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昏將要降臨的時候,巷子里悠悠然晃來一對兒勾肩搭背的人影。
陳安夏低著頭,他肩上湛藍(lán)色的挎包炫耀似的繃緊了自己的腰,嘲弄著承載自己的腰微微彎曲的男孩兒。
沐熙自然知道好朋友是不開心的,他的手搭在陳安夏因用力而略顯僵硬的肩膀上,輕輕地?fù)崤闹?p> 他清楚一個心情低迷的男孩兒是不需要語言安慰的。
“阿熙……為什么我爸爸他總是缺席家長會呢,難道我的成績怎樣對他來說真的不重要嗎?”陳安夏的聲音很小,猶如蜜蜂雙翼拍擊的嗡嗡聲。
沐熙聽著他的疑問,安慰道:“阿夏啊,伯父他很忙的,也許是真的無法抽不開身呢?!?p> “抽不開時間——”陳安夏抿著嘴,肉肉的獅子鼻微不可見地抽了幾下,帶著不甘的自語道,“對啊,誰讓他是個好警察呢——”
“阿夏啊,其實(shí)你完全不必這樣悶悶不樂的啊,你看我啊,一個人快快樂樂每一天,這樣子難道不是更好?”沐熙繼續(xù)說著,“當(dāng)然我也有自己的煩惱,每天都會做著不同的噩夢誒!真的很不可思議?!?p> “這樣子啊……”此時此刻陷入沮喪的陳安夏大概完全聽不進(jìn)去沐熙的安慰,但他對于噩夢卻有著不同的見解,“你知道嗎阿熙,昨天爸爸是休息日,他答應(yīng)我要帶我媽媽哥哥柚子一起去逛動物園的,可是到了游樂園之后他又一次接個電話就丟下我們自己離開了……”
皮質(zhì)的挎包帶因受力變得皺巴巴的,一塊兒石子在陳安夏的腳下突兀地飛起,他的聲音里宣泄了數(shù)不清的委屈。
“我真的好傷心,他知道今天沒時間陪我才趁昨天一起的,可是他又食言了?!?p> “阿夏啊,要不要去我家和我一起哭會兒?”
“啊?”突如其來的措辭讓陳安夏茫然起來,他抬起頭看向沐熙陽光帥氣的臉,一時間無法理解。
沐熙略顯苦惱地回答道:“阿夏啊,每天的噩夢讓我難受極了,總是被噩夢嚇醒超丟份的好不好,我平時也會委屈得想哭出來但怕你取笑我,哼哼——現(xiàn)在你要陪我一起哭我當(dāng)然要奉陪嘍?!?p> 陳安夏當(dāng)然明白沐熙是在安慰自己,他窘迫地深呼吸起來,也許在深呼吸的時候還會伴隨著些許抽泣,但陳安夏并不介意在沐熙面前露出自己軟弱的模樣。
抽泣的陳安夏突然想到了某件事情,看向沐熙的眼神變得兇狠起來。
“你個混蛋!”陳安夏惡狠狠瞪著沐熙,“我才不和你一起哭呢,我哭的時候你總是偷偷地拍下來,真是氣死我了?!?p> “?。俊北緛硐肜^續(xù)都陳安夏開心的沐熙愣住了,“阿夏啊,你可不能冤枉我!”
陳安夏氣呼呼在沐熙的腋下捏了一把:“柳思旎都給我看了!你還敢不承認(rèn)!”
‘這小子……啊,可算沒繼續(xù)傷心下去了’哭笑不得的沐熙當(dāng)即表示冤枉:“阿夏啊,那肯定是人家自己拍的啊,你看咱們班哪個不知道柳思旎對你的小心思,也就你自己不當(dāng)回事?!?p> “……”陳安夏表現(xiàn)得更加比之前兇狠了,但在兇狠與委屈雜糅的臉上卻顯得十分可愛,“柳思旎都跟我坦白了,你還敢狡辯!”
“???”看著陳安夏抬起欲落的手,沐熙趕忙逃離了陳安夏的魔爪,“柳思旎怎么能這么輕易地叛變革命!以后拍了你的照片她再怎么求我我都不會給她了!”
“就這件事來說,你還敢想有以后!”陳安夏氣呼呼地說著,像沐熙追去。
“阿夏啊,我不敢了不敢了,這件事兒沒以后了……”
兩道身影保持著一個十分默契的距離。
前面的影子在后面的影子面前永遠(yuǎn)不會逃掉,后面的影子在前面的影子面前也永遠(yuǎn)不會追上。
昏黃的陽光飄舞在天空的每一寸纖維中,黃昏的時光見證了從勾肩搭背到追逐嬉鬧的身影。
“阿熙你慢點(diǎn)——我真的追不上了!”陳安夏氣喘吁吁地靠在路燈上扶著蜷曲的膝蓋:“我不追你了,你慢點(diǎn)~”
“哈哈哈哈,阿夏啊,這可不行啊,才跑這么點(diǎn)路就累成這樣!”沐熙當(dāng)然知道陳安夏肩上的挎包里的書很重,但這并不影響他逗弄著陳安夏。
“……”陳安夏憤憤地說:“還敢嘲笑我,你背著我的書包試試,很重的!”
“好啊。”沐熙很自然的向著陳安夏靠近,并從他的肩上取下了那盛放著陳安夏對父親的認(rèn)可的書包挎在自己的身上。
他真的很想幫陳安夏分擔(dān)他的不開心,就像他背起陳安夏書包一樣。
“阿熙……”
“嗯?”沐熙對著陳安夏挑了挑眉。
“謝謝你……”
“你說什么?”
