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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之夜,迷霧的林間。
他佇立在墓碑前,身后的人撐起了墨色的大傘,手提的罩中燈火朦朧地搖曳。
他虔誠地低頭,在面部劃著“愿保佑你”的手勢。
翻開厚重的棕皮本,泛黃的紙張飛動,他咀嚼起了一行行濃黑的文字。
“當我得到一切我所珍視的財富、權力、地位、榮耀時,似乎一切并不如意,我殺死了我的至親,我丟失了我的至愛,我的靈魂陷入了孤獨,無數的魂魄使我寢食難安。我需要他的曲子,那一刻我不再是黑幫教父,而是一個虔誠的懺悔者?!?p> ……
諾頓市區(qū),巡夜隊拘留屋。
“我寫完了!我寫完了!”
作曲家被拷在審問椅上,他捏著譜寫好的樂譜,發(fā)了瘋地吼叫著。
“請你冷靜,里昂先生……我說請你冷靜,里昂!現在沒人要你的曲子,這里不是音樂廳!”
“你不要?你會要的、你會要的,哈哈哈哈——你如果不要,就沒有人會要了!”
“《肉體與火》……你想獻給誰,獻給死去的萊恩伯爵?!”
作曲家聽到這名字,仿佛魔怔一般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你現在有多項罪名,你知道嗎?!”
“——哈哈哈哈——”
他或許真的發(fā)了瘋,臉部的肌肉顫動著,咧開了碩大的口,作曲家一遍遍地捶打木椅,眼淚流成了兩行。
“……是真相?!?p> 作曲家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傾斜身體,吃力地拖著椅子,瘦骨嶙峋的手爬住警官的肩,抓出一道道皺紋。
“是真相!……是真相!……”
“我寫出了邪惡的真相!——”
“我寫出了邪惡的真相!——”
他竭力地吼叫,與身上的西裝十分的不符。
“警方日夜奔波這么久的案子,你憑什么說你知道了真相?”
“譜子,我的譜子,我的東西都是真相!”
“把你所謂的真相講出來,就在這里,哪里都別去!”
“不要懷疑!不要懷疑!”
“警方一樣需要真相!”
“喬先生,你不能懷疑一位天才!天才,天才寫出了邪惡的真相!”
“請你解讀!”
“……沒時間了,沒時間了……”
作曲家陷入無窮的瘋狂,他與警官的目光焦灼地對峙著,氣氛愈演愈烈,一點即著。
噼啪——
“什么聲音?”
“著火了——著火了——”外面有人大喊。
忽然察覺用來審問的木屋被火光包裹,蔓延的火舌讓警官停止審問,解開手銬,匆忙帶著作曲家離開了火災現場。
一陣濃煙嗆入作曲家口鼻之中,他咳嗽了好一陣才緩過來,此時兩人早已跑到遠處空地,幸虧天氣不算太干,火勢很快被撲滅。
“譜子呢?”
“來不及拿?!?p> “……怎么著的?”
“不清楚,至少不是意外?!?p> “……!”
作曲家猛然一驚,跌跌撞撞地狂奔回木屋前,哐當一聲,門被猛地踹開,作曲家只見到桌上,殘留了一片未燒盡的譜紙,舞動的火苗,似乎還意猶未盡。
“他動手了。”
“誰?”跟來的警官喘著粗氣問道。
“……教父?!?p> 作曲家仿佛看見了。
他趁著兩人逃離之際,慢步走進屋內,拿下嘴邊的煙,放在紙上,靜靜欣賞焚燒的模樣。
他回眸凝望作曲家,嘴角殘留的一抹笑容,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不需要真相,盡管他開始懺悔。
他好像說:“寬恕他,他已經死了?!?p> ……
時間回到數天前。
案發(fā)地點:希恩特家族宅邸前的無名河邊。
案件:河邊焦尸案。
“喬,新案子,和十年前那起一樣。都是河邊發(fā)生的。”
“焦尸案?”
“正是。河邊焦尸案,事發(fā)在一個家族宅邸邊?!?p> “埃爾他們都去了嗎?”
“都在那邊?!?p> 兩人出發(fā)去萊恩伯爵宅邸附近。
“嘶……這個宅邸……瓊,我說這地方是不是太偏遠了?”
