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進宮

　　次日早朝一散，嚴(yán)朗便去面見了正在求道的燕國陛下趙煦。趙煦聽后氣得脫了道袍摔在了錢公公臉上，殿中之人大氣不敢出，誰讓天子一怒伏尸百萬呢。

　　趙煦當(dāng)即將錢公公下了大理寺獄牢，讓嚴(yán)朗好生審問，盤查看他是否還干了其他的不法之事。

　　誰能想到昨日還如日中天的寵臣，今日便連那飛蟲也不如了。飛蟲雖命賤卻尚可飛逃，他卻逃無可逃了。

　　錢公公名余，幼時因家境貧寒才入宮做了太監(jiān)。與京城的富商錢家是拐了好幾道彎的親戚，又因年深日久早不來往，便忘了有這門親戚。后因錢余得了陛下寵信，錢家才借著親戚關(guān)系和錢余搭上了線。

　　卻說這錢余為何會被陛下寵信，說來也可笑，不過是陛下和皇后賭氣。

　　錢余因長得眉清目秀，加之又嘴甜被皇后看上了留在了身邊服侍。一日，那錢余說了個笑話逗得皇后發(fā)了笑恰被陛下瞧見了，便想氣一氣皇后將人強要了過去。

　　可皇后卻并沒生氣，照舊對陛下不理不采的。陛下討了個無趣，又不好再將人送回去就只得留了下來，又將自己身邊的朱七給了皇后，以此陪罪。

　　此后錢余變著法地討好陛下，陛下也是一日勝過一日地信任錢余。后來由錢余攛掇著信奉了道教，一味地尋仙求道，練食丹藥以求長生不老。

　　許多大臣都來勸諫，奈何陛下不聽也是無法。唯有皇后仍照舊，既不勸諫也不去看望。

　　可如今趙煦卻是番然醒悟，看著那些狀紙當(dāng)著嚴(yán)朗和一應(yīng)宮人的面痛哭流涕，說自己愧對列祖列宗，無顏面對舉國臣民。

　　當(dāng)即寫下罪己詔，論述自己罪過有三，一是為人子者有悖先帝教誨，不仁不義；二是為人君者不能克己復(fù)禮不聽勸諫，一錯再錯；三是為人父者未能督導(dǎo)太子，使其御下不嚴(yán)，擾亂軍紀(jì)，殘害手足。

　　罪己詔寫完，立刻讓有司發(fā)布讓萬民得知陛下已痛改前非。

　　寫下罪己詔還不夠，除去冠帶華服說要去先祖牌位前跪足三日。無論臣下如何勸阻都是不依，還命人將殿中有關(guān)道教的器物文書一律焚毀以表決心。

　　嚴(yán)朗得了趙煦的話，讓他全權(quán)負(fù)責(zé)，從嚴(yán)處置，盡快結(jié)案。他本該走的，可又被趙煦拉著演了大半日的戲，好容易出了宮門，已是出了一身的汗。上了馬車，他搖了搖頭，想著：陛下這愛演戲的毛病怕是又犯了，這次怕是要做個全套的，誰讓荒唐了這么長時間。

　　回了大理寺，沈靖早已將錢家一干人等抓到了大理寺。嚴(yán)朗沈靖復(fù)又審了錢昌瑞及他爹錢有財和錢余等人，讓其一一認(rèn)罪畫了押。又抓捕了錢昌瑞招供的京官數(shù)名，也都審過。

　　次日一早這一干人等都過了堂，便定下罪來。木萬全，木七，錢余，錢有財，錢昌瑞，了塵因涉毒害人，貪贓等罪名判三日后凌遲處死。殺手中的老大，老二因放火燒寺至六人死亡判秋后處斬。除小六外其余人等發(fā)配充軍，小六因不曾參與卻知情不報，念其年幼遂杖刑二十。

　　公告一發(fā)布百姓口中多談?wù)摰谋闶谴耸?，連陛下悔過下罪己詔，罰跪之事都拋諸腦后。他們說這些人死有余辜，又把那些人做的殺人貪贓之事說得如親見一般，也有人可惜錢家的錢財，不知會被誰得了去。

　　而那得了錢財?shù)娜吮闶莿傁铝俗锛涸t，跪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暈了過去的皇帝陛下。

