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之地內(nèi)部陳舊的金箔,砌磚鑲嵌的方式和吞火寺無異,除此之外到處都是大得出奇的巨型香爐,塑像,幽藍色的火焰,或者無比龐大的幻影。
毖潯透過幻影聽到了竊竊私語聲,無光之地不負它的代稱,內(nèi)里的吞火寺教徒也神情麻木,唯有一點光亮在接受指令后才能在渾濁的眼中閃現(xiàn),見到地位高者局促地頷首,嘴唇向口腔內(nèi)收縮,分不清在問候他人還是臉部痙攣了一下。
有位教徒牽著一頭上著枷鎖的幻狼,看到這一幕毖潯確定了盛蔓口中此地存在生命跡象的多余的幻境,從它里面泄出的就是這些誤入的幻狼,她從容地將自己藏匿在一些遮蔽物背后,目視幻狼和教徒從面前經(jīng)過。
無光之地內(nèi)的幻狼不如遇到古越音時見到的幻狼族群中的任何一只有生機,它的毛發(fā)稀疏,面上遍布紅色枷塊,將牽繩者的麻木神情,彎腰駝背的神態(tài)學的淋漓盡致,下頜前伸,吐著疲憊的舌頭,就好像和行尸般的吞火寺教徒是同類。
毖潯在心中敲響了警鐘,她在吞火寺教徒的眼中也是一頭幻狼,被發(fā)現(xiàn)了最多是套上枷鎖被驅(qū)使,但盛蔓在遠離這個地方,再強的術(shù)法也始終有時效,她不確定能維持多久這種外貌,在有效自由的時間內(nèi)她要弄清許多事。
正想著,一道怯生生的男聲在毖潯身后響起。
“你好。”二月的臉上泛起了無以名狀的溫柔的微笑,對眼前的銀色的幻狼打著招呼,“這里很危險,跟我來,我送你出去。”
千萬別,我好不容易進來的。毖潯不情不愿的反對聲說出口就變成了狼嚎,定睛一看眼前的人似乎加入過長街的刺殺,和兩位長老走得近,以前和自己的精神體一月一起出現(xiàn)過。因此,接近他能進入無光之地的腹地。
毖潯當即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和二月湛藍色的眼眸對上視線,嗅了嗅他,輕輕咬他的手指以裝友好,最后佯裝猶豫徘徊,遲鈍地返身趴在他張開的懷抱中。
二月欣喜地抱起這個迷路又警惕的幻狼,無意識地為毖潯提供較高的視角和展示無光之地內(nèi)部的全局。他的地位很低,常常走一段路就得向一位陌生面孔行禮,直到遇見了一位正在被圍著接受他人行禮的高位人物,他才停下了行禮的動作。
二月擠進人群,高舉著向一月展示手中的幻狼,“一月,我想送這狼出去?!?p> 一月不禁盯住二月懷中的幻狼,首先注意到它的毛發(fā)是锃亮的銀色,眼眸絳紅色,嘆了聲,“它很年輕,白發(fā)紅瞳也漂亮,累死在這確實可惜?!?p> 吞火寺還造了多少孽……毖潯默默腹誹著,她覺得幻神給自己樹的敵人上至正起勢的低位神祇,下至花花草草誰都沒放過,埋因種果,遲早要完。
一月正欲答應二月的請求,卻被另一個扎眼的存在吸引了目光,被眾人簇擁的徐長歡途徑此處,警惕的目光掃到誤入無光之地的幻狼。
“你們愣在這里做什么?”徐長歡漠然道。
“稟大長老,此狼誤入幻境,我們正欲……”二月小心翼翼地答道。
“鎖住它。”
徐長歡扔下這句后甩袖離開,長老身邊常出現(xiàn)的分不清是本體還是精神體的海一讀懂了大長老的意思,留下來給毖潯套上枷鎖,但一月等徐長歡走遠后,伸手攔下了手握枷鎖的海一。
一月說,“海一大人,我想放了它。此狼來歷不明,留下恐有后患,不如派教徒跟蹤它的所在。”
兩種的爭執(zhí)讓向來奉道極致的海一閉上了眼,再次睜眼時滿是堅定,她扼住毖潯的咽喉,漸漸用力,說道:“此狼讓我神的從者,長老頻頻失道。它若失道,則眾生得道?!?p> 在吞火寺的修假功法中,向來講究磨滅人的情感,失道不僅指在修行功法中泯滅精神體,還指情緒出現(xiàn)較大的波動,讓道心失衡,某種意義上算是強制修上了無情道。
無情道斬滅七情六欲,也斬滅矛盾,所有爭執(zhí)。毖潯無奈地想海一怎么還沒被選上幻神的祭司,在她看來,海一比那兩位長老虔誠太多,也頗有獻身精神。
毖潯微闔雙目,余光鎖定徐長歡消失的轉(zhuǎn)角,踩著人手助跳,祭出牙刀撲倒海一,兇狠地咬住她的喉嚨,讓每次忠心耿耿的海一都以“奉道”為結(jié)局退場。
此舉立刻掀起軒然大波。二月臉色蒼白,知道保下毖潯變得極為困難,一月則抽出短刀,警惕地盯住殺人的幻狼,和那雙莫名熟悉絳紅色眼眸對上時,手不禁縮瑟兩下,終是沒敢出手。
毖潯果斷逃之夭夭,直奔徐長歡消失的轉(zhuǎn)角,身軀展開,毛發(fā)變長,從銀色的幻影變回原身,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所有人的面前,吞火寺的教徒腦中同時浮現(xiàn)了一個詞,引狼入室。
閃過那個轉(zhuǎn)角后,毖潯發(fā)現(xiàn)自己又穿過了一層門,徐長歡似乎有所發(fā)覺,提前受到訊息躲了起來。
和吞火寺九重天布局一致的施舍在毖潯眼前展開,殺意促使她平息自己慶幸的心態(tài),緊握神機弓弩,手指輕搭在弦上,全身緊繃,保證扣弦時人體也能在一瞬間沖出。
擺放華貴器皿的森綠色架臺像燃燒的綠色火焰,在它擺動不定時,毖潯莫名預判地躲過一個著火的箭矢,她透過跳躍的虛影,看到冷著臉的徐長歡彎弓射箭時的手變得瘦骨嶙峋,不知是不是微弱燭光和幻影重合的緣故,她看到對方的手變成了森森白骨。
預示圖景在毖潯的眼前閃過,讓她被迫冷靜下來的心再次躍動。
初蠱!毖潯用初蠱控住梅庭軒后,共享了他的術(shù)法,霸道地控住了命運雜亂的線條,進階血蠱的經(jīng)文盤旋在她的腦內(nèi),使她明白了控人心魂的真正含義。
復雜的圖景統(tǒng)統(tǒng)指向毖潯的必勝,讓她突然喪失了斗爭的心,暗惱這個術(shù)法的缺陷,毖潯后退一步,慢慢依著架臺,目視熟悉的附火箭矢穿風而過。
“祭司大人,應敵是還是不要分心為好?!毙扉L歡擦了擦移植真火后因過度使用而沁出血的嘴角,露出了有些嗜血的笑容。
毖潯漫不經(jīng)心任由徐長歡的箭矢擊穿她的手掌,她拔出箭矢,迅速地掐滅了燃燒的真火,逼視著徐長歡,這個老對手的雙眼,平靜地宣判道:“你會死于這團火,因為不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