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墟。
灰蒙蒙的天空如往常一般沒有一絲改變,殘垣斷壁之間,一伙奇怪的人來回穿梭。
為首的是一個長相陰翳的鷹鉤鼻中年人,身著黑色西裝,右肩是一枝刻制成橄欖枝的金屬銘牌,肩上趴著一直漆黑的烏鴉,默默跟在他的身后的其他人裝扮與他一般無二,只是金屬銘牌換成了金屬圓形勛章。
“烏鴉老大,我們這么漫無目的的找真的找得到嗎?!绷粲薪j(luò)腮胡的粗獷青年靠近烏鴉,詢問時顯得有些惴惴不安。
烏鴉眼神銳利地看向絡(luò)腮男,冷漠地回答:“不這么漫無目的的找,你還有其他辦法?”
“嘎——”他肩上的烏鴉發(fā)出刺耳的叫聲。
烏鴉的話嚇得絡(luò)腮男縮了一下腦袋,悻悻地閉上了嘴。
人群里又有人竊竊私語:“既然攝像頭可以特制,為什么不特制一些對講機?他們在外面給我們一說目標在哪個地方我們就可以迅速趕到,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們問我我去問誰,都閉上你們的嘴巴,‘044’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半成功品,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這一次的行動不能出任何問題。”烏鴉陰鷙地看向眾人,他是這次活動的負責(zé)者,任務(wù)失敗下面的人不一定會出什么事,但他一定會出大事。
李博士對‘044號’的重視程度絕無僅有,雖然他并不怕李博士,但他卻對李博士身后的人心存畏懼。
被訓(xùn)斥了的絡(luò)腮男原本只想躲避烏鴉的視線,卻沒想到發(fā)現(xiàn)了一片奇怪的水霧在不遠處突然出現(xiàn),他指著異常出大叫道:“烏鴉老大,你快來看這是什么——”
“什么?”烏鴉以為絡(luò)腮男是在大驚小怪,不耐煩地向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灘水霧逐漸拉扯融合,很快構(gòu)成了一道人體的形狀。
“這是個什么東西?”
“好像是人。”
“水人?”
“不對你看他的長相——”
不知道烏鴉身后誰說了一句看水人的長相,烏鴉頓時感覺眼前一亮:“這個人好熟悉……”
烏鴉從胸前掏出一卷圖片,打開之后里面正是陳安夏、林虞和糖糖,他不停地將水人和圖片中的人對照,而水人的面容也逐漸地清晰起來,知道化成一個實質(zhì)的人體。
“是那只大老鼠——”烏鴉突然笑了,“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找了這么久找不到你,你自己卻送上門來了!”
他隨手點了幾個人,命令道:“你們幾個去把他給我架過來?!?p> “是!”
工工整整的應(yīng)了一聲,小弟們忙跑到林虞的身旁,架著胳膊將林虞拖了起來。
“呃啊——”
昏迷中的林虞因為右臂的傷口被扯動痛苦的呻吟出聲,那些西裝人卻絲毫不顧忌地將之拖到烏鴉的面前。
烏鴉撕開林虞的衣袖,傷口處依然有一股黑色的紋理不斷向著林虞的肌肉攀附,烏鴉冷笑著說:“是墮獸的抓痕,他們遭遇了另外的試驗品!”
“那‘044號’?”
“放心吧,”烏鴉找到了林虞,心情似乎非常不錯,他瞇著冷漠的笑解釋道:“那只墮獸本身就是博士從表世界的實驗室放進墮墟的,他就是要讓墮獸去刺激‘044號’,沒理由會在它的身上出現(xiàn)意外!”
“老大高明!”那小弟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不吭不哈地拍著烏鴉的馬屁。
“現(xiàn)在只需要找到‘044號’我們的任務(wù)就完成了?!?p> ——
墮墟奇異的環(huán)境,令置于其中的人十分壓抑,陳安夏抱著糖糖舍命地往前方奔跑著。
期間,陳安夏不住地看著林虞給他信號源,希冀著上面的紅燈變成綠燈。
看到那只墮獸的時候,他隱隱覺得自己的身體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將要跳出來,陳安夏確信那不是在看到墮獸時的恐懼。
陳安夏不知道這十二天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卻清晰地覺察他現(xiàn)在的身體素質(zhì)與之前相比簡直棒極了。
一路奔跑下來,陳安夏也在思考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曾經(jīng)從未聽說的世界就這么突兀地展現(xiàn)在他的面前。
想起媽媽和哥哥,他并不覺得這新奇的世界有任何好的地方,但是他現(xiàn)在卻不得不接受。
豬姨——是個神墮。
“這個仇……一定要報的!”陳安夏自語著,他感受到了,那躍然欲出的東西,是興奮,他的身體對那只墮獸有著天然的渴望。
‘我也已經(jīng)變成那惡魔一般的人了嗎?’陳安夏心想。
但他并不認為這是一件壞事,他看到了自己變強的道路,復(fù)仇是需要力量的,而現(xiàn)在,他似乎已經(jīng)擁有了獲取力量的資本。
在不遠處,是一個與墮墟建筑迥然不同的白房子,陳安夏知道,這是墮墟中的另一座安全屋。
“小丸子,信號源到現(xiàn)在都沒有打出去,大概再往前走也不會有什么變化了?!?p> “等一下我會把你放進安全屋里,你林虞哥哥講過,安全屋里似乎更容易迎來救援,你就在安全屋里等我們,不要出來,我回去尋找林虞哥哥,你聽懂了嗎?!?p> 陳安夏嚴肅地看著懷里的小姑娘,小姑娘乖巧地點點頭,她已經(jīng)懂事了,不能一直做哥哥和叔叔的累贅:“我知道了叔叔?!?p> 很快陳安夏二人邁進了前方的安全屋,里面的布置與他蘇醒時的那座沒有任何差別,他將糖糖安頓好,把那半瓶水也留給了糖糖,陳安夏即將邁出門時,又回頭認真地對糖糖說:
“小丸子,我才十七歲,硬說的話,林虞才是叔叔,我更應(yīng)該是哥哥,以后要喊哥哥,不要喊叔叔,知道嗎?”
