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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啼春

八十二

鶯啼春 狐半山 2063 2024-06-25 19:49:48

  魯王府。

  鬧劇過后,聶景遲變得忙碌起來。為了讓他安心做事,沈余嬌便將他的物什盡數(shù)搬到了書房里。

  “阿嬌……”聶景遲神色復雜,看著她在書房里忙碌,“這、這倒不必要弄得叫我同阿嬌分房睡吧?”

  “臣妾不過是要殿下專心朝政事務(wù)而已。殿下既早過而立之年,又何必要如當年那般,再在臣妾面前鬧小孩子脾氣呢。”

  見沈余嬌神色平靜,聶景遲抿了抿嘴,沒再說什么。

  確實相較于小他幾歲的沈余嬌,他如此這般實在不妥。但她又是他的阿嬌,在她面前,他似乎總會順其自然地如孩童一般帶著點胡鬧的頑皮心思。

  興許在偌大的皇宮里,也只有她能夠如此淡然地接受他的反差吧。聶景遲笑著嘆了口氣,伸出手幫她收拾起來。

  半晌,沈余嬌拍了拍沾了塵灰的衣袖:“行了,暫且收拾成這樣吧?!彼疽庖慌缘男℃九梅鲏m再簡單打理灑掃一番,又回過頭來瞧著聶景遲笑道,“臣妾相信,殿下一定不負眾望?!?p>  將一切安排妥當之后,沈余嬌便回了寢殿。但只三兩杯茶下肚,卻又見初鶯匆匆忙忙走進來。

  “怎么了?這副慌張樣子。”

  “娘娘,王丞相求見?!?p>  “他?”沈余嬌挑了挑眉,“這么心急就來了?有意思?!?p>  ……

  “老臣,見過魯王妃?!?p>  待沈余嬌穿過回廊來到前院里,便已瞧見王丞相帶著侍從在王府門前相候。見著她來,王丞相便遙遙一行禮。

  “王丞相為何站在門口?且進來坐?!鄙蛴鄫梢贿厯P起嘴角迎他進來,一邊叫人下去安排茶點。

  “呃,魯王殿下……”“殿下現(xiàn)下在書房忙碌,就別去打擾他了。”

  王丞相腆著臉,笑著點頭應和:“是是是,如今魯王殿下執(zhí)掌大局,是忙碌一些,還是不去驚擾殿下的好?!?p>  二人來到議事殿落座,待底下侍從端來茶水點心之后,便將議事殿大門掩上,所有侍從婢女們盡皆退出了殿去。

  “王丞相來得真早?!鄙蛴鄫蔀樗共?,笑著開口道。

  “呃……”王丞相愣了愣,沒覺出她話中深味來,只有些尷尬地亦扯了扯嘴角,“現(xiàn)下已是快要用晚膳的時候,不早了。”

  她暗中端詳著他,卻在心底里哂笑起來。

  還以為多精明,原來是個聽不懂話、只懂得巴結(jié)得勢之人的木頭腦袋。

  “不知王丞相此刻到來,是為何事?”

  “……其實,老臣早知魯王殿下才是真正可靠之人。”王丞相放低了身子,笑容中滿是討好,“老臣也知,魯王殿下能在堂前大展才能,也多虧了娘娘的點撥。老臣當年被逼迫著為太子殿下做事,有些話不敢說出口,如今魯王殿下好不容易掌了權(quán),這才特意來找娘娘?!?p>  “怎么?王丞相是覺得,跟了魯王殿下就能平步青云了?”沈余嬌挑眉,“王丞相早坐丞相之位數(shù)十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底下文武百官又有多少人能擔得起丞相之責?王丞相是朝中老人,這些道理自然明白,也該少在權(quán)力地位上費心思?!彼捴幸庥兴福霸僬?,王丞相若真心為這大雍江山著想,該帶頭領(lǐng)著大臣們賑災濟民才是。”

  王丞相向來帶頭偷征民稅慣了,忽然聽她扯到這份上,忙不迭心頭一虛:“是,娘娘說的是。老臣昔年在民生諸事上確實做得不夠好,還希望殿下和娘娘多帶帶、多點撥點撥?!?p>  沈余嬌瞧著他賠著笑低聲下氣的模樣,料想他在聶景琛面前也是這般諂媚,只覺實在諷刺。

  縱觀歷朝歷代,帝君座下的浩蕩江山里,多少大小官員在官宦場中沉浮一生,對上低微討好、對下剝削無道,只為了揀個好身份,圖個好聽的名頭。剝開身上華麗的官服,內(nèi)里卻早已敗爛發(fā)臭,哪還有年輕時候意氣風發(fā)的模樣?

  她嘆了口氣,對著王丞相道:“王丞相,想是也已快到了告老還鄉(xiāng)的年紀了把?”

  “這?娘娘這是……”他慌了神,千思萬慮卻沒料到她會問出這句話。

  “沒什么?!鄙蛴鄫尚α诵?,“我只是想說,王丞相無論是為圣上做事,還是為太子殿下做事,都已傾了半生心力。至于魯王殿下,就不必王丞相多費心了。”

  “咳,”王丞相有些變了臉色,面露不悅道,“難道,娘娘是不愿意與老臣合作了?”

  “合作?”她皺了皺眉,已經(jīng)懶得再繞彎子,“王丞相該好好想想,是您手中握有的太子殿下的把柄多,還是太子殿下手中握有的您的把柄多?”

  “太子殿下失勢,無論此后事態(tài)能否還有轉(zhuǎn)機,他都已經(jīng)無謂放手一搏,最終無非落得個慘敗收場。但您這大半輩子在圣上庇護之下所做的所有腌臜事,若是叫太子殿下盡數(shù)公之于眾,莫說您自己半生心血功虧一簣,怕是您家中此后千千萬萬代,都得叫世人看笑話。”

  “你!”王丞相無語凝噎,驀地一拍桌案站起身來,又驚覺自己失態(tài),攥緊了雙拳沉聲道,“看來,娘娘是執(zhí)意要拒絕老臣了?!?p>  “我只是在好言相勸,是您兀自固執(zhí)己見?!鄙蛴鄫纱沽嗣佳郏朴平o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王丞相,您現(xiàn)下尚有一絲退路,我已為您指明了。您真的愿意,不顧一切以身犯險么?”

  王丞相雙頰橫肉顫著,咬了咬牙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沈余嬌說的不無道理,他費盡心思坐到如今這個位置實屬不易,已經(jīng)拿了許多旁人一輩子得不到的好處。若是就此收手,尚還有個安享晚年的機會。

  她啜了一口茶,抬眸看著王丞相,莞爾道:“我也相信,王丞相會找到合適的繼任者的。到那時,你我再合作也不算晚。”

  王丞相對上她的笑眼,心緒復雜地翻涌著。

  這實在是個冷靜得可怕的女人,哪能叫人相信這樣的女子,當年竟只是汴京城的一個小小官伎呢?

  他只同她過今日這一招,便已知自己成了輸家。那聶景琛與她下了這么多年的棋,孰勝孰負,似乎也早已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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