　　卻說趙煦暈了過去，被人抬了回去，醒后仍要去跪，在臣子宮人的勸阻下才作罷，卻又讓太子代為罰跪。可他又說自己越想越氣，在京城中竟有像錢家這樣惡毒的人，以至于食不下咽，便下令將錢家包括錢余的財產(chǎn)家業(yè)抄沒，這才吃得下去飯。至于抄沒來的錢財真是多得數(shù)不過來，一小部分拿去賑災(zāi)濟貧了，大部分都入了趙煦的囊中。

　　如今高興的自然還有林晚等人。這日，陽光正好林晚穿著家常衣裳正倚在欄桿上曬太陽，看著太陽下如珠玉般的綠葉，心中卻盤算著再過幾日也該回鹽城去了，最好是能趕在端陽之前。

　　正想著杏子她們說說笑笑地進來了。原來一早杏子便和方婆婆、春竹、夏竹出去看熱鬧了，林晚嫌人太多便未去。

　　方婆婆雖想去見識見識京城的熱鬧繁華，可見林晚不去便也說要留下來給林晚做個伴，還是林晚說：“婆婆只管去，我本就想單獨呆著?；亓他}城若母親問起京城的盛況，婆婆也好答。若婆婆不去見見答不上來，母親少不得要說我只顧自己貪玩把婆婆忘在一旁，婆婆只當(dāng)成全我吧?！甭犃诉@話方婆婆也只得和杏子她們?nèi)チ恕?p>　　林晚直起身，待她們近前來，笑問道：“如何，玩得可高興？”

　　杏子早跑到林晚身邊將買的吃食給了林晚。方婆婆笑道：“小姐怎能不高興，人山人海的，老婆子活了大半輩子竟也有許多東西未見過?！庇致牬褐裥φf：“我本只當(dāng)杏子夸張，今日見了那繁華卻更有盛者?！毕闹裰恍χc了點頭。

　　杏子聽了春竹的話，仰了仰頭說：“我?guī)讜r說過大話，”又低了頭笑向林晚道：“小姐，今日街上比那日人還多，茶樓館舍里坐滿了人都在說錢家等人的事。”

　　方婆婆聽了道：“小姐，走了這半日卻有些累了，老奴便先回房躺一躺，你們也好自在說話?！绷滞響?yīng)了，方婆婆便回了房。

　　林晚也和杏子三人回了房中，凈了手，圍桌坐了，邊吃邊聽杏子閑話。只聽杏子道：“小姐你是不知道，那錢家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聽說那錢家老爺叫錢有財?shù)木褪悄清X昌瑞的爹，看上一婦人，可那婦人是有丈夫的。那錢昌瑞為討他爹歡心，便向了塵討了藥毒害了那婦人丈夫。可那婦人卻是個堅貞不渝的，雖被逼迫卻是不從，趁人不注意投井死了，多可憐呢。”說完嘆了口氣。

　　又聽春竹道：“最可恨的是他們殺了人卻能逍遙法外，真真是官商是一家。”

　　杏子又向林晚道：“小姐，我們還聽說那錢有財花重金買了個雛妓竟送給了那個錢公公，你說他這個錢豈不白花了?！绷滞砺犃诵Τ隽寺?。夏竹卻微紅著臉嗔道：“你倒懂得多。”

　　杏子撇了撇嘴，說道：“這有什么，你不知道家中后院的那些嬸子說的葷話那才讓人臉紅呢。小姐，你說是不是？”說著看向了林晚，春竹夏竹也都看向林晚，看得林晚都不好意思了。

　　她低咳一聲說：“快到飯點了吧，你們?nèi)タ纯达垇砹藳]。”說完低頭咬了口糕點。

　　春竹夏竹聽了只得出去瞧一瞧，杏子仍在桌前看著林晚道：“小姐餓了嗎，不是正吃著點心嗎？”

　　林晚抬頭看向她，說道：“不過是個借口，你剛才那樣問我，我要是說是，不就承認(rèn)和你偷偷去聽了葷話，讓我顏面何存。若說不是呢，豈不說謊又讓你沒面子，這才岔開話題的?！?p>　　杏子聽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小姐，我以后不會了?！?p>　　杏子話音剛落便見夏竹急忙忙進了來，向林晚道：“小姐，梁王殿下在典客署外說要見小姐?！?p>　　林晚聽后忙站了起來，疑惑到梁王為什么這個時候要見自己呢，又想到梁王的性子便沒再問什么，只讓杏子幫著稍整了整儀容便急急趕了出去。