原本還在落淚的糖糖一時間破涕為笑,只是這一抹純凈的笑容在這墮墟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中顯得十分諷刺。
“知道啦……哥哥……你們一定要回來哦……”
陳安夏堅定地點點頭:“好!”
墮獸出現(xiàn),陳安夏便覺得自己對其并不害怕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再想過逃跑,面對豬姨之時的無力感,他不想再經(jīng)歷第二次。
所以一開始陳安夏便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打算,不論是信號源發(fā)出信號,還是遇見了一座安全屋,安全都算是得到了些微的保障。
林虞很在意糖糖,陳安夏當然看得出來,所以他最要緊的事情是把糖糖送離危險的區(qū)域,這樣就了卻了林虞的心事。
至于自己,如果自己的身體給自己的只有錯覺……那就是死了又何妨呢?
換而言之,如果獲得不了向那個惡魔復(fù)仇的力量,就算死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那就賭一把吧!”
——
“老大,你說‘044號’那小子能跑哪去?咱可是把‘044房’附近全逛遍了,連‘044號’的毛兒都沒看見一根?!?p> 絡(luò)腮男自覺自己抓到了老鼠立了功,在路上又開始向烏鴉發(fā)起了牢騷。
烏鴉現(xiàn)在心情正好,也難得地不曾和他計較,說道:“耐心點兒,老鼠已經(jīng)找到一只了,這地兒就這么大,難道‘004號’還能飛了不成?墮墟可是咱們的老家啊,在咱們老家還能讓一個毛頭小子跑掉?簡直笑話?!?p> “嘎——”
“對對!”他身旁的小弟也跟著附和起來,“咱們老大這么厲害,怎么可能讓‘004號’飛掉!”
在此起彼伏的吹捧聲中,烏鴉心里雖然開心,但也不曾失去了自己的判斷。
“別拍馬屁了,擴大搜索圈,遇見墮獸小心點兒!”烏鴉嚴肅地吩咐著:“雖然咱們在表世界幾乎個個都是超人,可面對墮獸時卻依然要小心謹慎,那東西……可不是鬧著玩的!”
“明白!”
“烏鴉老大,雖然我們都知道我們要找到‘044號’,但是我們找到了她后究竟要做些什么呢?”當小弟們四處擴散開之后,絡(luò)腮男再一次摸摸索索地靠了過來。
烏鴉瞥了他一眼,并沒有訓(xùn)斥他,而是開口向他解釋道:“博士進行的實驗進行的不是一天兩天了,至今為止保存著神志的試驗品‘044號’是唯一一個?!?p> “但是‘044號’并不完整,在博士的口中,他被稱為‘半成功品’,”烏鴉抬頭感受著沒有任何溫度的微光:
“我們的任務(wù),是激怒他,催化他,也許在‘004號’在他的憤怒達到某個臨界值的時候,他身體里的‘神源’會徹底與之融合,而這一刻,必然是他從人類轉(zhuǎn)化成神墮的偉大時刻!”
“原本這是輪不到我們見證的,還要多謝了這兩只老鼠啊……還要多謝這兩只老鼠的出現(xiàn),我們才有了這次機會!”
他說著,烏鴉陰翳的眼眸中泛起一絲狂熱的笑意,他伸出雙手,使之沐浴在灰霧之中,肩上的烏鴉也興奮的展翅翱翔:“見證【理想國】視線‘天下大同’的偉大時刻!”
“嘎——”
絡(luò)腮男呆滯地看著陷入狂熱的烏鴉,也開始幻想天下間只有神墮的存在的場景。
緊接著他仿佛被烏鴉感染,輕聲呢喃道:“‘天下大同’的偉大時刻啊……”
很長一段時間后,烏鴉才壓下心中的悸動,打發(fā)了絡(luò)腮男,一個人坐在一只腐朽得不成樣子的凳子上,看守依然在昏迷中的林虞的同時,也等待著小弟們的消息。
“那是多么美妙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