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詩語其實生得很好看,她的膚色白皙,如同上好的羊脂美玉。一對柳葉眉不畫而翠,眼如秋波,一顰一笑中帶著幾分書卷氣。
只是沉疴已久,面上不免帶了病容。
嬌粉的木芙蓉戴在她的發(fā)髻里,一雙眼顯得愈發(fā)清澈動人。
秋棠又在她的兩腮涂抹了些許胭脂,使她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
宋小晚贊道:“真好看?!?p> 陸詩語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道:“擺飯吧。”
桌上的小菜看著便十分爽口,陸詩語先喝了小半碗銀耳紅棗湯,嘗了兩塊糯米紫薯糕,又吃了幾口菜,便說自己吃不下去了。
宋小晚在心中默記,現今這種情況已比昨日好多了。
見陸詩語漱口后,宋小晚道:“陸娘子,咱們出去走走吧。成日在這屋里悶著,沒病也要生出點病了?!?p> 陸詩語聞言淡淡道:“我不想出去?!?p> 秋棠心底一沉,娘子自來了元和鎮(zhèn),便是連這繡春院都不常出,只待在這廂房中悶悶不樂。
于是她連忙對宋小晚使了一個眼色,希望她能勸陸詩語多出門走走。
可是陸詩語心中不愿,又豈是能強求的?
宋小晚只道:“既如此,你便好好歇著,我先走了?!?p> 她端起食盒,起身便要告退。
陸詩語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似有什么話想說,最后,仍是沒叫住她。
回到廂房,宋小晚和荷葉用罷早飯,她不免有些好奇,“荷葉,現在的閨閣女子都喜歡些什么呀?”
荷葉一愣,苦著臉道:“晚娘你可真是問住我了,我哪里做過什么千金小姐,怎會知曉這些?不過,”她又道:“從前咱們府上還沒敗落時,晚娘你倒是很喜歡做些胭脂水粉,你不記得了嗎?”
宋小晚聞言訕笑,她又不是真正的宋晚娘,自然不知曉這些,只得拿別的話搪塞過去。
不過做胭脂,這倒不是難事,從前她也是親自做過的,不比這里的脂粉鋪子賣得差。
說著,宋小晚便開始行動起來。
她找來了一些紫草油,先將牡丹和月季干花搗碎,把紫草油倒入其中,放入一小塊蜂蠟,加熱,將研磨好的珍珠粉撒進去。
將起倒入器皿中,待其凝固一盒胭脂便做成了。
“晚娘,你的手藝比之前更好了,這顏色真好看,想必陸娘子定會喜歡?!焙扇~道。
宋小晚道:“許久不做,手有些生了,不過看著還不錯?!?p> ……
宋小晚再次去繡春院時,陸詩語正在作畫。
她畫的是一副春日圖,桃花梨花瓣層層疊疊鋪了一地,如天際浮云般,看得出來,她的技藝十分好。
“你來了?!标懺娬Z并沒有回頭,好似早已察覺出宋小晚在身后。
宋小晚行了一禮,道:“給你做了一盒胭脂,瞧你畫的認真,倒不好意思打攪了?!?p> 陸詩語放下畫,搖搖頭,“不妨事?!?p> 她笑道:“讓我瞧瞧你做的胭脂?!?p> 宋小晚便將盒子遞給了她,陸詩語接過,只問道一股淡淡的清香,打開來,只見顏色嬌紅,抹開細膩,竟是一點也不比外頭做得差。
“手真巧,這顏色很好看。”陸詩語由衷地夸道。
宋小晚道:“你的畫也很好看?!?p> 陸詩語道:“多謝,很久沒有畫了,從前在京中的時候,倒是經常作畫?!?p> 必是有什么緣由吧,宋小晚暗想。
“左右閑來無事,要不要同我一起做些胭脂,為你這房里的丫鬟們省些脂粉錢?”宋小晚提議道。
眾人一聽,都期待地看向了陸詩語。
“娘子……”秋棠扯了扯她的衣袖。
陸詩語小聲道:“那好吧。”
見她松了口,秋棠歡喜地領著幾個婢女下去準備做胭脂的材料。
陸詩語見狀扯了扯嘴角,“是我?guī)Ю哿怂齻儭!?p> “陸娘子,你心中有事。”
陸詩語嘆了一口氣,道:“陳年舊事罷了,只是自己心中過不去那道坎?!?p> 其實她心中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說罷了。
宋小晚便不再問,只等著秋棠歸來。
秋棠大約是想著讓陸詩語高興一回,便帶來了許多干花,珍珠粉,宋小晚拋開雜念,認真地教起了做胭脂。
年輕的姑娘們都愛玩鬧,是以繡春院歡笑聲不斷,連陸詩語面上也掛了幾分笑意。
陸夫人的腳步一頓,卻是扭過頭回去了。
“夫人,為何不過去呢?”陸夫人身旁的丫鬟問道。
陸夫人道:“許久沒見詩語這般開心了,我便不過去打攪她們了?!?p> 其實當年的事,她亦覺得十分恥辱,委屈,更心疼自家女兒。只是,終究是自家無權無勢,才叫旁人輕賤了去。
只盼著詩語能早些好起來,忘了那些糟心事。
……
繡春院這邊,忙碌了一上午,做了十盒胭脂,陸詩語將這些胭脂盡數分給了丫鬟們。
“陸娘子大約餓了吧?”宋小晚問道。
“還好,早上吃得多,有些積食?!瓣懺娬Z道。
“那陸娘子且等一會兒。”
言罷,宋小晚便帶著荷葉往廚房走去。
初夏的午間有些許熱,宋小晚走到廚房時已是大汗淋漓,因走得快,臉上帶了些許薄紅。
想著天氣炎熱,陸詩語大約不愿意吃熱食,宋小晚便做了一道涼拌黃花菜,一道絲瓜雞蛋湯。
一熱一涼。
她想了想,又調制了一碗椒麻醬,將雞處理干凈后上蒸籠蒸煮,待煮熟后淋上醬汁。
酸梅檸檬湯,在這夏日里最是清涼解暑,盛在白瓷碗中,看著便十分有食欲。
陸詩語見了這一桌的菜,果然有些餓了。
這一頓,她吃得比往常多了許多。
秋棠忙將這匯報給了陸夫人,陸夫人聽后很是欣慰,心中的那份愧疚減輕了不少。
宋小晚與荷葉吃過午飯后,便直接回了廂房。
“晚娘,我覺得現在這日子過得真不錯?!焙扇~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的事,心中仍是十分喜悅。
宋小晚卻嘆了一口氣,這樣的日子雖安逸,但卻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想只做一個廚娘,永遠寄居于他人府中,永遠瞧人臉色,她想讓鄭氏小阿福她們過得更好,再也不必為銀錢發(fā)愁。
所以,陸詩語須得快快好起來。
“也不知夫人和小阿福如今怎么樣了?”荷葉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