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故事怎么樣？”李佩宇忽然傾身，讓自己被陽光烤過的暖洋洋的身體靠得近了些。
這點溫度將毖潯從遙遠的傳說中帶到了現(xiàn)實，變得越來越真實，毖潯觀察著自己的手掌，也盯上了少年的側顏，“上古的人沒有力量的依憑，從一個神求到另一個神，不太……”
“不太什么？”李佩宇湊得越來越近，專注的神情讓毖潯無暇關注其他。
毖潯喃喃地說道，“不夠自由。”
少女很快反問著肅王，“你呢，你覺得故事怎樣？”
李佩宇：“我覺得煦蝦的憤怒是我更感興趣的點，如果要守護到整個族群到死，牠可以控制欲再強些，可以讓整個族群立下誓言，若背叛則有反噬之苦?！?p> 李佩宇說著手輕抓空氣了一把，“將一切牢牢地握在手心，再將圣骸的力量分給族群，既可以讓最初的諾言沒機會違背，還能讓族群愈發(fā)強大?！?p> “牠若真的這么做，就不是族群信仰的神明了，給了族群選擇的自由很可貴?！北褲≥p聲道，“我覺得故事的結局誰也說不準這樣是好是壞，到底是古越族自己的選擇?！?p> 丹桓見二人討論的熱烈，也端著水自來熟地坐到了毖潯身邊，“反正我覺得故事里那只鳥贏麻了，基本什么都沒干，躺著贏?！?p> “這樣嗎……但遇到煦蝦也有說不清的宿命糾纏，挺有意思?！北褲醒笱蟮厣炝藗€腰，躺著看向被樹蔭遮蔽的幾縷陽光，忽然對接下來的旅程愈發(fā)期待。
李佩宇難以自持地盯住少女抬手遮陽的姿態(tài)，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瞇起，像只打盹的貓咪，神態(tài)中滿是不可言說的滿足感，和他預料的一樣。
“宿命嘛……”李佩宇跟著附和道，“是很有意思。”
丹桓還欲跟著討論，就見老石女和祝自欣低聲交談后，恭敬地走過來勸著。
“殿下，祝大人說已經(jīng)找到了小皇女殿下的基本位置，以后路途會越來越艱險，我們該回去了?！?p> 李佩宇起身，像是不放心似的看了毖潯好幾眼，遞給她一個玉佩。
“你要好好的回來，本王回京之時還需你……貼身保護。”
“這是什么？”
“能擋災，到時候打碎就行。這是預付的貼身保護費。”
李佩宇不等她的回答就徑直走開了，毖潯幾步追上，“等等……這個給你?！?p> 毖潯沒有什么好贈與人的東西，只有幾枚熬得發(fā)黑的丹藥，她暗惱自己以后要好好學習煉丹之術，雖然效用差不多，但外觀天底下只有自己不嫌棄了。
毖潯有些窘迫地和他對上視線，沒想李佩宇看起來興致高昂，修長的手指反復把玩那幾枚丑不拉幾的藥丸，吩咐老石女找了個精致的匣子將它們裝好，和她柔聲告別。
等到肅王的行伍徹底離開全隊，古越茹得了命令繼續(xù)向深山進發(fā)。
向西北的路彎彎曲曲，毖潯常有在大蛇腹下游走的錯覺，越往里面走，上四個紀元的痕跡慢慢地展現(xiàn)了出來，有些光禿的巖壁上用色彩不一的顏料繪上了壁畫。
這些壁畫是神話時代前還神話時代后？如果是神話時代前，壁畫為什么會在末日中得以幸免？
許多疑問在毖潯掃過這些壁畫時一個接一個蹦出來，她看到壁畫們構圖簡單，但是大體十分詳實，綠色的小人一個接一個手拉手，向她們的神明，大蛇煦蝦，跳起遠古時帶有祭祀意味的的舞蹈。
圍著綠色小人的附近有許多半蛇半人的強壯族民，負責看守祭祀的秩序。
看到這里，毖潯突然明白賜予老大蛇一樣靈活的軀體，狼一樣的利爪，獅一樣強大的氣度是指什么了，那些半蛇半人的族民身形被寥寥幾筆畫出來，她們有龐大的身軀，比綠色小人高出不少，頭和脖頸連接處繪有大量毛發(fā)，像獅子的鬃毛，手握武器時用著尖銳的利爪。
壁畫外人們的路越來越泥濘了，四周光線也越來越昏暗，徒留壁畫上的色彩越來越鮮艷，其上的祭祀氛圍已經(jīng)達到了頂峰，隔著四個紀元，狂野的筆觸好像依然能揭示當時的盛況。