“確實,但這類人都喜歡住這,聽說那個宅邸還是最近一個月才購置的。”
“……”
喬和瓊正在前往案發(fā)現場的路上,多雨的天氣讓路面極度濕滑,陰云籠罩,兩人的雨靴已沾滿了泥。
案發(fā)現場已有同事進行處理調查,喬看見報案人正被兩名同事詢問。
“辛苦你了,埃爾老哥。”
“小事,別忘了答應好的三明治?!?p> “什么情況都具體講一下吧?!?p> 喬和瓊換好了手套口罩,來到焦尸旁。瓊瞥見一位新人正被尸體的腐臭味沖的嘔吐不止,不禁想起十年前的場景。
“男尸,35-40歲,身高5英尺10英寸,全身燒傷,面部特征和指紋被破壞,脖頸處有明顯勒痕,以環(huán)狀繞了數圈,手上留有一枚金戒,據紋路看是希恩特家族的專屬。”
“順帶一提,”埃爾接著說,“接到焦尸案的報案后,我們又接到了一起失蹤案,確認身份后,肯定該具尸體是萊恩伯爵?!?p> “希恩特……現在不是少見的姓氏,喬也是?!杯傉f。
“希恩特家族已沒落了,這個金戒恐怕是最后一枚了。”
“根據案發(fā)現場的調查,焦尸附近有未燒盡的衣物碎片,地上有火柴梗和干柴,遠處的樹木上吊了環(huán)狀繩索。以及,過去幾天有降雨,對案件影響比較大?!?p> “還有別的線索嗎?”
“宅邸周圍有茂密的樹林,有人工修剪,風景不錯,經過搜查,發(fā)現通往宅邸除了正門的路,還有一條小道,在道上遺留有鏈狀飾品,懷疑是伯爵的?!?p> 埃爾拿出裝在袋子的金項鏈。
“報案人呢?”
“報案人是一名游客,自稱喜歡雨后起霧的林子,來了這,發(fā)現了尸體。報案時距離案發(fā)已有數天時間,今天是10月28日,推測案發(fā)時間在三四天前?!?p> “……棘手的案子。”瓊不禁嘆了口氣。
“有調查受害者的個人檔案嗎?”
“稍等?!卑栆氯四脕碣Y料,他強忍著不適,在三人面前讀了起來:
“萊恩·希恩特,無妻無子,父親卡爾·希恩特伯爵,領導希恩特家族地下產業(yè)。萊恩伯爵早年從事地下產業(yè),父親逝世后繼承家業(yè),再很少在社會上露面,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幾個月前的某公益捐款活動上。萊恩伯爵有兩位侄子,還有一雙胞胎弟弟,在十多年前已逝世,沒有相關資料。”
喬聽罷,不假思索地問到:
“你們是不是覺得這是一樁由財產引起兇殺案?”
“怎么突然問這個?”
“你只管回答。”
埃爾沒有看他,微微點了點頭。
“不像?!?p> “不能排除這種情況?!?p> “十年前死的也是個富人,我們也從這個方向去查,結果呢?變成懸案了。”
“財產糾紛只是一種可能,各種可能雖然都有,但就目前而言,這種可能……”
“不,時間不能浪費?!?p> “……這是必要的流程,老兄?!?p> “不知道是直覺還是什么,我認為需要盡快查明真兇?!?p> “辦案需要時間,沒人不想快點。”
“這次不一樣?!?p> “哪兒?”
“不怕你笑話……我不禁感覺這起案件會牽出很多東西來……不禁使我聯想起……那件事……盡管我已努力在模糊記憶……”
“……老兄,別想多了,保持冷靜……”
“對,喬,你少點瞎想,憑一些奇奇怪怪的直覺是辦不好案子的?!?p> 瓊補充道。
“我很清楚我自己?!?p> “得,我姑且就相信你好了?!?p> “咳,那個……宅邸的人有取過口供么?”
瓊打斷了他們。
“噢,正等著你們?!?p> 她拍了拍喬的肩膀,喬跟著她,兩人走出現場,脫下裝備,前往萊恩伯爵宅邸。
……
碩大的建筑,約有三層樓高,裝修風格偏古典,看得出來有一定的歷史。
宅邸的大門被強行撬開,幾名同事正在里面取證,宅邸的仆人齊刷刷等在客廳,沒人會想到大清早被一群警察搜屋。
調整好狀態(tài),走進門里,喬簡單向同事約翰示意,對著仆人們拿出警員證:
“女士們,先生們,關于案情的進展,取決于你們的配合,希望我們有一個良好的合作?!?p> 仆人們從未歷經過這種場面,尤其是那位保姆,不安地攥著衣角,渾身抖得厲害,聞訊也只是木訥地點點頭。
“警察先生,我們剛放假回來,屋里東西還沒拿,能不能……”
“不能,都給我坐好!”
