毖潯走在昏暗的洞窟里,領(lǐng)著這些精神恍惚的童男童女進(jìn)入洞窟中,有條金蛇盤進(jìn)這一逼仄的溶洞內(nèi),蠕動的發(fā)光軀體在粗糙的巖壁上畫出了一個印記。
光浮在扭曲的巖壁,為所有人引著深入洞窟的路。
這些童男童女中表情各異,大部分神情恍惚,極少數(shù)用憤恨的眼神盯住毖潯,恨不得要把她殺個千百遍。
路的盡頭是一個破破爛爛的門,門后就是這些孩子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的住所。
方才那道突襲的金光讓她變成了長六,如果沒有這個打斷,毖潯有信心救下四個孩子逃出白煞的掌控,但是接下來還是會死四個童子,甚至更多,不如保持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靜觀其變。
毖潯盡職盡責(zé)地鎖好廂房,沒有立即帶著孩子們出逃,她得到的信息太少了,貿(mào)然行動只會害了所有人。
白煞讓她去銀川河岸接應(yīng)二四帶回來的新的藥引,所謂二四,估計又是一個頭頂牌九腦袋的人,二四牌的花色是紅四點白兩點。
毖潯走在昏暗的幻境中,綾羅在密林里一條一條掛下來,包裹住大大小小的山魈的尸骸,陰冷粘稠的氣息縈繞不絕。
“破!”
毖潯重復(fù)著這個此刻無意義的音節(jié),發(fā)現(xiàn)自己這次遇到了真正的大能,鎖著幻境不讓出去。
穿過昏天黑地的密林,路的盡頭站著一位身穿黑色勁裝的女人,腰上掛著監(jiān)察司的牌子。
毖潯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幻境中若是出現(xiàn)了頂著牌九腦袋的梅太刀她都不會驚訝了。
二四回過頭,和毖潯對上視線。
毖潯認(rèn)出來,那張黑色底面下的五官是一位異人部的同行,名叫李詩畫,和當(dāng)今大魏的李姓皇族們有些關(guān)系。
“接下來白煞老大的人丹藥引是天閹兩個,啞巴一個,都在這了,剩下那些都是備用藥引。”
毖潯不動聲色地掃過那些新進(jìn)的藥引,“怎么沒有啞巴?”
“沒說是要先天的啞巴,還是后天的啞巴,等會兒我毒啞一個?!?p> 二四慢悠悠地抬手,把玩著耳邊的頭發(fā),手指間閃爍著金光。
毖潯心道:“這股金光難道是對方想暗示我什么,但是不能直接說話?!?p> 下一刻,二四做了個監(jiān)察司內(nèi)部人才能看懂的手勢,潛藏在把玩頭發(fā)的手指中,這個姿勢的意思是讓毖潯再靠近一些。
毖潯心領(lǐng)神會地深吸一口氣,佯裝怒氣沖沖的樣子向前一步,“既然藥方上說是要啞巴,就該是先天的意思,你竟敢想糊弄白煞老大?”
藥引們皆抱著頭,被長六和二四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感染,紛紛瑟瑟發(fā)抖起來。
二四祭出法器,射出一道毖潯熟悉的金光,堪堪擦過毖潯的耳朵旁。
“放肆,你敢對我不敬就是對至尊寶不敬,就是對黑煞老大不敬,你想造反嗎?”
牌九中常用的玩法是兩兩一對,比大小,至尊寶是牌九中最大的一對牌,由二四和丁三組成。
二四步步緊逼,“都經(jīng)過洗牌了,怎么還不知道規(guī)矩?”
毖潯聽得心虛,她上任長六時莫名其妙,分明沒經(jīng)歷過洗牌。
“你們在吵什么……”
爭執(zhí)不下的兩人背后傳來一陣調(diào)解聲,毖潯回頭看到了至尊寶之一,丁三。
這是位陌生的人物,身形是個佝僂的小女孩,紅一點,白兩點的牌面耷拉著嘴角,和二四生機勃勃的狀態(tài)截然不同。
似乎天底下沒有能讓她高興起來的事,丁三身軀佝僂,腦袋低垂,回避毖潯的視線。
“白煞老大聽到了你們的爭執(zhí),但是不知道你們在吵什么,讓我過來看看?!?p> 丁三說話一板一眼,看上去不是個好相處的對象。
她又轉(zhuǎn)頭看向毖潯,“僭越者……你怎么會上任新的牌位?”
