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彌天陣啟 百鬼夜行
王大人離開草屋后，在一個隱蔽的巷子落下身形，散了渾身的黑煙。
只見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枯瘦老頭出現(xiàn)在巷子里，枯瘦的臉龐好似只有一層皮貼在骨頭上，一雙倒三角眼睛，看起來整個人都陰沉沉的。
王大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施施然的走出了巷子，向縣衙慢騰騰的走去。
“王大人，您老回來了呀?！?p> 縣衙門口的看門小吏看到遠(yuǎn)處走來的王大人，趕緊殷勤的迎了上去。
王大人其實只是個師爺，但他是縣令老爺眼前的紅人，跟著縣令少說也二十年了，為人又極好面子，小肚雞腸，喜歡聽別人叫他王大人，所以大家為了拍他馬屁，從不叫王師爺。
昨天，這位王師爺在城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的勾欄，夸得如仙境般美妙，縣令立即著人備馬，拉著王師爺就去憐香惜玉去了，整夜未歸，也不知道如今王師爺怎么自己回來了，卻是未見縣令老爺。
但這事顯然不是一個門房該操心的，王師爺也沒有和他解釋的意思，點了點頭，就搖搖晃晃的邁進(jìn)了縣衙。
王師爺一路晃悠到內(nèi)宅，拜見了夫人，找了個借口，說縣令老爺貪看秋菊，今天就不回來了，讓夫人放心。
夫人也知道自家老爺?shù)牡滦?，嘴里輕啐了一聲，也不去管他，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穩(wěn)住了內(nèi)宅婦人，王師爺要了一輛馬車趕往城外，動身去拖住縣令。
王師爺一點不擔(dān)心縣令不聽自己的話，跟著這個好色貪財，蠢苯如豬的縣令這么多年，王師爺把縣令的性格那是摸得透透的。只要自己再叫上來幾個美女服侍，管教他神魂顛倒，樂不思蜀，不知今夕何年。
坐在馬車?yán)?，王師爺將窗簾掀起一條縫，打量著眼前莊嚴(yán)的縣衙，輕嘆了一口氣。
人非草木，在這生活了大半輩子，還是有感情的。要不是自己身患背癰，已經(jīng)化膿發(fā)臭，藥石難治，他也未必會走這條路。
但是想到那個圣門使者輕而易舉的治好他的病，又給了他一團(tuán)黑煙似的寶貝，讓他一個老弱凡人變得身輕如燕，擁有那飛身絕跡的本事。事后還承諾引他入圣門，傳修行寶典，將來長生不老。
王師爺本身又是個自私自利的性格，所以這剎那的良心轉(zhuǎn)眼就煙消云散了。
“走吧?！?p> 放下窗簾，王師爺?shù)姆愿酪宦暎鸵性谲噹?，閉著眼睛暢想自己踏入修行，長生久視，富貴享之不盡的日子。
九州修行之風(fēng)盛行，所以即使是個凡人，對修行者的事跡也不陌生。就在縣城中心供奉斗姆娘娘的斗姆觀里，觀主就是個修行者，聽說練氣入竅已經(jīng)開了一百零八竅，達(dá)到了小周天圓滿。六扇門駐地里的密衛(wèi)們，也都是練氣入竅的修行者，飛檐走壁，開碑裂石只是等閑。
更有那感應(yīng)筑基，生出內(nèi)景的高人，可以御劍飛行，呼風(fēng)喚雨。要是破開玄關(guān)，踏入外景，更或是修出法相，舉手投足間天地之力加持，真好似陸地神仙一樣。
但即使是凡人不懂修行的具體境界，也不會錯稱呼他們?yōu)樯裣伞Ｒ驗檫@個世界是真的有神仙的，斗姆娘娘是可以顯靈的。
只有修出元神，飛升須延天，拜見彌羅至真帝君，才算是登了仙籍，可以稱呼一聲神仙。
隨后可以在天下廣修廟宇，應(yīng)聲顯化，接受眾生供奉。下河縣就是傳說中斗姆娘娘在此顯靈過，救度眾生，所以家家戶戶才虔誠供奉，修建廟宇。
有人期盼夜晚降臨，好收割這滿城的血肉靈魂；有人期盼過了今晚蛻凡化仙。張訓(xùn)也在自家書齋期盼今天的晚飯，下午他在河里捉鱔魚，僥幸遇到了好幾只大螃蟹。秋天正是這些甲殼食物最肥美的時候，張訓(xùn)雖然手里拿著書在溫習(xí)，但心思早就飛到自家的廚房里了。
金烏西墜，玉兔高升，今夜是個好景色，天幕上半點云彩也沒有，玉盤大放銀輝，天河橫貫夜空，太陰與眾星靈氣滋潤著這片山河。
將近子時，除了勾欄瓦舍還有燭光閃爍外，下河縣其他地方一片安靜，大部分人家都已經(jīng)入睡了。
城北的那間破草屋突然溢出一股股黑煙，沿著地面向外蔓延。那個自稱圣門使者的黑影此時并沒有在屋內(nèi)，只有個一人高的六棱水晶柱矗立在地面上，紫黑色的水晶柱閃爍著幽光，冒出一股股黑煙。
