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借錢
珍寶樓的小廝可不像是楊春樓那種飯莊的小廝。珍寶樓的人,就算是一個普通小廝也是機靈過人,有見識的。
看從車上下來的兩人衣裝不俗,一個小廝迎上來,另外一個小廝已經(jīng)去內里遞上消息。
當二人從前廳走到中廳,就有一位中年商人迎了上來,抱拳拱手道“不知兩位貴客前來,有失遠迎!小的是珍寶樓掌柜,陶中陽。不知兩位想要看點什么?”
二當家劉斌偏頭在錢忠耳邊輕聲說“陶家人”,其實不用劉斌提醒,錢忠已經(jīng)知道這位掌柜的身份。來的路上,劉斌已經(jīng)跟錢忠講過本地的望族鄉(xiāng)紳的名號。
錢忠當下抱手回禮。劉斌則在一旁站定,并沒有其他動作。
陶中陽這便看出兩人關系,這位年級小的,怕是哪個外地來的豪門公子。那位中年書生則是隨行。
錢忠回禮后直起身子,對陶掌柜說道“叨擾了,我跟族叔只是路過,聽旁人說起珍寶樓的名號。想要過來開開眼界。只是……”他話鋒一轉“外面陳列的一些東西都有些稀松平常?!?p> 聽出這位錢公子話里的意思,陶中陽滿臉掛笑。
“外廳都是些給俗人看的東西,當然入不得公子的眼。公子請隨樓上請。”
隨著陶中陽走進二樓一間雅間。幾個小廝端著一個個盒子放在桌子上。陶中陽一一打開盒蓋,其中項鏈,手鐲,簪子,釵之類應有盡有。
錢忠拿起一個簪子細細觀看,而后又一臉平靜的放回盒子中。
其實錢忠的平靜到不是裝的,他心里甚至是有些鄙夷“這都是些什么破玩意,這做工這用料,放到前世最多也就是潘家園地攤的水準?!敝徊贿^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看向陶掌柜,陶中陽心里也是差異,這位小公子眼界夠高的,他剛才從錢忠眼中就讀出了些許的不屑,雖然隱藏的很好一閃而逝。
揮手將幾個小廝趕出去,陶掌柜出門而去。不一會親自捧著一個小盒走進來。盒子分五層,一一打開,其中有釵,有項鏈,簪子,個個精美華麗。
錢忠眼中這才有了興趣之色,拿起那簪子細細觀瞧。只看了兩眼,便放下了。
陶中陽心中差異,這位公子哥眼界也過于高了,這枚簪子可是南平郡的一位匠人大師所制。對外售價足有百兩。
而著小公子只是看了一眼便興趣缺缺,若是對此還不滿意……
陶中陽轉身對小廝說了幾句,小廝匆匆離去。
錢忠見此給劉斌打了個眼色,劉斌起身,對陶掌柜說道“人有三急,可否行個方便?!碧照乒裼薪衼硇P,領著劉斌去了。
劉斌這邊剛走,錢忠便上前一把抓住陶掌柜的手。
“陶叔叔救我!陶叔叔救我!”
陶中陽一臉駭然,心想剛才那個書生莫不是壞人?若是這樣,自己豈不是引狼入室?
他這邊心中還正胡思亂想。卻見錢忠從懷里掏出一個物件,陶中陽心中大駭,以為這小公子也是壞人要掏兵器對付自己,定睛一看,卻是一柄簪子。
再看向錢忠,這小公子已經(jīng)紅了眼眶,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陶叔叔,我遇到歹人了!”
“莫不是剛才那人?”陶中陽趕忙問到。
錢忠一愣“你說的那是族叔,不是壞人。我跟母親、妹妹、族叔四人原本是從東州去黔南省親,昨天……”錢忠停頓一下,仿佛是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昨天我被一群人騙去城外的一個賭場,我……我被他們騙了,對,一定是他們騙了我!但是我沒有那么多錢,只能給他們寫下借據(jù)。錢到不重要,只是他們說如果我今天不把錢送去,他們就要將我去賭錢的事情告訴母親。母親家教極嚴,一定會打死我的!”
陶中陽聽錢忠說完,看這位小公子在一旁垂淚的樣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做了錯事怕家人責罰。當下問道“不知公子輸了多少?”
“兩千兩?!?p> 聽錢忠口中的錢數(shù),陶中陽不由得斯一聲吸了一口涼氣。
兩千兩,怕是他們整座珍寶樓一年的流水也到不了這個數(shù)字。
看到陶中陽的反應,錢忠急忙解釋道“不過我已經(jīng)給了大多數(shù),還欠三百,不對,還欠四百兩。這些錢都是小事,幾百兩銀子也不過就是我?guī)讉€月的例銀,但是我那不回那借據(jù),就真的死定了!”