　　卻說梁王為何要在此時見林晚呢？原來是皇后聽了安王一案林晚出了力，又因安王養(yǎng)在她膝下，于情于理都該見一見林晚的。便在下朝后著人跟梁王說了，讓他將林晚帶進宮中。

　　安王一案一出不止百姓嘩然，就連群臣亦是，此時就該那些言官大顯神威?？杀菹乱颜J(rèn)錯改錯做到這個地步，如今又臨朝管政，他們也不好太過觸犯天子威嚴(yán)，便只將陛下的過錯提了幾句。又將太子的過錯數(shù)落了一番，因太子不在，遂將矛頭一轉(zhuǎn)，朝向了梁王。

　　他們說梁王身為親王不以身作則，反而私自拘押人犯，動用私刑，插手大理寺審詢，待官員不甚友好等等，羅織了許多罪名。

　　而梁王卻一語不發(fā)，著實把那些言官氣得夠嗆。他們又重震了精神對著趙煦一番哭訴，趙煦無法只得數(shù)落了幾句，罰梁王閉門思過。

　　那些言官猶不放過，還是趙煦說自己頭痛，到了該喝藥的時間強行退了朝，此事才算了了。

　　那言官之中有一名叫方言的最是自恃耿介直言，不畏強權(quán)的，見趙煦被人擁著走了，梁王仍是冷著個臉，他心中憤憤一甩袖便出了殿門。

　　梁王被噴了一身的唾沫星子，若不是在朝堂上早一腳踹過去了，瞇著眼瞧著方言等人背影，捏了捏拳。

　　梁王心中本就煩躁，又被皇后的人攔下了說要見林晚，本不欲管又想到安王自小是由皇后撫養(yǎng)的少不得給些面子，也只好忍耐著應(yīng)下了?？尚睦飬s想著早早了了此事，好去收拾那幫言官。

　　林晚自是不知道梁王經(jīng)過了這些事，不然她只怕要跑著去見的。待林晚等人出了典客署大門已過去了一柱香時間。

　　林晚見梁王冷著臉騎在上次見過的那匹馬上，忙下了階上前行了禮，杏子夏竹也隨著林晚行了禮。

　　不等林晚開口，梁王便道：“皇后娘娘要見你，隨本王進宮。”

　　林晚未曾想到是皇后娘娘要見她，也只反應(yīng)了片刻，站直了垂首說道：“殿下稍等片刻，容小女換身衣裳?！?p>　　林晚還沒說完，梁王便皺起了眉。她話音剛落，梁王低下身體伸手將林晚攔腰一抱，臉朝下橫放在了馬背上，隨即打馬便走。杏子哪想到會有這出，反應(yīng)過來已是追不上了。

　　林晚也沒反應(yīng)過來，回過神來自己已經(jīng)在馬上了，又覺得這一幕似曾相似。

　　林晚只見墻院景物飛快閃過，而混身骨頭都快被顛散架了，肚子被硌得生疼，她想著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以這幅樣子進宮。她忙大聲道：“殿下放我下來，我不能這樣進宮?！币娏和醪焕硭?，她心中也竄起了一股火，吼道：“梁王你放我下去?！绷和跞允遣蛔髀?，林晚氣急，吼道：“趙景晏，你個渾蛋放我下去?！?p>　　梁王聽了眸子一沉，不等林晚說完一個手刀下去，將林晚直接劈暈了。

　　到了宮門前梁王下馬，將林晚扛在肩上進了宮門。守衛(wèi)見梁王冷著個臉也不敢上前查問，梁王大步向皇后的宣訓(xùn)宮走去，也不管宮女內(nèi)侍的怪異目光。

　　到了宣訓(xùn)宮，皇后衛(wèi)若楠聞訊出來，見梁王果真扛著個女子，吃了一驚問道：“景晏，你這是干什么？”

　　梁王將林晚放下，看著衛(wèi)若楠道：“皇后娘娘，她是林晚。”

　　衛(wèi)若楠聽了，愣了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自己確是讓他帶林晚進宮來，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方式。

　　衛(wèi)若楠忙吩咐宮人接過林晚好生送去內(nèi)室。她又向梁王道：“你也太魯莽了，她一個女子如何受得了?！?p>　　梁王聽了，也只拱了拱手后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衛(wèi)若楠知道梁王的性子也不理論，只看著梁王的背影，搖了搖頭，想著自己不該讓他去的，倒害得人家姑娘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