“……”
仆人們識趣地都閉了嘴。
取證依次進行著:
“萊恩先生嗎……對于他的遇害,我表示哀悼與遺憾,但是警官先生,在您說的案發(fā)時間段里,只有10月25號那天,萊恩先生給我們集體放了三天的假期,那天我走的比較早,并不清楚情況。”
“您說萊恩先生……我、我,我很少與他見面……我平時只負責園藝,所以……那個,我、我是新來的,不熟悉路……嗯,我不知道您說的那條、那條小路……25號那天,我、我姐姐回家了,所以我沒有留很晚……不好意思,給、給您添麻煩了……嗚……”
“25號?我沒印象了——噢,記起來了,那天放假,我就沒跑馬車了,嗯……除了整理一下雜物室就睡覺去了。對,走的比較晚,那時候多蘿西太太也沒走,我打了招呼就回家了?!?p> “您說那天啊,大家都吃過了午飯,才陸續(xù)離開的,我記得當時我收拾完廚房離開時……好像屋里只剩下……萊恩先生、多蘿西太太和克羅先生了?!?p> 連問了幾人,瓊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
“多數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除了車夫克羅、保姆多蘿西?!?p> 喬聽著她的耳語,叫來了還在等待著的保姆。
“多蘿西太太,我可以這樣稱呼吧?!?p> “……沒關系。”保姆局促不安地攥著手,微微點了點頭。
“請你不要緊張,我只會問幾個很簡單的問題?!?p> “……嗯。”
“在25號當晚,你有進入過伯爵房間嗎?”
“我……沒有。”
“那天晚上你外出過嗎?”
“……”
“那天晚上伯爵有什么活動你清楚么?”
“……我……我都不記得了?!?p> 話語之間,約翰突然從樓上飛速跑下,打斷喬的問話,讓他來樓上。
“發(fā)現什么了?”
“一封信,保姆房間找到的?!?p> 約翰拿出信封,上面信息齊全,應該是忘寄出去了,喬接下信封,展開信紙,上面赫然出現幾個紅圈:
……聯系好了萊恩的兩位侄子……大筆遺產……安眠藥……回鄉(xiāng)參加“女力士”比賽……時間10月25號……
“順帶一提,我在保姆房間發(fā)現了撒落的安眠藥,鞋柜里面發(fā)現有雙鞋沾滿泥跡,同時找到幾件有明顯開線和污漬的衣物?!?p> “這些都是證據?你的意思是,保姆是嫌疑人?”
“我認為是她,畢竟找不到別人的嫌疑?!?p> “那么容易找得到,還用警察來查嗎?”
“容易不是好事?”
“太蹊蹺了?!?p> “你不如去問問?!?p> 喬迅速下樓,等候著的保姆聽見腳步聲,針扎一般,蹭地站起,見到了警官的臉和手上的物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霎時泣不成聲。
“警官先生……不是這樣的,我……”
約翰徐步走到喬身邊,點燃一支煙,手搭在喬肩膀,吞云吐霧,得意地沖喬淡淡一笑。
“……那天……我睡的比較早,然后第二天走的也比較急……我除了記得……伯爵那天前去赴宴……除此之外,我都不記得了……”
保姆驚恐的目光滯留在地板,她不敢抬頭,淚水落在衣袖,沒人知道那是恐懼還是懊悔的淚水。
“呼……她說不定在演戲?!?p> 約翰用拿煙的手指著保姆,向她彈了彈煙灰:
“多蘿西太太,在這里你可以不急,等到了警局再詳細交代就好了?!?p> “我沒有!我沒有……”
保姆恐懼地吼了出來,卻依然不敢抬頭。
約翰樂了樂,拍拍喬的肩膀。
“只是我的猜測,老兄,就當給你一個方向,但很顯然,這個方向沒錯?!?p> “不對!”
喬忽然厲聲喝到:
“這里面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