城北這片算得上是下河縣的貧民窟，走街竄巷的乞丐，無家可歸的浪兒大都聚集在這片。這里也沒個像樣的房子，都是胡亂搭建的茅草屋。
黑煙沿著巷子蔓延到周圍的門戶內(nèi)，一個卷著破草席臥在地上的乞丐正熟睡著，嘴里還嘀嘀咕咕的說著夢話。
黑煙慢慢將他吞噬，只見在煙霧里，乞丐的皮肉居然慢慢溶解消失，乞丐卻沒有絲毫疼痛，因皮肉消失暴露的后槽牙還在輕輕的磨著。
一會兒的功夫，這乞丐就只剩一具白花花的骨架卷在草席里，直到死也沒有發(fā)出一聲。吸收了血肉的黑煙此時摻雜著一絲絲猩紅色。
同樣的一幕不僅發(fā)生在這片貧民窟，在下河縣的其他三個方向上也有大批居民死在黑煙下。城西碼頭的一間倉庫里、城東怡紅院的后院柴房里、還有城南縣里大戶葉員外家的小廝房間內(nèi)，都赫然立著一根水晶柱。
住在碼頭的力工，留宿青樓的恩客，還有葉家整整100多口人，一身血肉全都融進(jìn)了黑煙里。
此時也許不能再稱之為黑煙了，猩紅的煙氣慢慢回縮進(jìn)水晶柱內(nèi)，水晶柱表面已經(jīng)爬滿了血色紋路，柱內(nèi)一縷縷灰色的煙氣在飄動。
細(xì)細(xì)打量，哪里是什么煙氣，分明是一個個表情猙獰的魂魄，原來死掉居民的魂魄都被拘在了水晶柱里。
夜更深了，不知道哪里飄來的烏云將星月蓋住，天地間變得漆黑一片。
下河縣城墻外，多出了二十幾個裹著黑衣的人影，手里舉著兩米多高的旗帆，將下河縣圍住。嘴里念叨著不知名的咒語，腳下還踩著冥步。
還有五個人站在邊上打量著，打頭站著的兩個赫然就是王師爺和圣門使者。
使者看著眼前漸漸成型的旗陣，嘴里自言自語道：“雖然已經(jīng)污了鎮(zhèn)石，下河縣的守城陣法已破。但不隔絕那位娘娘的感應(yīng)，還是不好動手呀?！?p> 王師爺順著使者的話問道：“圣使考慮周到，但不知這陣法幾時能布置好？”
使者語氣玩味兒的看著王師爺說道：“王大人倒是比我都心急，好歹這也是你定居多年之地，真的一點感情不講？”
“既然已經(jīng)加入了圣門，自然要一心為圣門著想。”
使者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王大人說的也不錯?？炝耍呀?jīng)有足夠的血肉精華了。”
這時，使者懷里突然閃出一道玄光。使者神色一肅，從懷中掏出一塊巴掌大的令牌，狀似黑鐵鑄造，背面刻著惡鬼白骨圖，正閃著玄光。
使者手握令牌，默默感應(yīng)了一會，眼中的鬼火一盛，興奮的大聲吩咐道：“奉令，請圣像，彌天陣啟！“
身后三人齊聲應(yīng)道：“是！”
只見一人腰帶上綴著的寶石一閃，手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半人高的黑色雕像，是一具向天作怒吼狀的骷髏。
骷髏雕像一出，周圍的黑影恭敬的向其鞠了一躬。起身后，三人護(hù)送著雕像向著旗陣北面掠去。
身形起落幾次就到了目的地，原來旗陣中還有一個早已搭好的法壇。三人將雕像置于其上，飛身下來，散在法壇四周。左右吩咐了一聲，就見周圍陣旗齊齊揮舞，眾人齊聲頌禱：
“幽冥永隔，實為可傷。
爰具牲醴，奠祭于堂。
仰祈靈降，吞人以益
黃泉有覺，來品來嘗。
伏維尚饗！”
伴隨著低沉的頌?zāi)盥?，大陣緩緩運(yùn)轉(zhuǎn)起來，天地間出現(xiàn)莫名的韻味，一陣黑風(fēng)將陣中眾人的身影淹沒，此時城中的五個水晶柱突然沖出水缸粗的血色光柱，掀翻屋頂直沖云霄。
血柱在高空匯聚，一個巨大的血色骷髏出現(xiàn)在空中，法陣中的骷髏雕像渾身散發(fā)紅光，被大陣中生出的黑風(fēng)拖著飛上高空，融進(jìn)血色骷髏內(nèi)。
得了雕像的血色骷髏由虛轉(zhuǎn)實，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背后伸出八臂，發(fā)出紅光，配合著陣中黑風(fēng)，轉(zhuǎn)瞬間，下河縣就被黑紅色的巨大龍卷風(fēng)圍住。頭頂一具八臂骷髏鎮(zhèn)壓虛空，和外面的天地分割開來。
“哈哈哈”，看著眼前被彌天陣罩住的縣城，使者張狂的大笑了起來，“小的們，盛宴開始了！”
“殺呀……
鮮血的味道……
我要靈魂，我要靈魂……”
聽到使者的話，周圍所有的黑影不再管已經(jīng)成型的彌天陣，向縣城殺去，嘴里還幾哇亂叫著。
配合著黑影的行動，大量的白骨骷髏、冒著陰氣的厲鬼也被放了出來，跟著涌入了下河縣。
“百鬼夜行，生人命斷。哈哈哈~”