看著突然聾化的沐熙陳安夏撇了撇嘴,回答道:“我說,你今天早上做了啥夢?”
“哦?”沐熙驚訝地看向了陳安夏,說道,“阿夏啊,你聽了晚上也會做噩夢的哦!”
“我不怕!”
“其實(shí)也沒什么,我夢見的東西大多奇奇怪怪?!?p> “你講嘛~”
沐熙干咳一聲,趕忙說道:“阿夏啊你快停停停,我講就是了?!?p> “好耶!”
“就是……在家里的人全都死光了……”
“被一個女人,一個臉頰兩側(cè)帶著彎牙吊墜的女人……”
“我在家煮粥來著,但是我煮的粥好難喝,先說好啊這不合常理,我平常煮的粥很好喝的,這夢就顯得很奇怪……”
“我當(dāng)然知道啊?!标惏蚕恼J(rèn)真地附和,“阿熙你繼續(xù)講。”
“嗯,因?yàn)槲抑蟮闹嗖缓煤?,然后呢,家里有一個煮粥很好喝的男人……我只記得他很高,比我高,他說‘你別急,我給你煮’……”
“這樣啊……”好溫柔的男人,陳安夏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沐熙似乎想到了夢中的場面,臉色發(fā)白,有些勉強(qiáng)地笑著解釋:“噩夢,真的是噩夢?!?p> “他說完,那個帶著彎牙吊墜的女人出現(xiàn)了……”
“她用尖刀剜出了男人的心臟……”
“男人還沒來得及死掉,而且折磨并沒有結(jié)束,那個女人似乎捏起了一團(tuán)什么,打在了男人尸體的太陽穴上,他的臉上開始發(fā)灰,緊接著出現(xiàn)黑色的裂紋……”
“失去心臟的男人似乎還想繼續(xù)呼吸,但他的氣管也石化了,石化了的氣管根本無法運(yùn)作……”
“他滿面痛苦地栽在一旁的桌子上,‘嘭’的一聲……”
“他石化的頭撞在了桌子上,變成了一堆碎裂的石塊,緊接著是他的手,一直持續(xù)到全身——”
“阿夏啊,你怎么啦?”講述者突然發(fā)現(xiàn)了聆聽者蒼白的臉色,當(dāng)即詢問道,緊接著又好像找到了答案,心疼地說道,“真是的,我的錯阿夏啊,我不該跟你講的,”
“沒有啊阿熙……”陳安夏認(rèn)真地看著沐熙的臉,“本來只是有一點(diǎn)怕,但并不是承受不了啊,只是突然想到……”
“想到什么?”
陳安夏緊緊地抱住面前的陽光男孩兒:“只是突然想到,明明我只聽你寥寥的講述過幾次就覺得非常不適了,那么每天都在經(jīng)歷這些夢境的你又該多痛苦呢——”
“這樣啊……”沐熙笑著,輕輕地?fù)嶂惏蚕牡谋?,“我沒事啊,你看我該吃吃該喝喝哈哈哈哈哈,不講了不講了,你可該拐彎了啊,還真想和我回家一起哭去啊,別煽情了啊,乖~?!?p> “嗯!”陳安夏再一次認(rèn)真地看著沐熙的眼睛,大聲地說道:“我剛才說的是!阿!熙!謝!謝!你!”
“好啦好啦!聽見了我耳朵都快震聾了!你包給你,拿著?!便逦醢殃惏蚕牡陌f還給他,又變魔術(shù)似的掏出了一個小盒子,一起遞給陳安夏,“這個給你,你走吧,我也回去了?!?p> “好的阿熙。”接過書包后,陳安夏隨手將小盒子裝進(jìn)了衣服的內(nèi)兜,和沐熙揮手道了別,走向了巷子的另一個道路。
在黃昏中,兩只影子在分岔路口漸行漸遠(yuǎn)。
……
回到家里,哥哥和媽媽早就在了,媽媽在廚房里忙碌著,哥哥也在幫媽媽打著下手,名為柚子的狗在一旁無精打采的臥著。
“我回來啦……”
“你回來啦夏夏?!备绺鐝膹N房探出頭來,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今天在學(xué)校怎么樣???”
“還能怎樣啊——家長會爸爸又沒到!而且還沒有通知媽媽,真是氣死我了!”
“喲喲喲,咱家大警官又惹到小寶貝啦……”是媽媽的聲音:“好啦好啦,別生氣啦夏夏,你幫媽媽去煮個粥,媽媽和哥哥有點(diǎn)忙不過來了?!?p> “好嘞!”陳安夏在沙發(fā)上歇了一會兒,‘除了爸爸——其實(shí)我還是很幸福的!’他滿足地想著,卻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搖搖頭,陳夏去廚房把電飯煲拿了出來,洗了米,添上水,便在客廳的插排上煮了起來,做完這些就開始發(fā)起了呆。
那種奇怪的感覺并沒有消失,而是越來越濃郁了起來。
“到底是為什么呢?”陳安夏百思不得其解,在疑惑里他似乎連時間都忘記了,一直到電飯煲里的粥鬻了出來,他才如夢初醒。
“哎呀!哥,粥糊了!”陳安夏吹了吹,嘗了一口,對著從廚房靠過來的哥哥說道:“哥,我煮的粥好難喝啊——”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他的哥哥高大的身影已經(jīng)靠了過來,他笑著安慰陳安夏,溫柔極了。
“你別急,我給你煮?!?
酥酥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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