個寶物從成陽鎮(zhèn)運送到華陽城,正好我姐妹二人許久未出門,便跟著父親還有大哥去華陽城游玩,沒成想在途徑雷鳴山附近時,遭遇了山匪劫鏢,我二人趁亂逃脫,上了雷鳴山?!?p> “那渡口的事情呢?”
“渡口那里是個意外,盧府的盧公子看中了我姐妹二人的姿色想要將我二人囚禁在府中,幸得陳……少俠搭救,小女子感激不盡?!庇城圜煺f到這里,起身對著陳瑞行了個禮。
陳瑞沒做回應,皺了皺眉,映青黛沒有說實話。
“你們在山洞中救了我,我可以想辦法送你們平安去華陽城,但是我必須要知道我們究竟面臨什么樣的危險?!标惾鹄湎履榿?,語氣嚴肅。
“我說的句句屬實?!庇城圜焱瑯涌粗惾?。
“我在閣樓的時候聽到盧公子說了一句話‘實話和你說吧,本公子這次來就是為了抓你們姐妹二人,父親大人的命令是生死不論。’”陳瑞將盧公子的話重復了一遍,接著說道:“劫鏢,不過求財,可能會滅口,但不至于此?!?p> “我……我真的不知道?!庇城圜炜此朴行┗艔?,旋即想到了什么,雙目圓瞪,怔怔的看著陳瑞,美艷的臉蛋上寫滿驚愕。
慌亂的站起身來,瞪著陳瑞大聲質問:“你為什么會知道盧公子說了什么!”
“因為我聽到了他們說話。”
“但是你那個時候還不會說話?!?p> “對。但我記得他們說了什么。”
“呵,你的意思是你記得一段你不會說的話,并且在你會說話之后你還能記得你之前聽到過的話?”映青黛語氣發(fā)冷。
“是的?!标惾瘘c了點頭
“好吧,陳少俠當真聰慧過人?!庇城圜斐聊艘魂嚕Z氣像是臘月的寒風。
自己一路上和妹妹說如何利用陳瑞的時候,并沒有避諱不會說話的陳瑞。不管陳瑞現在是裝的還是他真的天賦異稟,現在都不會再相信自己了。
“我理解你路上的行為,而且我不會追究,但是我必須需要知道即將面臨的是什么樣的危險。”陳瑞頓了頓,看著映青黛背在身后的右手嘆了口氣,說道:“放下吧,你每次拿著匕首,身體都會不自覺的緊繃,太明顯了?!?p> 映青黛咬了咬牙并沒有收回匕首,問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你相信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話,就應該知道我做這一切并沒有任何目的,如要說目的的話,一是報答你在山洞里的救命之恩,二是因為我想借著你們多了解一點這個世界?!?p> 映青黛看著陳瑞,許久沒有說話。從小的生長環(huán)境決定了她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何況陳瑞的表現太過于妖孽,這根本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如果是為了報恩,昨晚你已經還了?!庇城圜烀蛄嗣虼?,眼眸微垂繼續(xù)說道:“而且你現在也已經學會說話了。”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陳瑞說的兩個目的都完成了,自然也沒有再留下的理由。
映青黛喜歡陳瑞,但是昨天那個不會說話,有些木訥的陳瑞。就算是他已經和自己……自己可以不顧一切的去追隨陳瑞,但她絕對不會帶著自己的妹妹去冒險。
陳瑞有些詫異,他自然能明白映青黛這話的意思,只是這位軟玉少女遠比自己看到的更加堅強。
沉默許久之后,陳瑞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我知道了,日出之后,我會離開?!?p> 話說完,陳瑞起身推開門。
“對了,對方既然在渡口設伏就證明他們預料到了你們的行動,最好不要去華陽城了?!?p> 陳瑞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映青黛望著門外的黑暗久久不語。
船艙內,燈火通明,卻不能減緩映青黛心中絲毫的慌亂。陳瑞在黑暗中,映青黛想要跟他一起去,又有些不舍屋內的光明,遲遲不敢向前。
雙目無神的依靠在床頭,一幕幕往事浮現在眼前,生在映府,吃穿自然是不愁的,但自出生后,映青黛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具體是何原因也不甚清楚,只曉得府里的人都對這件事避而不談。再加上自己年幼時喜好商賈之道,在蔣家家主面前賣弄過一番,被蔣家家主看中,定下了娃娃親,蔣家在華陽城是商賈大戶,能搭上這條線,映家就不愁沒單可接了,父親自然是滿口答應,絲毫沒有問過自己的意愿。
那之后自己在映家的處境越發(fā)艱難,畢竟都定了親了,早晚還不是要嫁出去。沒人可以依靠的映青黛從小便知道哭是沒有用的,不管遇到什么樣的情況,都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多疑也是小時候被幾個嬸娘坑怕了,有什么臟水都往自己身上潑。家里四個兄弟姐妹,就只有映半夏心思單純,從來沒害過自己。
想到這里,映青黛看了眼床上的妹妹,熟睡中的映半夏似乎被光亮刺激到了眼睛,發(fā)出了甜膩的嗚嗚聲,小腦袋整個埋進了被子里。
見此情景,映青黛將被妹妹踢到一邊的被子蓋好,吹滅了桌上的油燈,只留下角落的一根蠟燭照明,屋子里昏暗了許多,
她放不下的從來都不是這滿屋的光亮。
轉身走到門口,映青黛依靠著房門,看著面前的黑暗,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還是沒有踏出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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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耳騎士
存稿就到這里了,這一章,涂涂改改寫了好多天,很多地方我現在依舊不是很滿意,但我真的盡力了。 現在我只想說一句,主角終于會說話了!啊!啊?。。。ㄍ翐苁笈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