半蛇半人的族民拿出了一種很亮的物質，和神機弓弩的材質似乎一樣，將渾渾噩噩的祭品趕羊似的牽引到祭壇上。
祭品的外表讓毖潯看得心里一顫，因為它們看起來和綠色的小人外觀無異，只是筆觸著重強調了它們憨傻的情態(tài)，像沉浸在幻境中無法自拔一樣，且都用白色的顏料表示，看上去像是別的部落擄來的俘虜。
毖潯游歷一年時見過大部分這樣的人，或是說這樣的情況才是正常的，沒有資質修行之人一入幻境就沉溺其中，無法自拔，更罔倫靜心修行了。
祭壇像大蛇的嘴，又像通往魔神戰(zhàn)爭的戰(zhàn)場的路途，那些麻木的祭品慢慢地走上祭壇，再也沒有回來。
壁畫看到這里就斷了，毖潯按照幻境中向星辰祈禱得來的路線給祝自欣畫了一幅地圖，按照既定路線，現(xiàn)在全隊得稍微改變方向。
這些彎彎曲曲的通路最后在一處廢棄殿堂內斷掉，和戛然而止的壁畫如出一轍。
眼前的廢棄殿堂實在是太破了，徒留一些殘垣斷壁，毖潯仔細盯住殘垣斷壁附近影影綽綽的痕跡，念訣進入幻境。
果然，這里和遇到凝虛散人的殿堂一樣，是座進入幻境才能探尋完整的殿堂。
毖潯初看還覺得這應該就是故事中用于供奉大蛇遺骸的神殿，但看久了就覺得遠不止如此，它僅僅是一處殿堂，后面還綿延著數(shù)個宮殿的殘留痕跡，只不過是眼前這座保留最完好而已。
讓她驚訝的是，進入幻境后這里依舊不完整，這處地帶有種說不出的魔力，會讓人越看越覺得遠不止如此，只需掃過幻境中部分痕跡，就能像拼圖一樣在腦內補完上古紀元此處的盛況。
這里分明是一座失落的政教合一的國度，規(guī)模雖小但富有旺盛的生命力，與地上散落的骸骨一同落寞地向來者敘述曾經(jīng)的故事。
“你們陪向導留下?！?p> 毖潯聞聲看向祝自欣，幻境中這里附近的空氣分布著幽藍色的顆粒，光線夢幻，像沉沒在海中的遺址。
波光粼粼中，她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祝自欣的黑發(fā)浮了起來。
祝自欣利索地在全隊劃出一小批人跟在身后，又分別分組。
“毖潯，你過來和她一組?！?p> 毖潯接到指令，走向仙草堂的異人遲頌。
遲頌和毖潯方才一樣，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幻境中的古越國的遺址，嘴里輕嘆，“自這位名叫煦蝦的大蛇神明開始，后世的神明也延襲了拉攏人做信徒，建造宮殿的習慣?！?p> “而這些擁有信徒的神明往往都能更強，在神話時代的末日中也更容易存活下來，說不清是不是造物主的偏愛，讓人類就這么活過了三個紀元直到現(xiàn)在?！?p> 毖潯聽得認真，不禁問了句，“確實令人感慨，不過你是從哪得來這些結論的？”
遲頌答道：“神女殘卷呀，你不知道嗎？”
遲頌的語氣就好像神女殘卷隨處可見似的，毖潯初次從凝虛散人的嘴里聽到這個詞，還以為它和天陰殘卷一樣是難得一見的法器，正被大魏國的某個宗門秘密私藏著，直到紀念神女在本國飛升的一年一度的盛典上才拿出來。
“是我孤陋寡聞了……”
“無妨。神女殘卷是全天下修士都能見到的，但僅限內容，因為它們被刻到了石碑上，供奉在了神女殿里。至于原卷，有傳說被大魏國國師私藏了。如果嫌去神女殿麻煩，還可以買印本，不過僅限大魏京城內?！?p> “原來如此，多謝解惑?！?p> “那毖潯小友，接下來的路途我們得互相幫助才好。”
遲頌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毖潯和她一起跟上祝自欣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