他將簪子舉到陶中陽面前。
“陶叔叔,這是我從母親那里偷來的簪子,這是我族中魯大師親手所制,魯大師出手一次只是工銀就是百兩起,這個簪子雖然不是他最好的作品,但也是上佳極品。我用它做抵押,陶叔叔救救我!三個月,不,我去到黔南就籌錢,最多一個月,我就把銀子還回來!”
陶中陽不置可否,看了看簪子,確實是做工精美,看起來比他那寶盒中的簪子都要精致不少。
但他卻沒有接過簪子,只是問錢忠“公子說是要去黔南省親,可否告訴小的,是去哪家?”
“我母親母族是黔南周家,我是東州宋家。”
宋家?陶掌柜暗暗思索起來,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激動道“可是東州……”他忽然想起那個字不能提及,只是用手指指了指上面。
看錢鐘點點頭,陶掌柜忽然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確實聽說過這件事,黔南周家一個主族女子,攀上了東州第一豪門的宋家,當時這件事傳的整個南州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黔南周家也因此在整個南州地位飆升,隱約上了一個臺階,名氣不在僅限于黔南,算得上南州上流世家。
眼前的小公子莫非就是那位黔南周家出嫁女的孩子?
看陶中陽一直沉默不語,錢忠眼里閃過一絲慌亂,雖然是裝的,但卻讓暗中觀察他的陶中陽心里安穩(wěn)不少。
敲門聲響起,先前出去的小廝帶著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進屋。
陶中陽先是稱呼一句謙叔,這才從錢忠手里接過那枚簪子,轉手遞給老人。說了句勞煩。
老人拿起簪子端詳片刻,將簪子抵還給陶中陽,只是在遞還的時候,手指輕輕在陶中陽手上點了兩下。
陶中陽這才仔細端詳起來簪子,感嘆道“確實是大師手藝,只是這簪子,怕是不值四百兩?!?p> 錢忠用手指蹭蹭眼角,道“陶叔叔說笑了,我不是要將簪子賣掉,只是作為質押。我一定會盡快將它贖回,母親大人若是發(fā)現(xiàn)這趟出門丟了東西,少不了疑心我。到時候賭錢變?yōu)橥蹈`,也少不了一頓毒打。我給陶叔叔寫借據(jù),五百兩!不!寫六百兩!族叔一會就回來了,若是被他發(fā)現(xiàn),我就完了!”
陶中陽將那白發(fā)老人送出房門,又安排了門口守著的小廝幾句。這才轉回過來。
“公子不用驚慌,安心?!?p> 他將那枚簪子放入首飾盒,又從匆匆趕來的小廝手里拿過紙筆紅泥,老神在在的在紙上寫起來。
將字據(jù)立下,他將筆遞給錢忠,錢忠剛想簽字,卻愣了“陶叔叔,這……怎么是八百兩?”
陶中陽微笑道“借據(jù)六百兩,這枚簪子值兩百兩。你到時候要將借據(jù)和簪子一同要回,豈不是八百兩?”
“這……”錢忠啞口無言,卻也來不及再說其他,慌忙在下面寫上‘宋鐘’二字,鐘字他聽方沛說過,是金字加個童字,倒是沒有寫錯,只是畢竟不會用毛筆,兩個字寫的歪歪扭扭。
這讓陶中陽不禁暗自腹誹,看這小公子有副好皮囊,但內里卻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怪不得會被騙。
他也沒有多想,見錢忠將十指都按了紅泥,印在紙上。陶中陽放下心來,收起字據(jù)放在懷中,又從懷中掏出寶鈔。
示意小廝遞上方巾為錢忠擦拭雙手。
而后便將幾張寶鈔交到了錢忠白凈如玉的手中。
心中還暗自感嘆“不愧是大世家的公子哥,這手纖細白嫩,比一般的女兒家都好看?!?p> 錢忠這邊剛手忙腳亂將寶鈔塞到懷中,那邊就聽到敲門聲,劉斌推門而入看到錢忠后微微錯愕。
開口問“你眼睛怎么紅了?”
錢忠收拾好情緒道“剛剛跟陶掌柜聊起母親當年出閣的情景……”
劉斌臉色一沉道“不是告誡過你,出門在外不要談論家族之事!”
錢忠低頭道“族叔,小侄知錯了。”
陶掌柜心中不免感嘆“這大家族家風果然嚴謹?!弊焐蠀s幫忙打起了圓場“小公子只是說要去黔南省親,是小的多嘴了!”
劉斌不置可否,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錢忠趕緊跟上,出門之前轉過頭來,小聲對陶掌柜說到“還請?zhí)帐迨逡欢◣托≈侗4婧媚敲遏⒆?!萬不可有所閃失!”說完便轉身跟上劉斌的步伐。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馬車,陶中陽跟出店門,卻只看到一輛馬車已經(jīng)遠去。
他笑咪咪的回了中廳,拿起那枚簪子細細打量,越看越喜歡。想起自己剛才輕輕松松就賺了四百兩銀子,抵得上珍寶樓近半年的應收,他躺在椅子上,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