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貓眼
南嫻在蘆安娜身上看見了自己從前的影子。
上輩子,她與賀明驍貌合神離的傳聞越傳越兇,兩人誰也沒站出來澄清過,這謠言便漸漸“坐實”了。
人都是這樣,你得勢時他們恨不得貼在你身上,哪怕再不愿,臉上也要擺出親親熱熱的笑。
你一旦稍微露出些落魄模樣,他們便立刻如避瘟神似的躲開。
有表面功夫做得好的,見了面還能露幾分笑。
而那些從前巴結(jié)你的,仿若一下子揭開了虛偽的面皮,像是要把從前受的那份屈辱討回來,尖酸刻薄都寫在了臉上。
南嫻那時候也被人在飯桌上有意無意地排擠和刁難。
許是顧忌著她那層賀太太的身份,他們不敢做得太絕,就悄悄使些惡心手段,合起伙兒膈應她。
南嫻看得清楚,卻不能計較。
計較了,還會丟面。
“您可是賀氏集團的總裁夫人——”
不陰不陽的一句話,她聽了無數(shù)遍。
這輩子卻是不一樣了。
南嫻恍然回神,目光落在對面那脖子上戴著明晃晃大金鏈的小青年身上,伸出兩根手指,牢牢壓住了桌上的旋轉(zhuǎn)托盤。
寇向新轉(zhuǎn)了兩下,沒轉(zhuǎn)動,后知后覺對上南嫻的目光。
她柔柔笑著,眼神看不出任何異常。
他卻沒由來地心里一慌,總算是放下了一晚上沒消停的手。
南嫻轉(zhuǎn)臉看向蘆安娜,彎唇笑了笑,給自己夾了一塊排骨。
蘆安娜有片刻的愣怔。
她年紀小,卻不是不懂南嫻的用意,感激地沖她眨眨眼。
這頓見面飯也算是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
南嫻沒想到自己會被余麟堵在房間門口。
他行程剛好撞了,晚餐中途才匆匆趕到,兩人坐的遠,還沒說上半句話。
他穿了一身黑,鴨舌帽下露出幾縷新染的淺紫色,臉蛋素凈白皙,沒有上妝。
他是愛豆,舞臺是他的主場,所以慣常會戴美瞳、化小煙熏。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余麟完全素顏的模樣。
他有一雙貓眼,眼圓、微翹、琥珀色的瞳,皮膚白皙得幾乎能看見那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唇瓣微厚,不高興時會微微嘟起。
他似乎喝了酒,雙頰微紅,眼神也迷蒙著。
南嫻有些詫異地打量他,腦海中不自覺冒出一句——
果然是19歲的小少年,嫩得像早晨剛出鍋的白豆腐。
戳一戳,能戳出水來么?
她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對上余麟看過來的視線,心虛地移開眼。
余麟將插在褲兜里的手抽了出來,在她面前緩緩站直。
“姐姐......”
南嫻捏著房卡,有些尷尬,“找我有事?”
他抿抿唇,聲音有些悶,低低道:“姐姐,我給你發(fā)了好多條信息,你都沒回我?!?p> 她愣住,腦子里迅速回憶一番。
噢,竟然忘了,她留給他的微信號是工作用的那一個。
上輩子她淡圈后直接把工作號交給丁荷管理,這輩子她也就壓根沒想起來這回事......
“抱歉......”她嘆口氣,“我不——”
話音未落,余麟忽然上前一步,將她攬進了懷里。
陌生的古龍水香氣混著酒精的味道鉆入鼻腔,南嫻瞳孔緊縮,腦子里似乎有一根弦,忽地緊繃,然后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猛地推開他,急急后退,背心抵到了走廊墻壁。
“你——阿嚏!阿嚏!”
她想要怒斥他的無禮,但噴嚏卻一個接一個往外蹦。
余麟也懵了,他想上前,卻被南嫻伸手擋住。
“你別過來,阿嚏——你、你身上的香水——阿嚏!”她難受地蹙著眉,眼角泛著淚花。
余麟抬起手臂聞了聞自己,有些手足無措,“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聞不了這種香水——姐姐你沒事吧,需要我叫醫(yī)生嗎?”
南嫻擺手,捂住口鼻做了個驅(qū)趕的動作,余麟立馬識趣地走開。
她撿起掉在地上的房卡,迅速開門、進屋、關門。
“姐姐......”看著在自己面前被猛地關上的房門,余麟懊惱地蹲下身,用力錘了錘自己的腦袋。
房間里,南嫻背靠著門板,愣愣看著漆黑的房間。
好半晌,她撫著胸口長吁一口氣。
剛才她演那一出,放在賀明驍和蕭剪風面前,估計沒兩秒就會被拆穿。
但余麟不是演員,他還喝了酒,所以看不出。
欺騙一個對自己有那種心思的單純小男孩,南嫻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
不過她是真沒想到,余麟會這么大膽。
她換了鞋,將自己摔進床上。
酒店年代久遠,天花板上有一道細小的裂縫,無人修繕。
她就這樣直愣愣盯著那道縫,心里五味雜陳。
上輩子,追她的人也有很多。
他們大多都是見色起意,想要那一晌貪歡,幾次試探后見她沒有回應便收了手。
沒有一個像余麟這般令她頭疼。
“直如朱絲繩,清如玉壺冰”,鮑照的這句詩,還真是十分貼切......
**
次日上午,南嫻做好造型下樓到大廳集合。
余麟是第一個到的。
他坐在沙發(fā)里,正抱著手機打游戲。
南嫻心里一驚,下意識剎住腳步。
昨晚的尷尬一幕在腦子里一閃而過。
正糾結(jié)要不要進去,余光忽然瞥到鏡頭掃向了自己。
余麟也似有所察覺,抬頭朝這邊看來。
南嫻扯了扯唇角,只好進去。
余麟起身,面上看不出絲毫不對勁,規(guī)規(guī)矩矩道:“姐姐,早上好?!?p> “早上好,”她在他隔壁沙發(fā)里坐下,和他大眼瞪小眼,“你——吃了嗎?”
余麟點頭。
南嫻笑笑。
場面忽然陷入詭異的安靜。
南嫻視線飄忽,假裝看大廳的裝修,默默在心里祈禱其他嘉賓趕緊來。
好在,朗卓及時出現(xiàn)解救了她。
他拎著個大保溫杯,溜溜達達地從酒店大門方向進來,見著兩人,“嚯嗬”一聲。
“起這么早啊你倆?”
余麟讓出中間的位置,朗卓順勢坐下。
“吃早飯了沒?”
果然,華國人見面第一句寒暄,十有八|九就是這一句。
南嫻笑瞇瞇道:“吃了呢,朗老師您這是打哪兒回來?”
朗卓也笑呵呵:“身體不如以前了,覺就少,出去溜了個彎——旁邊有個小公園,和老頭老太們練了會兒太極!你還別說,他們的身體素質(zhì)可比我們都要好,大清早就穿著件單夾衣,也不怕冷!”
南嫻便順著這話題和他聊起了養(yǎng)生,她上輩子在賀家學了不少東西,這方面倒還真了解一些。
朗卓沒想到她會懂這些,雙眼立刻有了神采,兩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
余麟便在一旁默默聽著,視線始終落在南嫻身上,沒有移開片刻。
鏡頭將這一幕完完整整記錄了下來。
攝制組內(nèi),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