丁三沒等毖潯回答,又自顧自地看向二四牌,“你也是新洗牌上任的……最近洗牌怎么這么頻繁?”
二四笑嘻嘻地回答丁三,“這證明黑煞老大那里人手缺乏得緊,卻還掛念這邊,一洗好就送來了?!?p> 丁三冷哼一聲,“這還證明了,之前在你們這個牌位上的都是廢物,希望你們也不是?!?p> 二四明顯被噎了一下,憤憤地扭開臉。
丁三耷拉著的嘴角又下沉了一個角度,“把藥引都帶過來吧,怎么都是健全的?越到后天殘地缺應(yīng)該越來越多才對。”
她懷疑地打量著二四,女人卻解釋道:“找不到,只能帶點健全人回來了?!?p> 丁三只好在幾位健全的藥引中掃了片刻,丁三兩指戳瞎離地最近的藥引的雙眼,拉開他又襲擊下一個藥引,把所有健全的人都當(dāng)場弄殘廢。
在這過程中,二四又出言諷刺了毖潯一句,“看什么,若是再敢對至尊寶不敬,下場就如此?!?p> 毖潯只好收回眼神,她身邊剩余的藥引們縮瑟起來,期望不要被丁三看中成為下一個受害對象。
這是無用功,因為接下來的路途中丁三都低著頭,看上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誰也不看。
毖潯心中復(fù)盤剛剛的對話,二四很有可能是來自監(jiān)察司的內(nèi)應(yīng)李詩畫,但在這個人親口說明自己是內(nèi)應(yīng)前,毖潯仍對她抱有惡意。
還有個更重要的信息,白煞可以聽到她們這些牌的對話卻隱隱聽不清內(nèi)容,和李詩畫找個地方好好對暗號有些困難,但是說不定能辦到。
現(xiàn)下三張牌九互相打探,但是丁三的目光最為犀利。
丁三看到長六有些呆滯地望向自己,如同柵欄里被圈養(yǎng)已久的畜生,等著臨死前才會感到驚慌,和天底下所有的蠢人沒有任何分別。
毖潯對丁三赤裸到不加掩飾的不屑沒有太多回應(yīng),她裝成了一個合格的剛上任什么都不懂的小牌九,心里直翻著白眼,心道,“大家都是為人所不齒的小倀鬼,有必要互相看不起么?”
二四笑嘻嘻地看著丁三和長六洶涌的對視,伸手叩墻,“白煞老大說我們得返回正廳,它有要事商量?!?p> 毖潯遂和兩張至尊寶一起來到正廳里,不出意外看到全是頂著牌九腦袋的人,但是湊不夠一套三十二張牌,除了至尊寶都是單只的散牌。
“你們中有人背叛了我……我能感受到我能感受到!”
白煞艱難地移動著自己龐大的身軀,身體下盤的截肢扭曲著移動,臉上的通行憑證正被怒氣激烈地吹拂著。
身前的巨大鍋爐也跟著沸騰,咕嚕咕嚕地往上冒熱氣。
“最近的人丹藥力大減,黑煞每日給你們發(fā)來我需要的藥方,誰偷偷改過?這個村里來了一幫名叫監(jiān)察司的人,你們是不是有她們的人混進(jìn)來了?!?p> 白煞身上散發(fā)出一股陰森的氣息,壓迫感籠罩在洞窟上空。
“前天是丁三說……昨天是二四說,今天輪到長六……”
白煞長手一撈,把毖潯吊起來,丑陋扭曲的面孔離她很近,身上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今天的藥方是什么?”
毖潯的臉離沸騰的鍋水只有一步之遙,她心念一動,艱難地吐出一串藥方,“天閹兩個,啞巴一個?!?p> “你果然是叛徒,沒到辰時黑煞不會發(fā)藥方。”
白煞纏著毖潯的腿,用力一甩要將她扔進(jìn)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