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酒樓初會人間世

　　“清瑤，你這丫頭，可算找到你了。你可知道，你這一夜不見蹤影可把你堂兄堂妹給嚇壞了。不過，你身旁這人是誰？背負一把寶劍，看氣度，不似尋常人等。可要引薦一番?！崩钅麑χ钋瀣幷f道。

　　“爹，這是清瑤在回來的路上遇到的朋友，只是這朋友因為一些原因，從小無舌，說不得話。我們也不知該如何稱呼，清瑤就給取了個名字叫十六。就是正月十六的意思?！崩钣⑸忛_口答道。

　　趙惜言聽到是在稱呼他的，向李莫名點了點頭。

　　李莫名在聽到趙惜言無舌，不能說話的時候，剛剛展開的眉頭又皺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幾眼趙惜言。而后看向身后的一位衙役。

　　衙役中年齡最大的老張同樣在打量趙惜言，而后對著看向他的李莫名搖了搖頭。

　　李莫名向趙惜言拱了拱手，說道：“江湖人無數(shù)，相逢即有緣。你既然是清瑤的朋友，便同樣是我們李家的朋友。若無其他去處，這段時日便相伴我們左右吧。”

　　趙惜言再次點了點頭。

　　李莫名說罷，轉(zhuǎn)身對那三位衙役說道：“既然清瑤已經(jīng)尋到，也就不用再麻煩諸位了。只是，當下還想請諸位賞個臉，去酒樓中用頓便飯?！?p>　　方才還在打量趙惜言的老張，此時擺了擺手，說道：“唉，慚愧！我們也沒幫上什么忙。這樣不太好吧！”

　　李莫名執(zhí)起老張的手說：“怎么能這么說呢？你們已經(jīng)幫了很大的忙了，現(xiàn)在還要請你們幫最后一個大忙，就是給這些年輕人一個增長閱歷的機會。我這幾個后輩一直生活在家中，從沒經(jīng)歷過什么大場面。諸位可不一樣，不知經(jīng)歷過多少江湖風雨，可一定得提點他們一二。”

　　“如此，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崩蠌埡蜕砗蟮膬晌荒贻p一些的衙役都拱了拱手。

　　一行數(shù)人直往這鎮(zhèn)上最大的一間酒樓——醉合軒而來。

　　此時天色將過午時，酒樓中正是食客云集的時候。李莫名帶英杰英蓮清瑤及趙惜言和三位衙役走進酒樓的時候，里面正是人聲鼎沸。

　　原來一月之前，這鎮(zhèn)上有一個嬰兒出生，在這酒樓中定下了時日，于今天在這酒樓中喝滿月酒。而前二天附近也有一位老人過世，雖是在今日出殯下葬，但迎接賓客之地本不是這座酒樓，只是不想彼處臨時有些變化，只得將人迎向此地。

　　如此這兩方賓客，卻是撞在了一起。

　　李莫名帶眾人邁步走入這酒樓的時候，里面正是熱鬧非常的光景。

　　這邊一個青年男子抱著一個嬰兒，正在幾方酒桌之間，來回走動，不時有人站起來伸出手摸摸嬰兒的小臉蛋兒，一邊說些喜慶的吉利話。

　　那邊幾個人身穿孝服，圍在一方桌子上，兀自嗚咽著。而另外幾桌，雖未穿孝服，卻也神色低沉。還有幾人，過來安慰幾位身穿孝服在嗚咽的人。

　　一方是喜氣洋洋，歡欣雀躍。

　　另一方卻是眉目低垂，神色靡靡。

　　雙方之外，恰有兩桌食客此時用過午餐，起身結賬。待小二收拾了殘局之后，李莫名及眾人順勢坐下。

　　“我們倒是趕了個好時候。這種境遇早一刻晚一刻，都難相遇?！崩蠌垏@了口氣，開口說道。

　　“你們還不知道，其實這雙方尚是親眷。本也不愿趕到一起，只是沒想到終究還是湊了個巧。”

　　李清瑤看著被青年抱在懷中的嬰兒，有些憧憬的說道：“英蓮，你說女人生孩子會不會痛呀？”

　　李英蓮有些無奈的說道：“堂姐，你在想些什么呢？”

　　李英杰掃了一眼喜笑顏開的那方眾人和目露憧憬的李清瑤，對著自己的妹妹說道：“這還看不出來，你堂姐想嫁人了唄！”

　　“其實也是這么個理。你堂姐也確實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不要說你堂姐，就算是你這般年齡，在尋常人家里，也都已出嫁為婦。”

　　李清瑤滿是光彩的眸子，正隨那男子懷中的嬰兒而轉(zhuǎn)動著，突然始終沉默著沒有神色變化的趙惜言的身影無意映入她的眼中。

　　只見這個沉默的“無?！皻⑹?，此刻，正同樣注視著那青年男子懷中不時發(fā)出啼哭的嬰兒和周圍圍在嬰兒身邊的人。不時轉(zhuǎn)頭，還看向另一方桌上兀自嗚咽的幾人和另外幾桌明顯也神情低迷的同伴。

　　“十六，這有什么好看的呀！”李清瑤清楚趙惜言的殺手身份，知道這種人對生死并不在意。卻全然未想到，一直在山上被圈養(yǎng)，只有出任務時才能外出的趙惜言。其本身對于生死的印象也不過在一劍之間，至于這一劍之前和之后的事情卻全然沒有屬于自己的考慮。

　　而今天眼前看到的情景，已經(jīng)超出了他既往那有限的認知。

　　“同樣一株桃樹，在一千個不同的人眼里，有一千種不同的價值。”正在與老張閑敘的李莫名看到趙惜言的神色，回了李清瑤一句。

　　恰在此時，那抱著嬰兒的青年轉(zhuǎn)到此處，眉開眼笑的將嬰兒向這桌眾人湊了湊。

　　早在觀望的李清瑤第一時間站了起來，好奇的輕輕捏了捏小孩兒的小臉。

　　“哇，好嫩的小臉蛋兒。英蓮、十六，你們也來捏一下?！崩钋瀣幭裁夹ρ鄣淖Я俗砼缘内w惜言。

　　趙惜言被李清瑤拉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面對著這個正在咯咯直笑的嬰兒。

　　他沒有在哭！

　　這種場景趙惜言從未經(jīng)歷過，這種嬰兒的笑聲趙惜言也從未聽到過。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嬰兒那純真的笑臉。

　　那嬰兒眼中的自己，在趙惜言看來是那么的不知所措。

　　他無法形容這種感覺！

　　更加糟糕的是，連趙惜言自己都沒有明確的意識到這種感覺的存在。

　　“清瑤，不得無禮！”李莫名有些頭疼的看著忘形的李清瑤。

　　“不妨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兒子一輩子只有這么一天。這樣的日子得高興著過。”那青年樂呵呵的聽著眾人賀喜的美詞佳句。

　　那兩位年輕些的衙役也站起身來，湊過來說著一些喜慶話。

　　只有李英杰掃了一眼身邊的熱熱鬧鬧，有些乏味的獨自一人吃著酒菜。

　　未多時，那青年又抱著嬰兒轉(zhuǎn)到其他桌子旁邊，同他們熱絡的暢聊起來。

　　“堂姐，眼前的這些，像不像是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所必須要經(jīng)歷的——自己從哭到笑，周圍的人卻是從笑到哭?！崩钣⑸復兄掳?，拍了拍李清瑤的肩膀。

　　“死亡而已，誰人逃得過？也沒有那么多繁瑣事，只要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沒有虧待自己就好了?！崩钣⒔苈牭竭@里，吹了吹身上的灰塵，俊俏的臉上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

　　李清瑤搖著腦袋，說道：“我只是覺得他們還有人牽掛，也能牽掛別人。這本就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p>　　“真是傻丫頭！”李莫名看了一眼李清瑤，唇邊泛起一抹微不可查的苦笑。

　　李清瑤看了看尚且沒有回神的趙惜言，而后自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因為下午幾位衙役還有公干，不能多飲，只是淺酌了幾杯，點到為止。

　　祭過五臟廟后，李莫名幾人拱手送別了三位衙役。而后。徒步向鎮(zhèn)上另一方趕去。

　　李莫名邊走邊說道：“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正是我們李家的產(chǎn)業(yè)，也是鎮(zhèn)上唯一知名的醫(yī)館——青楓館。”

　　眾人步行到離青楓館尚有段距離的時候，就被一股喧囂塵上的熱鬧聲吸引。

　　本來松散了許多的人流，驟然稠密了起來。陣陣嗩吶聲從前方傳來。

　　幾人排開圍觀群眾，目尋前方。只見來來往往的人流里，中央有一群人，其中有手捧花束的、有手提禮盒禮物的、有擔著布匹絲綢的，幾個人吹著嗩吶隨在人群的兩側。排頭的二人合力抬一塊匾額，上書“妙手仁心”四個字，走在前列的是一名騎著赤色高頭大馬的員外郎模樣的中年人。

　　只見這群人鑼鼓喧天，聲勢浩蕩的，在人流中穿行，引來了很多人的熱議。

　　“唉，你說。這群人是往哪里去的？這肩扛手提的，還抬著東西。這是去做什么呀？”

　　“看他們抬著那匾額，上書“妙手仁心”這是什么情況？”

　　“哎呦，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币粋€身材矮小的黑瘦小子努力墊了墊腳，挺直了身板，嘿嘿一笑說道：“走在最前面的，是咱們這里有名的錢亮錢員外，這個我想大家都知道。只是他為什么要帶著這么多人去送禮？又是去送給誰呢？為什么去送的呢？這其中可是別有說道。”

　　“呸！那個王老六。你在這么拽文拽下去，信不信我們削你，你個矮挫漢，拎起來也不到三尺三的貨兒，有甚好拽的！”

　　王老六縮了縮身子，拱了拱手連聲討?zhàn)?。而后說道：“這不是大約半個月前，錢員外他爹錢老員外突然得了一場重病，病情奄奄，多番尋人問診，都不見起色。就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時候，卻遇到了青楓館里的主診醫(yī)師王度王醫(yī)師。王醫(yī)師妙手，居然把這病給治好了。所以今天呀，錢員外這是去送謝禮的?！?p>　　“原來如此?！?p>　　“原來是這樣?！?p>　　圍在王老六身旁的眾人發(fā)出一陣釋然的議論聲。然后有些人就此散去，也有不少人打算繼續(xù)去瞧個熱鬧。

　　李莫名捋了捋胡須，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